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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州的民夫从两万裁减到一万人的规模,并不是人手不够,而是萧遥逸没钱了。孟非卿分两笔从陶氏钱庄借来二十万金铢,第二笔有程宗扬帮忙,十万金铢算是拿全了,第一笔先扣掉利息,拿到手中只有五万多金铢。江州之战进行了一个多月,单是雇佣兵的支出就高达两万金铢。加上购买的粮食、兵甲、民夫的工钱、烧士敏土用的石灰沙子、打造器械、各种药材、火药,林林总总算下来,已经用去近十万金铢。如果不是黑吃黑从晴州的黑魔海截获了晋宫内府那笔金铢,再打一个月,不等宋军退兵,自己就先破产了。
王韬和萧遥逸从民夫中挑选精壮补充到星月湖大营,其他几位也没闲着,很快又制订了一个方案,目标是定川寨。
筠州传来消息,常平仓被焚后,当地官员四处收罗粮食,最快也要十天才能送到烈山。孟非卿道:现在宋军正从沿途的兵站调粮,大概能支撑到后方粮草到达。侯玄,说说你的方案吧。
侯玄起身,拿着一根细木棍,在会场中间的沙盘上指点道:宋军目前兵力分配在三个营寨,金明前寨、金明后寨和定川寨。金明后寨是宋军的伤兵营,可以暂时不用理会。金明前寨是宋军主营,驻守的是捧日军左厢七个军和右厢十个军,除去空额,实际兵力接近四万。
沙盘左侧是方形的江州城,向南十五里,是金明前寨。金明后寨与前寨相隔不过两里,差不多是连在一处。江州城右侧,东北方向,还有一座营寨,与金明寨主营遥相呼应。
定川寨,目前共有十二个军,实际兵力在两万五千人以上,主将是龙卫军右厢都指挥使葛怀敏。
卢景怪眼一翻,有名有名,大宋的将种啊。
葛怀敏以将门世家子弟从军,深受器重,宋主曾特赐铠甲,称其为将种。但卢景等人对他评价不高,认为他远不及刘平,比任福也差了许多。任福曾经夜趋百里,奇袭白豹城,葛怀敏也曾经率领数十骑独闯敌境。不过葛怀敏比任福更胆大,即使大军出征,也常常率领亲兵前出,脱离中军。有些人说他骁勇胆豪,有些说他鲁莽,非是大将所为,但星月湖大营综合多方面信息分析,这位将种其实是个怯懦之辈,战场上一旦遇到压力,很容易出现错着。
好水川一战,宋军锐气己折,看现在的情形,夏用和已经转为防御,在粮草接济上来之前,不会发动攻城。好水川一战,龙卫左厢七个军基本上已经被打残。再加上三川口一战,捧日左厢军折损的三个军,宋军已经折损了十一个军,超过四分之一。刘平、任福、李士彬三名高级将领战死,他们的残部实力可以再打一个折扣。但总兵力仍在七万以上,居于压倒性多数。因此--侯玄点了点沙盘,我们下一个目标,定川寨。此战目的,阵斩葛怀敏。这样,宋军捧日、龙卫四厢,只剩下石元孙这一名都指挥使,夏用和寸功未立,连折重将,最轻也是一个罢职。
程宗扬清了清嗓子,军事的事,我不太熟。但三川口,我们是三个营八九百人对三个军;好水川是八个营全部出动,对宋军八个军两万人。定川寨足足有十二个军,而且还是据寨而守,怎么打?
这里有一份详细的计划。王韬拿出一份方案,宋军最大的弱点,是兵不识将,将不识兵。以前与我们交手的捧日左厢军和龙卫左厢军还好一些,也免不了像桑怿那种一两个月前刚被任命的军都指挥使。而龙卫右厢军除营指挥使以外,至少有七个军都指挥使到任不足半年,葛怀敏担任厢都指挥使更是只有两个月。我估计,他手下的士兵一多半都不熟悉这个主将。所以我们的作战方案很明确,设法挑起宋军内乱,让他不敢在寨中停留。
程宗扬呼了口气,谁扮作宋军?
卢景白眼一动,收起平常的乞丐模样,露出世家公子的贵气,从容道:舍我其谁!
……
会议结束,众人都已散去。程宗扬伏在沙盘边,看着上面的各种旗号,三川口六百对七千,赢了;好水川三千对两万,又赢了。现在是两千四对两万五,还是攻人家的寨子--老大,你怎么总喜欢打这种仗呢?
我最喜欢的仗是两千对两千。孟非卿道:无论是大汉的幽州突骑,唐国的玄甲天军,秦国的锐士,昭南的虎贲,还是晋国的北府兵,宋国的选锋营,我都敢列阵而战。可惜没得选择。我如果不拿两千对两万的硬搏,明天就是两千对十万的局面。
程宗扬道:那个夏夜眼,名声挺大,好像徒有虚名嘛。
哦?何有此论?
宋军都打一个月了,连城墙的边都没怎么摸,反而野战连战连败,夏夜眼除了睡觉,好像就没干别的事。
如果你是攻城的一方,会如何打呢?
既然我有十万大军,干脆每天拿出三个厢,每厢抽出三个军,三面同时攻城。九个军两万多人,江州加上民夫也才这么多。每厢十个军轮替,还有一个整厢在大营休整。城中的守军可是一点休息的时间都没有。我就不信打不下来。
孟非卿微笑道:照你这样打,一个月能打下江州吗?
