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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什么呢你?”
“没有……”仙道一眼看见桌上的菜,“我切菜,我切菜。”可是手里干着,嘴上还是没闲住:“我说流川,你在美国自己做饭么?看你的麻利劲儿,不像生手。”
流川把手里洗干净的蘑菇丢进盘子里,“小儿科。”
“嗬,我看啊,”仙道继续切菜,“哪位姑娘嫁给你可划算了:带出去舒心,搁家里省心。”
流川依旧沉着脸,也不抬眼:“你喜欢这样的?”
“哪儿样的?”
“你刚说的。”
“嗯……其实没想过,很少想这样‘喜欢什么’的问题。”仙道一笑,“你上次忽然问我是不是喜欢篮球,我当时就被你问得一愣一愣的。”
“你打球不是因为你喜欢?”流川抬头看着仙道,停下手里的活。
“我打球是因为……”
“叮咚叮咚……”门铃响起。
“来了!”仙道一抹手,出去开门。
拽开门的时候,仙道觉得门上仿佛承受了很大的重量,外面的光线照进来,一个高大的身影扑面而来。
“小心啊樱木!”晴子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仙道反射性伸手去挡压过来的身形,很是费了些力气才将他顶了回去。
“樱木,干吗呢你!”仙道睁大眼睛。
红发人伸手挠着脑袋,哈哈大笑起来:“哈哈,没事没事,就是想听听屋子里有没有人,谁知道你开门开得这么快!唉?仙道你的刺猬头还是没变啊!”
“樱木!”晴子在后面直拽他,怪他这样太失礼。
仙道也不在乎地笑道:“你的这颗红脑袋这辈子也变不了了吧?”
“那当然!这是俺的标志!”樱木一竖大拇指,指指自己的胸口。
就在这时,话音仍未落,仙道发觉樱木的眼神突然一定。他回头,看见了站在自己身后的流川。他正面对着樱木,石像一样一动不动,眼光像是被打磨了一样,在空气中明亮逼人。
樱木的动作也定了格,他指着胸口的大拇指还停在半空保持原状,他的嘴唇忽然动了一下,却没有任何声音出来。
时间在这时就像是卡壳的光碟,影像定住了无法继续。
仙道在旁边看着这两个人,摇摇头,无声地一笑。
终于,樱木嘴里千辛万苦般地挤出几个字:“臭狐狸……还活着……”
“大白痴!”
然后,一切都回到了正常的时空,刚刚那短暂的凝滞像是被什么一股子冲走了一样,可是也正是刚刚那几秒钟的凝滞,好像把什么给连通了起来。
“你!你个臭狐狸,见面就骂人!真没长进!”樱木登掉鞋子,上前一步,要跟流川再度逼视,而流川显然也摆好了架式,谁知他突然转了方向。
“啊!火锅!不错不错!狐狸你还真听话,让你准备火锅就准备火锅!既然这样……”樱木很郑重地转过身,用手一指,“那今天就允许你跟我们一桌吃饭吧!”
在仙道和晴子惊诧的目光里,流川走过去,毫不客气地踢了樱木一脚,口中念念有词:“越来越白痴了你!”
十四
“臭狐狸,一见面你就想打架啊?我看你就是一个人在美国太闷了是不是?”樱木叉着腰数落流川。
“呃,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么?”晴子很是时候地插了一句。
“不用,我跟流川就好了。”仙道扭脸赶快招呼流川,把他从樱木身边支开。
流川瞥了樱木一眼,一扭头走了。
看着流川宽宏大量地走开,樱木心想:几年不见,终于怕我了不成?
晴子进了屋,和樱木小小地参观了一下仙道的寒舍。简单的家具,一架钢琴,淡灰色的墙壁。樱木对着滚水的火锅摩拳擦掌的时候,晴子正看着地上流川的篮球出神,然后,她一转眼看见厨房里的两个人。
仙道正贴近流川耳边说着什么,他的嘴唇离流川的耳垂那么近,像在亲吻他的颈一样。他的唇应该是在细微地动着,惹得流川忽然向旁边微微一闪,又立马恢复淡漠的神情拿眼角看着他。只见仙道拿起手里的蒜指指,又指指流川,流川就冲他晃晃手里的菜刀,仙道就立即扔了蒜,很无辜地盯着流川。而流川的眼睛就在刘海后面轻轻一旋,光泽里满是温和与包容。仙道就一直抱着胳膊看着他低头切菜,直到他抬起眼碰上晴子的目光,然后静静一笑。仙道的眼神平静,有着并不突兀的喜悦。在晴子看来,那是一种像是发过酵的喜悦,是经过时间筛选,不热烈也不轻浮的快乐。仙道对流川说的每个字,对流川做的每个动作,像跟自己相处一样自然亲切。而流川,那个正低头切菜的流川,他十一年后依旧细长好看的眼睛,在晴子的感觉里,变得更加丰富多彩。晴子第一次在御名酒店就有了这样模糊的感觉,今天看到他就似乎更加确信。流川在她印象里,那么深刻,是因为他独一无二的执着冷漠心无旁骛。晴子在她暗恋流川的日子里,曾经千次万次地想象过流川不打球的样子,流川在家的样子,流川刷牙洗脸的样子,甚至流川与爱人在一起的样子。可是这些问题被她想了一年两年,三年五年,直到有天想得厌了烦了,然后爱上别人嫁给别人,也都没有答案。如果今日不是在这里重聚,她就永远都不会知道,流川不打球的样子,流川在家的样子,流川与所爱的人在一起的样子。
是他呀……
晴子与仙道相望,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像是很久猜不出谜底的谜题被公布了答案,有点舒畅有点失落。即使从来就不是自己的,心里也还是有些发涩。而面对这个答案,似乎也只有回以会心一笑,因为,大概再也想不出更好的选择,因为,大概只有这个答案,才让流川更像流川。
“哇!你们要饿死本天才吗?这么慢吞吞的,要不要天才亲自帮忙?”樱木终于等不耐烦,从屋子里跑出来。
“来喽来喽!”仙道端起盘子从厨房走出来,“久等了,不好意思!”
