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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界魔弓手-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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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加卢斯这次是没有阴谋,来的是堂堂正正的阳谋。

一旦她梁小夏接受了星陨之石,她就不得不想办法带着那么大块的水晶棺上路。以星陨之石的体积来看,她和沃尔奥尔两个人搬不动,最终也只能依靠笛子先生吹出曲子,操控骷髅白骨来搬运奇重无比的棺材。一只曲子吹出来,加卢斯不用跟踪,都知道她们一行的行踪。

还有这位自愿贴上来做向导的巴里穆德,肯定也是顺便履行监视之名,确切掌握她们一路行踪,并不定期地将几个人向预先设想的路上引导,一步步带进加卢斯的设下的瓮中。

可梁小夏会拒绝吗?

她不会。

先不说没有星陨之石,她怎么熬过缺少食物的日子,带着伤重的镜月奔向死亡之海更遥远的地方。就算她现在直接翻脸拆了巴里穆德,强行把星陨之石抢了,加卢斯还是会有千万种办法,派各种各样的骷髅兵来监视她们的行踪,让她一路过得步履维艰。

可梁小夏也不怕,加卢斯既然那么大方,她就接着。如今的她虽然体内生长着作用危害与利益同时存在的世界之树,可她是真正的九阶弓猎手,在找到比希尔德布兰更加强大,能够彻底打死她,并夺走笛子先生的强大傀儡前,加卢斯不敢妄动,甚至都不敢出现在她面前。

“好了,五分钟到了。“

这声音,听在巴里穆德耳朵里,跟死刑裁决一样。他极为凝重地看着梁小夏,瞪着她的嘴唇,等待宣判结果。

“行了,不要那样看着我。你留下来吧,找你的人来,把星陨之石加工一下,然后我们再上路。“

梁小夏不客气地直接开口吩咐,得到巴里穆德如释重负,上下牙“咔塔“打架的微笑一枚。

“夏尔!你到底在想什么?你怎么能答应那个骷髅,你到底知不知道是希尔德布兰差点杀了你和镜月的?!“

笛子先生在梁小夏松口后,气急败坏,被沃尔奥尔一把捞走,拿到一边去絮叨着说悄悄话去了。

“你怎么能这么责怪夏尔呢,她那么说,可都是为了你好…你看啊,她如果答应了,就是…。不答应,其实是…“

老法师沃尔奥尔的舌尖也是丝毫不弱于巴里穆德的武器,在老人起伏的声息间,笛子先生的气渐渐顺了,对梁小夏的态度也从一开始的愤懑,变成了暗暗的感激。

梁小夏也缓了缓,沃尔奥尔平时对她说话不客气,动不动就开启嘲讽模式,可心已经全向着她了,在需要的时候能够挺身而出,替她解决麻烦。

至少,不用她亲自给笛子先生磨嘴皮子了。

……

镜月是被一只伸到衣襟下的小手冰醒的。

冷冷的小手拿着一方柔软潮湿的热毛巾,颤颤巍巍从他的衣襟下摆钻进去,轻缓认真地擦着他胸口,领口和腰侧的薄汗,带起一层薄荷般清爽的感觉。

那只手很小心,控制着不去碰他的皮肤,若不是最后拇指在离开前不小心擦到他的腹部,带起极为冰寒的冷意,他甚至会在热毛巾的擦蹭中,继续沉睡下去。

镜月闭着的黑睫轻轻眨动,在小手离开衣襟后,缓慢睁开。

帐篷低矮,梁小夏布置空间的水平比镜月差远了,没有挂画,也没有插花和喷泉,不宽大的帐篷里一层层整齐铺着厚毛毯,镜月正躺在最上面的毛毯上,身上盖了两层被子,干燥温热。

除了他躺着的地方,整个帐篷里只有一张小矮几,在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小矮几上立着一个陶瓷茶杯,盛着色泽清透的茶水。光秃秃的土黄色帐篷顶上,挂着一个小玻璃风铃,铃舌下垂系着一块浸泡过花草精油的灯芯草纸,在叮叮当当随风飘动间,带起清淡的阵阵安神的白檀香气,轻易压下从帐篷外隐约飘过的刺鼻烧骨味道。

镜月伸手拿起小矮几上的茶水,抿了一口,润了润干涩的嘴唇。茶水温度正适宜,带着茶叶的清香,慢慢喝着茶,看着简单却不简陋的小帐篷,镜月感叹梁小夏的细心,整个人的心情,也跟着那个在帐篷外忙碌的身影,逐渐柔软起来。

“睡醒了?先漱口,然后再吃东西吧。“

梁小夏端着托盘进来,拿起淡盐水给镜月漱口,替他仔细擦了脸,然后端起一碗还冒着热气的蘑菇浓汤,舀起一勺等了一会儿,才送进镜月嘴里。

“怎么了?不好喝吗?“

梁小夏看镜月一勺汤下去,没表情,也不说话,只盯着她看,心里立马忐忑起来。

从死掉前好几年开始,她就没做饭了,死掉变成幽灵的这么些年里,更是忘了做饭为何物。

更可怕的是,她做出的东西看起来卖相再好,她自己是灵魂体,是甜是咸,一点都尝不出味道。

“…如果不好吃的话,就吐出来吧,不用忍耐,没关系的…“

梁小夏拿出手帕,垫在镜月嘴边,轻轻说到。

“不,”镜月咽下蘑菇汤,勾起一个带着温度的笑容,“只是惊讶了一下,没有想到你做的东西会这么好吃。“

听到镜月的话,梁小夏即使心里怀疑,脸上也跟着摆出“你在安慰我玩呢吧“的表情,心情还是莫名高兴起来了。

镜月没有撒谎,梁小夏的汤,虽然有些略咸,的确是他喝过最好喝的汤。

因为在她之前的几十万年,除了他的母亲以外,没有人想过做汤给他喝。每个人都崇敬地看着他,仰望他,爱慕他,想要从他的手中得到知识或力量,或者得到他本身,没有人问过他需要什么。