程宗扬想了想,难说。毕竟我知道江州是士敏土城,一个月恐怕不够。
伤亡的士卒会有多少?
程宗扬估算了一下,一天算一千,两三万人吧。
城中的伤亡呢?
江州城防自己心里有数,让星月湖的老兵据城而战,比起野战的伤亡率肯定要低得多,加上民夫大概是四五千,老兵大概占十分之一。
宋军全力攻城,一个月未必能攻下江州,伤亡两三万人,即便杀死几千民夫,我星月湖军士伤亡也不过数百。现在夏夜眼同样没有攻下江州,伤亡一万余人,我星月湖的精兵却折损六百余人。孟非卿道:夏用和远远看了几眼,便知道江州城的虚实,夜眼之名果不虚传。
夏夜眼放着江州不打,难道就能把我们耗死吗?
孟非卿坦然道:我也猜不透他的手段。夏夜眼从军五十余年,是战场上成精的老狐狸,只怕另有后着。
会有什么后着。
可能是在等临安的消息。从江州到临安,一来一回也要一个月。如果他真的是在等临安的回复,这几日就会有动作。所以,孟非卿将一面小旗插在沙盘的营寨上,定川寨一战,最迟定在后天。
程宗扬吓了一跳,这么快?士兵还没有补充完。
此战是奇袭,不用补充的新兵。除了上次参战的八个营,还有雪隼佣兵团的人。孟非卿道:此战若胜,宋军必定退兵。石副团长再有什么伎俩,我们也不必担心。
宋军一退,江州就成了星月湖的天下,别说一个雪隼佣兵团,就是来十个八个,孟老大也不会皱皱眉头。
雪隼佣兵团折损了两百来人,大营的兄弟折损了六百多。不算上一战活下来的新兵,一共是一千六百人。老大,这差距也太大了吧?
孟非卿一笑,到时我会亲自上阵。我会把一些人交给你,定川寨一战的胜负,就看你们的了。
交给我?谁?
营里的法师。
孟非卿想尽办法给自己铺路,这份心意自己不能不领情。
好。程宗扬一口答应下来,然后道:谢谢。
孟非卿摆了摆手,不必谢我。这是你自己挣来的。他拿起侯玄制订的作战计划,还有事吗?
有。程宗扬却没说什么事,只笑道:我得和小狐狸商量一下,再找你来说。
孟非卿也没有追问,只点了点头,你拿定主意,尽管放手去做。
……
程宗扬从营帐出来,脑后突然一痛。自己刚迈入第五级坐照的境界,一般的袭击立生感应,怎么可能被人打中脑袋?程宗扬一手按住,却是一颗石子。
谁!
秋少君的大脑门从一处营帐后面露出来,使劲给他施眼色。程宗扬走过去,没好气地说:虫小子,你做什么呢?这么鬼鬼祟祟?
太乙真宗有人来了。
程宗扬一惊,江州城如今戒备森严,能摸进来的必定不是一般的庸手。
蔺老头还是林之澜的人?
我说不准。昨天我送月姑娘回来,路过城南的土地庙,感觉到有同门在这里吐纳过。
连有人吐纳过你都能感觉到?不会是瞎扯吧?
秋少君不高兴地说:我的先天五太最擅长感应,绝对不会错。而且那人修为不在我之下,不然气息也不会留那么久。
比你还强?太乙真宗这种高手,两只手都能数过来吧?
不好说。我们太乙真宗门徒众多,有些偏远道观的弟子,一辈子也未必能去龙池。不过这些地方往往藏龙卧虎,有时一连数代都默默无闻,却突然出来一个天才。
秋少君沉默了一会儿,那个王珪就是这样。他那一支是以占卜出名,他却对武学别有所长。可惜他辈份太低,支系太远,算起来只是我的徒孙辈。去龙池也没有他的位置,不得已才弃教从军。
怎么说着说着脸就垮下来了?你跟他关系很好吗?
我只是听说过他。秋少君揉了揉鼻子,师兄说,我已经可以设帐授徒了,可我不想收弟子。
为什么?
秋少君郁郁寡欢地说:我怕收的弟子将来到龙池也会被人歧视。
程宗扬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那你就当掌教好了,去歧视别人的弟子。
秋少君笑了起来,这倒是个好主意。
程宗扬本来想看看月霜,又打消了这个念头,还是让死丫头来吧。自己和月丫头见面,指不定发生什么事呢。
月姑娘没事吧?
还好。这会儿正在和人谈打仗的事。我听得无聊,就溜出来了。
程宗扬露出一丝坏笑,虫小子,我带你去个地方玩吧。
秋少君高兴起来,好啊。
……
哇,这里这么热闹啊。秋少君眼睛几乎都不够看了,我在江州这么久了,还不知道有这个地方。
那边在做什么?是不是赌博?好多钱啊……
哇,这是在赌什么?押手指头吗?少根手指头多不方便,他还不如押耳朵呢……谁赢了!谁赢了?
秋少君活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欢呼雀跃,看着什么都是新鲜的。
咦?这里怎么还有女人?秋少君瞪大眼睛,女人也可以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