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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云龙吟-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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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宗扬心里明白,这厮看着凶强霸道,其实是粗中有细,躲在车里好避人耳目。

这样一来,车上剩的空间就不多了,程宗扬索性跟祁远一道骑马,也免得武二郎拿那双虎目瞪他。

王哲之死就像蝴蝶翅膀卷起的风暴,随着时问的推移,影响越来越强烈,越来越深远。太乙真宗的夺权之争虽然没有表面化,但已经是山雨欲来风满楼。蔺采泉、商乐轩这些太乙真宗的教御们,无不在觊觎掌教的权柄。

即使在远离内陆权力中心的五原城,也开始受到王哲之死的影响。一直深入简出的苏妲己,也越来越多手伸到外面。而程宗扬,仍然对自己的未来一片茫然。

在大草原时,自己期盼到内陆:到了五原城,又急切地想要离开。现在终于踏上往南荒的路程,程宗扬不知道前方还有什麽在等待着自己。

身为一个二十五岁的年轻人,程宗扬本能地惧怕小职员那种循规蹈矩、枯燥无味的日子。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想要一种颠沛流离、朝不保夕的生活。

程宗扬想起段强,如果告诉他,穿越之後的生活是给一名经营青楼的妖妇当奴仆,段强一定会跟苏妲己拚命吧。

五原城边缘,明里暗里都有大批护卫在监视出城的行人。程宗扬还在担心他们逐车检查,祁远已经拿出商馆的旗标挂在马车前方。旗上一只白狐,在风中猎猎飞舞,那些护卫只看了一眼,就将注意力移到别处。

程宗扬道:夫人的面子还挺大嘛。

祁远做的虽是贩奴生意,性子却随和,略带自豪的笑道:那可不!在五原城,谁不知道咱们白湖商馆?要论财势,咱们白湖商馆不敢说是五原城第一,要论消息灵通,人情广厚,还要数咱们白湖商馆。

在商场上,消息就等于金钱,这个道理程宗扬当然明白。只是区区一家白湖商馆,怎麽能有这麽灵敏的消息渠道,连军方的秘信都能打听出来?

祁远神秘的一笑,别忘了,醉月楼可是咱们商馆的产业。从五原到竞州、夷陵,单是醉月楼,夫人就开了十三家,什麽消息打探不到?

程宗扬明白过来。苏妲己开这些青楼,目的绝不仅仅是做生意赚钱。利用醉月楼的人脉刺探消息,才是最要紧的。至于她看重用霓龙丝做成的内衣,也是以此来提高自己生意的竞争力。试想,醉月楼的妓女们都穿上诱惑力十足的情趣内衣,那些男人还不趋之若鹜?

自从街头出现护卫,武二郎坐的那辆马车就没有传出丝毫声息,彷佛整个车厢都是空的。

一阵异样的不安在心头萦绕,程宗扬越走越是心绪不宁,开始怀疑武二郎已经弃车溜走,让自己这群人去南荒送死。

好不容易离开那些护卫的视线,程宗扬策马靠近车厢,举起马鞭在窗上敲了敲,武二?

车内没有人回答。

程宗扬一惊,伸手拉开车帘,只见武二郎庞大的身体倒在车内,脸上蒙着一层黑气,肩头那处伤口绽开有碗口大小,发黑的血肉中散发出一股甜腻的腥气。

祁远探头一看,哟,这是中毒了吧?

程宗扬跳上车,吃力地扳起武二郎的脑袋,摸了摸他的脉搏。这家伙还没有死,但离死也不远了,只剩下一口气游丝一样吊着。

水浒中的武二郎最後少了条胳膊,在六合寺出家为僧。可眼前的武二郎毒素已经蔓延到全身,就是想壮士断腕也来不及了。

干!程宗扬忍不住骂了句粗口,谁能想到自己好处不容易找来当保镖的武二郎,还没有出五原城就去了半条命?

武二郎呼吸越来越微弱,心跳也变得迟缓,似乎随时都会断绝。当程宗扬的手掌放在他脖颈上时,武二郎呼吸声突然一粗,眼睛也微微睁开一线。

程宗扬忽然想起王哲曾经说过,自己被雷电击中後,身上莫名其妙多了一桩生死根的异能:当自己接触死亡之事,那些死亡气息会经过生死根,转化为生命所需的机能——真阳。

只剩下根茎的青草会重新生长,自己身上的伤口癒合得比以往更快。如果能把生死根转化的真阳传输给武二郎,也许能救下他一条命。

可是连王哲也不知道该用什麽方法,才能把生死根转化的真阳传输给他人。或者还有一种方法,像当日在大草原一样,让浓郁的真阳直接从体内流溢出来,可从哪里找几万个人同时死给自己看?

程宗扬束手无策,身後忽然传来凝羽的声音。

蜜罗汁?

那是什麽东西?

一种毒药,很少有人使用。凝羽眉头微微拧紧,难道他昨晚误杀的,竟然是泊陵鱼氏的子弟?