不一会儿,酒菜通通备好,大家围坐饭桌四周,终于有人叫了起来:“不是说要海鲜火锅吗?臭狐狸,你耳朵听什么呢!”
“大白痴,我耳朵好着呢!”
仙道这才明白流川“非海鲜火锅”的由来,叹了口气。
连这个都要较劲啊。
“来!”仙道举杯,“为重逢!”
“为重逢!”大家和着,将手里的酒水一饮而尽。而晴子啜了一口,只是看着面前的三个大男人咕咚咕咚地仰脖畅饮。真的是,十年了吧,从高中毕业算起到现在。一转眼的功夫啊,当年的偶像也好,朋友也好,对手也好,一转眼的功夫就坐在面前,长大成人,各有所事,不再是那时的青涩模样了。时间在自己身上的痕迹难以察觉,看到他们才发现,从那个时候起,我们竟已经朝着各自的方向走出了这么远的距离。
“樱木,怎么不打球了?”仙道放下酒杯,问对面的红头发。
“谁说不打?本天才在警署队里照样是头号球星!一把手!知道么?”樱木自豪地举起食指,夸张地晃了晃,神情也不可一世起来。
“嘁。”流川还是没忍住,蔑然一声。
“怎么样?流川你不服?别以为你去了美国就有什么了不起,不信比比看!”樱木一捋袖子,恨不得在饭桌上就分个高下。
晴子赶快转移话题:“那仙道君怎么不打了?你那个时候可差不多是全湘北的较量目标呢……”
樱木和流川顿时一齐看向仙道,眼神里仿佛在说:别抬举他了!
仙道看了看两个人,又望向晴子:“是因为大学时候觉得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吧。唉,樱木,你的那帮朋友呢?都干什么呢?”仙道转向樱木,没有给晴子再问下去的机会。
“他们几个啊……”樱木来了精神,“野间回了老家,剩下的仨合伙开了个小游艺厅,乐着呢!……你怎么知道他们?”
仙道咽下嘴里的东西,开口说:“记得有次走在街上,对面突然凑上来四个家伙,我以为要找茬劫道,谁知道为首的那个……叫……洋平的吧,他走上前问我是不是仙道。他说,‘别人都说你是篮球天才,可是我们的天才樱木是绝不输你的。’还让我等着瞧。”仙道看着樱木笑起来,“他们说的话,我到现在都记得很清楚。”
“那几个……笨蛋……”樱木扭开眼睛,嘴里骂着,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眼里却流露出一种特殊的感情。
“别光顾着说话,吃菜。”仙道招呼着,很绅士地帮女士夹菜。
晴子地目光随着仙道的手移近又移远,终于开口问:“仙道君的手指……”
仙道有点不知所指地看看自己的右手。
“无名指那里……”
仙道又看了一下,右手无名指的第一关节处微微向中指方向弯曲,是打球的旧伤。
“没事,很久以前打球戳的。”
“这样啊。仙道君一定很早就开始打球了吧,小学时候?”
“哪里,国中。”仙道看了流川一眼。
就是他丢掉心爱的那支钢笔的时候。
“国中一年纪刚开始的时候,完全不懂怎么打,只知道追着球满场乱跑……不过倒是很开心啊……”
“后来呢?”樱木插进来。
“后来,到二年纪就进了篮球队,总算有人教教,也打得像模像样起来。怎么说,进步还算快吧。然后国三当了队长,带着球队参加过几次区比赛,成绩还不错。再然后就随着田冈教练进了陵南,这之后的你们就都知道了。”仙道也不多费口舌,几句话就把什么都简单带过了。
“你手上的伤什么时候弄的?”流川竟然开了口。
“刚打的时候呗。这种伤都是基础不扎实时候的低级错误,跟你眼上受过的伤可不一个档次噢……”仙道坏笑着挑挑眉,很是暧昧地调弄。
“哟哟!”樱木不干了,“有什么了不起啊!是臭狐狸太笨才会被人踢到眼睛!本天才当年地背伤才是无上光荣的!”说着,樱木侧身指指自己的后背,仿佛上面印了什么奖章。
“不入流。”流川再次表示蔑视,一把拉开自己的袖子,露出一条伤疤。
“你那点儿小伤才不上道!看我的!”樱木不甘示弱地扯下袜子,一指自己新受伤的脚腕。
“自己走路摔的吧。”流川一声冷笑。
“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