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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相反,也有一种情形使自己吃了大亏,好比失手下坠,桥下虽非深渊,却也不 是干河,以致自己浑身受伤。经过这一次吃亏,后来就胆小得厉害,即便走在非常平坦 的路上,每走一步也害怕跌倒。现在想起来,这样也很糟糕,必须克服这种不正常的情 绪。
在这里,我又连想到《荀子》的《修身篇》中有两句话很重要。他说:“良农不为 水旱不耕;良贾不为折阅不市。”可不是吗?农民怎么可以因为怕水旱灾害就不种地了 呢?商人怎么可以因为怕赔钱就不做买卖了呢?
我们对于任何崎岖艰险的道路,都要有胆量走过去,因为我们做着空前伟大的事业。 我们是革命者,难道我们害怕危险就不革命了吗?我们在工作中,只要了解实际情况, 即便偶然失坠,也不会心慌,因为自己完全知道“放下即实地”啊!
燕山夜话(三集) “推事”种种
古代审判案件的官员叫做“推事”,这个职务相当于现在法院的审判员。我们人民 的法院现在已经没有“推事”了。这是正确的。因为顾名思义,推事当然不如不推事的 好。所以,我们不但不需要“推事”这个职务名称,而且还要扫除“推事”的一切遗风 余毒。
“推事”在古代,远不只是寻常的小官职,而是很高的官职。比如宋代的封建政府, 设有最高的法院,叫做“大理寺”。所有重大的案件都必须交由“大理寺”审判。在 “大理寺”中直接审判各种案件的大官,便是“左推事”和“右推事”。可见这个官职 在过去多么重要了。
一直到解放以前,以旧中国,推事居然成了一个制度,名目繁多,有什么监督推事、 代理推事、署理推事、受命推事、受托推事、首席推事、陪席推事、独任推事、合议推 事、学习推事、候补推事等等。光从推事的这许多名目上,就可以看出当时的官僚制度 庞大、臃肿、腐败、落后到何等惊人的地步。
本来,推事之“推”包含有推求、推举、推进的意思。但是,它同时又包含有推却、 推让、推托、推移的意思。而且,通常这个字更多地被使用在后一类的意义上。因此, 一提到推事,人们就会以为是把事情推出去不管。这样,推事越多,事情就越发没有人 管,彼此左推右推,谁也不肯负责,岂不糟糕!
特别是在社会分工方面,如果有不合理的地方,那末,推事的人就一定会多起来。 他们可以用种种借口,真个是左推事,右推事,力图推卸自己应负的责任。这类事例, 实在多得很。大家比较熟悉的明代江盈科的《雪涛小说》中有一段记载,十足地证明了 古时推事遗风的为害。请看这一段文字吧!
“有医者称善外科。一裨将阵回,中流矢,深入膜内,延使治。乃持并州剪,剪去 矢管,跪而请谢。裨将曰:镞在膜内者,须急治。医曰:此内科事,不意并责我。”
不看这段文字的,还不了解古代的人意然有这样严格的分工观念!受箭伤的明明属 于外科的范围,而这位外科医生只把箭杆切掉,就算完事;至于箭头深入皮肉之内,则 属于内科的范围,似乎与他毫无关系了。这虽然是笑话,但是,说这个笑话的人却表现 了一种严肃的批评精神。
显然,这种推事之风,在私有财产制度没有彻底消灭以前,大概是不可能完全绝迹 的,正如旧社会的其他坏思想,坏习惯的残余不可能一下子被扫除干净一样。由于私有 财产制度的影响,个人主义到处都有滋生的可能。推事之风也不过是个人主义的一种表 现形态而已。一切对自己不利的,一切非自己所愿意的,一律不管,这就是极端个人主 义者的中心思想。甚至于遇到危险,有的人会象鸵鸟一样,只要把头藏起来就觉得很安 稳了,即便身子露在外面似乎也没有什么关系。这不也是极端个人主义思想的一种变态 吗?
这里应该提到江盈科说的另外一个故事,可算得是这种思想的又一表现。他说:
“盖闻里中有病脚疮者,痛不可忍。谓家人曰:尔为我凿壁为穴。穴成,伸脚穴中, 入邻家尺许。家人曰:此何意?答曰:凭他去邻家,痛无与我事。”
用推事的观点看来,这位脚上长疮的人,把脚伸到邻家,当然他的脚痛也就被推出 去了,于是,他自己在精神上无疑地可以得到了安慰。然而,这样自欺欺人的把戏又有 谁相信呢?