听到泊陵鱼氏,祁远立刻一缩头,远远躲到一边。

那个阴阳怪气的小子?,

嗒的一声,凝羽腰问的月牙弯刀跳出一截,露出寸许长的锋刀。她先用丝帕裹住手掌,然後抓起武二郎的手,在刀锋上一搪。武二郎指上立刻绽开一道伤口,流出色泽发乌的血迹。见凝羽不理自己,程宗扬抓住祁远,询问泊陵鱼氏的来历。祁远虽然不情愿,也只好告诉他:泊陵鱼氏出自海岛,擅长从海底采集毒物。

蜜罗是一种深海才有的生物,传说体内藏有剧毒,经过鱼氏炼制後,只需一滴就能毒毙十头猛兽。而且被蜜罗汁毒死的,屍体都有股甜腻的味道。

说着祁远啧啧赞叹,这虎小子功夫真不错,居然撑到现在还没死。你可千万小心,那毒只要沾上,命就没了。

凝羽甩开武二郎的手,冷冰冰道:救不活了。

这怎麽成!程宗扬顾不得武二郎是自己花了一个银铢重金请来的,急道:总不能让他死在车里吧?

凝羽看了他-眼,腰间弯刀挥出,准确地切去武二郎肩头一片腐肉,然後皱起眉头。他用内力化解了大半毒性,真元耗尽,才被毒性反噬。现在就算能活下来,多半也是废人了。

程宗扬伸手道:刀给我!

凝羽一言不发地掉转刀身,把弯刀递给程宗扬。程宗扬看看锋利的弯刀,说道:换把小点的。

祁远从怀里掏出一柄匕首,递了过来。程宗扬摊开手掌,犹豫半天,最後心一横,拿匕首在掌心划了一道。

滚热的鲜血从掌中滚出,滴在武二郎肩头发黑的伤口中。

凝羽皱眉道:你这样能救活他吗?

程宗扬老实回答,不知道。

纵然是个废人你也救他?

总不能眼看着他死吧?现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盼望能出现什麽奇蹟了。

自己拿匕首割伤手掌,带来的心理压力远远超过肉体的疼痛。但奇蹟并没有发生。武二郎还是死了大半的样子,连身上的虎斑也失去光泽。

凝羽忽然抓住武二郎的肩膀,把他推得坐起身来。然後抬掌印在他背後,冷冷道:你可想好了,他即使能活下来,也是个废人,而且还有无数仇家要找你麻烦。

程宗扬道:那都是以後的事了。

凝羽双掌齐出,拍在武二郎背後的神堂穴上,冷喝道:出去!然後闭上眼,不再开口。

祁远咳了一声,望向程宗扬的眼神隐约多了几分亲近。

老祁走过四趟南荒,什麽苦都吃过。都说南荒这条道最危险,林子里的瘴气,山里的猛兽毒蛇,陷进去就出不来的泥沼,南荒部族的巫术,连南荒的花草都吃人。

其实让老祁说,最险的倒不是这些。

瘴气不怕,只要躲开就好。就算躲不开,也有避瘴的紫心丹,含一颗就不怕那些瘴气。怕的是有人不小心被瘴气毒倒,大伙担心被拖累,把人送到村寨里就不管了。南荒这条道有邪性,邪就邪它通人性。人心一散,各打各的算盘,十个有九个都出不来。

祁远拿出一只酒葫芦,先喝了一口,然後递给程宗扬,新酿的酒,你也嚐嚐。

程宗扬接过来嚐了一口。那酒不知泡了什麽,味道又腥又苦,咽下之後一股暖热从喉咙一直延伸到胃囊。

祁远嘿嘿笑了两声,这是我找人泡的药酒。南荒的毒虫就怕这个味道。

天下最险的商道老祁走过两条,大雪山那条是时间有限,每年只有一个月能走。大雪一封山,就得等来年。南荒这条是邪,总遇上奇奇怪怪的事。还剩两条,一个北边的冰原,一条是出海,过夜叉珊瑚,老祁还没走过。叫老祁说,不管什麽路,只要人心齐,大伙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再难也能走下来。要是各走各的,再好走的路也难走。你说是不是?

祁远说的,与程宗扬在公司里常听到的团队协作理论不谋而合。虽然程宗扬对这趟南荒之行心里完全没数,但还是添了许多信心。

多谢老哥,我记住了。

祁远笑了笑,指着前面的山谷道:过了那条桥,就出了五原。再回来就是秋天喽。

那是一条横跨在山谷间的铁索桥,用六条粗如人臂的铁索链结而成,四条在底,两条在侧,铁索连结的桥面上铺着厚厚的木板,山风吹来,整座桥都随之摇摆。程宗扬远远看着就觉得一阵头晕,那些护卫的汉子却是走惯了的。当下两名汉子催动座骑,旋风般疾驰而过。桥面摇撼着,彷佛随时会把他们从桥上抛下。

祁远两手拢在嘴边,叫道:吴大刀!别把你的腰闪了!

这些护卫的头领吴战威从马背上扭过身来,扬着马鞭道:祁老四!别娘儿们一样慢吞吞的!

祁远笑駡两句,等两人过了一半,才吩咐随行的奴隶牵马推车,一辆一辆上桥。

前面两名汉子转眼就过了桥,立在桥头等候。这边奴隶们一人牵马,两人推车,分成四组过桥。车轮辗在桥面的硬木上,铁链吱咛吱咛发出令人牙酸的响声。

立在桥上往下看去,脚下是一道宽阔的山谷。丝丝缕缕的白色云雾从谷中升起,缭绕在嶙峋的山石间,白茫茫深不见底。程宗扬虽然没有惧高症,看过去也觉得头晕目眩,好在此刻已经是中午时分,硬木上潮湿的水气被阳光晒乾,不像早晚那样滑湿。

祁远为人谨慎,虽然从这条桥上已经不知走过多少趟,仍然下了马,牵马步行,一边嘱咐那些奴隶,别往下看!瞧你那呆样,这桥结实着呢!

程宗扬刚学会骑马不久,让他骑在马上过桥,难度太高。见祁远下马,他立刻有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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