梁小夏的汤里,他喝到的是来自于她的眷恋味道,同时温暖镜月的味蕾与心情。

从前,他不能受伤,不敢受伤,因为受伤会死亡,死亡,耀精灵的灭亡预言就会实现。镜月战战兢兢地在生死线边摸爬滚打,有什么伤,都自己学会配药水自己处理了,从不让伤势拖延到第二天,他没有受伤的权利。

后来,被琉卡杀死后,镜月再也不会受伤了,被刀插了,被剑捅了,伤口转瞬愈合,甚至连疼痛都体会不到,最终也失去了受伤的资格。

现在,他也能无所顾忌地受伤了,放纵自己躺在病床上,喝着温暖的汤,听着风铃声,闻着让人安定的香味,不孤独,也不寒冷。

梁小夏前所未有的细致与专注,周到细心的考虑,完全软化了镜月玉石一样冷硬的气质,周身泛着柔软的气息。镜月甚至觉得,只为了见到她全身心投入在自己身上这一面,他身上的疼痛就很值了。

他能受伤,能疼痛,是因为在他的身后,终于有了值得他受伤与愿意为之承担疼痛的人。

不过,镜月设想的与夏尔的新生活,完全不该以自己废物一样地躺在床上动弹不得,一身伤病,夏尔任劳任怨,受苦受累地服侍他为开始。

所以,在梁小夏又祭出世界之树的树苗,从上面拔下一片树叶向他嘴里塞的时候,镜月完全没有多客气,直接就吃下去了。

“夏尔,以后多辛苦你了。“

以后每一个月,他都需要吃掉这样一片世界之树的树叶来养伤,梁小夏的灵魂身体作为小树苗的供养体,势必要承担更重的负担。

梁小夏收拾了空碗,坐在镜月身边,又将小树苗变出来,用指头哀怨地戳了戳树枝上嫩嫩的叶子,很快收敛了眼神。她收回树苗,盘着腿郑色问镜月,一句话似见血的剑,直指要害:

“如果是原来,要我复活的话,你打算向死神开出什么条件?“

镜月没有回答,可便是这种无声的沉默,使得梁小夏脸色更加严肃,盯着镜月的双眼,语气中不自觉地有了深谙与痛苦的讽刺:

“你背负的神力,你的命,你的姓氏,你的自尊与荣耀…我想,你能拿出的筹码,也就这么多了。“

梁小夏很生气,气镜月完全没为他自己着想,更没为她着想。他希望自己一复活,就永远活在痛苦之中么?

强压下心中的火气,梁小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话锋一转:

“其实…即使是珍贵无比的神力,也不一定能够打动至今仅存的死神塞西斯吧?你根本没有和死神谈判的平等地位,你只能说服死神。可说服一个司掌死亡的神明打破自己的规则秩序,又何其困难…镜月,你的信心来自于哪里?“

说到后面,梁小夏的话虽然依旧仍然很不客气,语气却软软的满是心疼。

“如果,死亡之海被看做死神收藏各种鱼类的巨大鱼缸,收集珍稀的小鱼放入鱼缸,就是塞西斯的乐趣。而塞西斯唯一的遗憾,便是少一条姓氏为‘阿萨内‘的小鱼。塞西斯一直在等,等一个机会,将阿萨内捞入死亡的抄网,凑齐所有小鱼的机会。

我,最后一位继承不死之心的阿萨内,是整个世界唯一不受死亡规则限制的人。只这一点,便能引起死神的兴趣。我去拜访塞西斯,塞西斯是不会拒绝我的。“

镜月摸了摸梁小夏的手背,让她放松,说出的话却让梁小夏感到阵阵惊惧与后怕,消化过信息后,又真的想照着镜月完美的脸上扇一巴掌,把他打回从前冷漠自私小心眼的样子。

结果,落在镜月脸上的不是五指山,而是一个淡淡的,疼惜的吻。

“然后呢,我现在和世界树的树苗融为一体,你就不用再去求塞西斯让我复活了?“

一个“求“字,梁小夏说得很艰难,却再没有更适合这个字眼的形容了。

“嗯,世界之树,不仅仅是我们耀精灵一族的母树,更是整个普卡提亚世界生命的发源地。它在整个世界荒芜一片,没有孕育任何生命之初破土诞生,给予普卡提亚来自生命和自然的力量。世界之树,代表着生命的‘源‘,就算整个世界所有生物都被毁灭,只要世界之树还在,普卡提亚便没有走向真正的灭亡,拥有一丝重新来过的机会。

如果说,世界之树是站在整个生命循环的起点,死神所守护的,便是终点。没有起点,也就没有终点,世界之树一旦不复存在,死神也终将没有存在的意义。所以,塞西斯是绝对不会做任何企图伤害世界之树的事情。而且,死神,不仅不会伤害生命,实际上还非常喜欢生命。

她喜欢自己没有的东西。“

镜月喝了一口茶,面容释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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