我们现在提倡的是大胆负责的精神,在我们看来,推事之风决不可长。如果在什么 地方发现有这种遗风余毒,就一定要把它扫除干净。
燕山夜话(三集) 涵养
常常听人说,某甲很有涵养,某乙缺乏涵养,如此等等,议论不能说没有一点道理, 但是,实际上却往往没有一定的标准。
究竟什么是涵养?符合什么样的标准,才算有涵养呢?对于这个问题,我们和古人 当然有不同的看法。
宋代的大理学家朱熹,提倡人们要学习孔子的涵养工夫。打开《朱子大全》就可以 看到,他在好几处主张“平日操持,庄敬诚实,涵养内心,戒矜躁,去嗜欲”。这种主 张,一般地说并没有什么错误,不过从他的根本思想上以及后人对这种观点的解释和运 用上看来,就都变成了消极的对一切采取无条件容忍的态度,甚至有人主张“逆来顺受”, 就更加荒谬了。
我们的看法和古人的这种看法有根本的不同。我们所说的涵养,主要是从政治上着 眼,也就是要强调政治上的锻炼和修养。比如,处理任何事情都要有鲜明的立场、坚定 的原则、正确的态度,但是不排斥灵活的方式方法。对于那些丧失革命立场、采取无原 则迁就的任何做法,我们绝对不能容忍。有一班人八面讨好,谁也不得罪,自以为很有 涵养,其实在我们看来乃是典型的“乡愿”,多么卑鄙可耻啊!
然而,这并不是说,对于古人的涵养工夫,我们可以一笔加以抹煞。问题完全不是 这样简单。古人有各种各样的涵养工夫,应该加以分析,做出恰当的判断,然后分别对 待,有所取舍。
举例来说,宋代林昉的《田间书》写道:“木可雕,而病于越度;金可铸,而病于 跃冶。木越度、金跃冶,虽有良工,巧将安施?是故君子养质以成器。”这个道理自然 是对的。雕坏了的木头和没有炼成的金子,确实是不能用的,即便你的手艺再好,恐怕 也没有法子把它们制成什么好东西。林昉说的“养质以成器”,如果翻译为现时的口语, 那末,我们说培养优良的品质,造就有用的人才,难道不正是这个意思吗?
至于有许多古代学者片面地反对性急,一味地赞扬忍耐,简直毫无道理。明代江盈 科的《雪涛小说》中写了一个故事说:“一仕宦将之官,其厚友送之,嘱曰:公居官无 他难,只要耐烦。仕者唯唯而已。再嘱,三嘱,犹唯唯。及于四、五,其人忿然怒曰: 君以我为呆子乎?只此二字,奈何言之数四!?厚友曰:我才多说两次,尔遂发恼,辄 谓能耐烦可乎?”接着作者加了几句评论说:“此知耐烦之当然,及遇小不可耐,而遂 不能耐者也。余所以信忍与耐烦为难能也。”作者的用意非常明显,就是一味地主张忍 耐而已。
假若每个人果真都是无条件地对一切事情采取忍耐的态度,那一定只有害处,决无 好处。正如明代刘元卿的《应谐录》中曾经讽刺的于啴子,便是一例。这个故事写道: “于啴子与友连床,围炉而坐。其友据案阅书,而裳曳于火,甚炽。于啴子从容起,向 友前拱立,作礼而致词曰:适有一事,欲以奉告,谂君天性躁急,恐激君怒;欲不以告, 则与人非忠。惟君宽假,能忘其怒,而后敢言。友曰:君有何陈,当谨奉教。于啴子复 谦让如初,至再至三,乃始逡巡言曰;时火燃君裳也。友起视之,则毁甚矣。友作色曰: 奈何不急以告?而迂缓如是!于啴子曰:人谓君性急,今果然耶?”象于啴子这样慢吞 吞地处理火烧的急事,简直是荒唐至极,谁也不应该赞成他的这种态度。
那末,一个人的涵养如何,到底应该从哪里下判断呢?明代朱袞的《观微子》中说: “君子忍人所不能忍,容人所不能容,处人所不能处。”这里只要加上一定的条件,就 是要看什么性质的问题,而不是无条件地笼统对待,意思就比较周全。照这样的意思来 谈涵养的工夫,则不但无可非议,而且完全应该加以倡导。
燕山夜话(三集) 黄金和宝剑的骗局
古来的骗子真不少,他们设下了许多骗局,叫别人上当;而受骗的人大概都有种种 弱点,给了骗子以可乘之隙,否则他们纵然有布置周密的大骗局,也不会发生什么作用。 因此,研究一下历来著名的骗局,分析骗子施展的各种伎俩和受骗的人所以会上当的原 因,我想这将有助于提高人们的警惕性吧。
但是,骗子的故事在历代的笔记中连篇累牍,随手可得,从何谈起呢?我想找一部 比较正经的有价值的笔记来看创。于是我选了《唐国史补》。这部书的作者李肇是九世 纪初期的人,在唐宪宗元和年间当过翰林学士和中书舍人,参与了李唐封建政府的机密 大事。他写的这一部书从来被人认为是唐宋小说笔记中最严正的,对于每件事情的记载 都有可靠的事实做根据。从这部书上,我发现了黄金和宝剑的骗局,很有意思。
故事发生在唐代的伊阙,即今之河南洛阳龙门附近,有一家姓薛的,祖上做过大官, 是个富翁。忽然来了一个道士到他家里要喝一杯茶,说是走路口渴了,谈吐之间流露出 一种高雅脱俗的风度,姓薛的对他的印象很好。这个道士看到谈话十分投机,就顺口问 道:
“自此东南百步,有五松虬偃,在疆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