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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接过玉匣,刚要撕掉上面的封条,想了想其中未免有诈,于是递给了石横。石横没有多想,一把扯掉封条,打开玉匣。里面倒真的没有机关,只是一封书信,石横借着篝火之光念了一遍。
信上所说的我倒是能猜到,倭国人觊觎中原已久,想要让刘太监作为内应,到时候平分大明天下,但我最感兴趣的还是这车中之物。信中说这里的东西是天下至宝,事关祸乱中华的大事,让那个刘太监万万不可私用,一定要放在皇帝的身边……
“老爷,其他阴谋诡计,小的真是一概不知,您老还是留小的一条生路吧!”小太监匍匐到我近前,双手抱住我的大腿苦苦哀求。
“可你自己也说了,对其他一概不知……”我冷冷一笑,“那我还有留你活口的理由么?”
小太监见势不妙,大叫一声想要拖着残腿逃走,还没站起身来就被石横砍倒了。
“大人,这小太监也太过天真了吧,真不知他怎么混到刘太监身边的!”石横嘲笑着收起刀。
我没有答话,径自走到那辆车前。按信上所说,这车里的东西竟然能够祸乱中华,会是什么呢?
我一把扯掉了车厢上的青帐,月光透过竹林洒下来,庞大的车厢像一座巨大棺木般展现在我眼黑漆的外壳,用刀尖轻轻敲打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黄铜铆钉遍布厢身,看起来牢不可破,除了顶上两侧各有一对黑漆漆的气孔之外,就只有那扇铁门连通着外面的世界,被一把硕大的铜锁封死了。这么处理不是为了防止别人打开它,而是怕里面的东西出来。
“锁得还挺结实。”石横对着那把黄铜大锁摇了摇头,“刀砍不断的。”
“用火药!”我解下随身的火药包递给他。
他随即也把自己的火药包和我的凑在一起,做了个简易的炸弹,捆在锁头上。我们退出空地,点燃了炸弹。
剧烈的爆炸之后,铜锁被炸烂了,可那扇门依然完好无损。我提起了尖刀,用手势招呼着石横跟上自己,慢慢走上前去,先听了听其中有没有声音。
里面像是山中古洞一般幽深,爆炸声还在不断地回响,除此之外仿佛坟墓一样死寂。
我对石横使了个眼色,共同在心中默数了三下,猛地拉开车门!
冷冽的月光照进车厢里,映出的却是一片柔色,温软如玉。
车厢中是一个别有洞天的小小世界,稻梗编制成的卧榻,一床团花锦绣的棉被,几件女子的衣裳,和女子日常生活所用的一切,甚至榻间还放着一块没有绣完的樱花手帕,简直就是一位南国千金的闺房。
我正在疑惑间,却听石横对着车厢暗处的角落大吼了一声。
“出来!”他说着就要提刀向前。
我伸手拦住了他,把绣春刀护在胸口,走进车厢之中,从腰间取出火折点燃了床头的红烛。
烛火摇曳的柔光中,一双澄碧如海的眼睛正怯怯地望着我……
肆
那是我一生中所见最美丽的女子。
她柔软玲珑的身躯上裹着一件绀青色的唐织和服,和服上绣满了翩翩蝶翼,垂在脑后的发髻上点缀着几只珊瑚镏金的钗子,一看便是个东瀛少女。她的皮肤未曾施过任何脂粉,却柔弱娇嫩得宛如初春刚刚受过晨露滋养的樱花,将世间的凡尘全部洗净。她的样子青涩稚嫩,似乎是个不知世事的幼女,却能让每个被风霜洗礼的男人回忆起初次亲吻的那个女孩,不禁心生怜惜。
但是在我所生存的世界里,一切心中的柔软都是致命的,它的背后藏着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尖刀,永远都悬在心脏的上方,稍有松懈就会因此丧命。锦衣卫有不少好手是死在女人和小孩手下的,我见过不少弱不禁风的女子,杀起人来却比习惯了刀头舔血的男人们还要狠辣。
“出来!”我低声喝着,慢慢向后退了两步,摆出一个防御的架势。
她应该是听得懂我的话,怯生生地匍匐着向外爬行,每一步都伴随着金属相互摩擦的声音。
当她爬到更明亮的地方我才看清,她拖着一条镔铁锁链,长长的锁链如同一条蟒蛇盘在车厢的角落,那条锁链的尽头竟然直接嵌入了她的胸口,就在心脏的部位,上面还贴着一张符纸,朱砂写就的蛇形咒文蜿蜒其上。
我是个见惯了酷刑的人,在锦衣卫中当差,什么刀山油锅都见怪不怪,但我从未见过人犯被用这样的方式锁着,就像是藩王们豢养在家中的恶犬,却没有见到项圈在哪里。
“你是谁?”我冷冷地问她,在搞清楚她有多重要之前,我还没有打算把她直接呈献给我的上司。
“快说!不然现在就要你的命。”石横威胁道。
东瀛少女被石横凶恶的眼神吓到了,目露惶恐,像一头受惊的小鹿。她很努力地想要开口,却只发出几个断断续续的音节。
我对石横使了个眼色,让他向后退一些,随后从腰间解下羊皮水囊递向她,柔声安慰:“不要急,喝点水再讲。”
这是一种审讯的手段,现在有时也会用到,有人唱红脸,有人就要唱白脸。犯人在受了威胁打击之后,自然会对那些向她示好的人产生信任。
少女眼中的惊慌果然减却了不少,慢慢伸出好似白玉雕琢成的小手接过水囊,放在唇边喝了一小口,旋即露出孩童般的笑容。
“好喝吧?里面兑了蜂蜜桂花。”我心底里冷笑着,“现在能告诉我你是谁了吗?”
少女仿佛能听懂汉话,但是说起来很困难,思索了一会才怯怯地开口:“樱。”“樱,能告诉我你为什么在这里么?”樱努力地想了想,又不知道该怎样表达,比比画画了一通,最后指向胸口的那张符纸。“她是不是想让你打开?”石横在身后提醒我。我用刀尖挑起那张纸,大吃了一惊。那张纸下有一把色泽黯淡的铁锁,锁栓深深扎进了她的胸口,仿佛从心脏中穿过,再从另一端的皮肉中穿出,血迹斑斑的锁身还随着心跳阵阵微颤着。这不可能!我第一时间告诉自己,无论什么人,心脏被刺穿都是绝对不可能存活的!
樱此时依旧天真烂漫地看着我,打着手势仿佛在乞求我为她打开这把锁……我从来都是个当机立断的人,但那个时候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大人!”石横在身后叫了一声,讳莫如深地望着我。
我俩往外走了几步,避到了一个那少女听不到的距离。“里面是怎么回事?”直觉告诉我,石横可能知道些什么。“不瞒大人,卑职有个远房的叔父是个游方术士,自称游历过海内外不少奇景仙山。卑职幼年时也爱听他讲一些酒后的胡话,都是些灵怪的故事。”“你想说什么?”我看他脸色颇有异样,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看法。
“那时候卑职总是觉得叔父是在吹牛,不过今天这女人却让我想起了他曾讲过的一个故事。”石横有些敬畏地又望了一眼车中的女孩,“他说扶桑东瀛有一种妖女,容貌奇美,天性单纯,但生来胸口上便长着一把心锁,这把心锁便是制约她法力的东西。据说那把锁对于她们来说坚固无比,只有站在波涛汹涌的礁石岸边,花上几百年时间,让海水慢慢侵蚀,才能摆脱,但很多妖女就这么化成了海中泡沫。但对于凡人来说,解开那把锁却十分容易,只是举手之劳。而第一个打开她心锁的男人,就能让她与自己心意相通,拥有她一生的爱慕,同时也能驱使她做任何事情。”“这么说……”我沉吟着思索。
“我本来也不信世间会真有妖魔邪祟,但今晚这个女人却与我叔父所说的样样符合。”石横脸色凝重,“如果他说的都是实话,那刘太监的计划就是自己打开这个妖女的心锁,然后驱使她祸乱宫廷,甚至杀死一切挡在他面前的人,包括皇帝!”
“有道理!”我心中此时已经有了主意,但还是故意问石横,“那你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有句冒犯的话,卑职不知当讲不当讲。”石横谨慎地问。
“但说无妨!”
“那我就直说了!大人和卑职都是在衙门里吃冷灶的倒霉蛋儿,如果没有天大的机会落在我们头上,这一辈子也别想翻身。现在大人不如自己打开那妖女的心锁,然后借此机会夺回那些本来就该属于我们的东西!”
“可是……”我犹豫着转过身,望着那一地的死尸面露愁容。
石横急切地转到我面前,单膝拜倒:“大人在卑职心中可不是犹豫的人,当断则断啊!卑职我福薄命浅,唯有追随大人您才能有出头之日!当下这金马驹子蹦到了眼前,岂能错失良机!”
“说的什么话!你虽然是我属下,但我心里一直拿你当自己家的兄弟,从今以后我们就以兄弟相称,万万不可见外!”我笑吟吟地扶起石横,抚慰道,“兄弟,你说的也有道理,我听进去了。既然如此,我就依你!”
“大哥果然英明!小弟我这辈子跟定大哥了!”石横情绪激动,想要再次下拜,被我拦了下来。我们再次回到车厢之中,而樱还不知道即将要发生什么。
“我替你解开这锁,好不好?”我柔声说着向她靠近。樱听了我的话,笑逐颜开,像个孩子似的扑向我,看来是被这心锁折磨坏了。“急不得。”我稳住了她,再次查看了一番那把心锁,它被符纸封印着,应该是为了防止她自己解开心锁。只要揭去这封印,再想办法打开锁就可以了。我做好了一切准备,深深吸了一口气,猛地扯下了符纸。
刹那间眼前光辉闪烁,整个车厢都明亮了起来。再看那把锈迹斑斑的心锁,仿佛被打开笼门的鸟儿一样雀跃着,锈渍如时光倒流般渐渐褪去,露出光洁晶莹的锁身,像是用一整块美玉雕成的。
樱兴奋地拍掌,扑上来像只雀儿般亲吻着我的脸颊。
“现在怎么办?要不……用刀试试?”石横提起尖刀要递给我。
樱再次被他的刀吓到了,一边摆手一边后退躲避着。我当时心中也没有底,想研究一下那把玉锁的构造,可刚刚碰到冰冷的锁身,忽然指尖一阵酥麻。
只见那把玉锁兀自消散成无数的微粒,仿若天上繁星飘荡在眼前,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