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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不悔道：“若是我不出来你会如何？”
莫天机轻轻摇头：“你只要在，就一定会出来。你不出来，就证明你不在这里。那我会立即与他离开这里，远走高飞。”
兰不悔仰首向天，沉默了一下，道：“不错，你先说了九大家族的根本弱点，却又在最关键的时刻停住，勾起我的强烈兴趣；然后在这种时候突然地开始使诈。若是我在，必然会出来的……哪怕明知道你使诈，也会出来的。”
“所以这个当，我是非上不可的。”兰不悔淡淡道：“因为我心已经有所求！”
“正是如此！”莫天机撑起身子，去掉伪装，坐了起来。他轻声道：“可惜……只是晚了一步。若是我告诉独行离开这里的时候，我们立即离开……前辈你也只有扑空……”
兰不悔颔首道：“我来的时候，你正说到了不可小觑九大家族，的确没有听到你说要离开的话……那时候若走，纵然我能追上，恐怕也要大费手脚。”
莫天机沉默了一下，淡淡道：“我若再次要走，你不会追上的。”
兰不悔沉默了许久，终于叹息一声：“不错……你若是折回去，我是追不上的。那时候我根本不会往回走……”
顾独行的腰间剑突然猛地震颤了一下！
他虽然仍然如同标枪一般站立，如同出鞘神锋锐不可当，但他的眼中却露出痛苦之色。
原来，天机说的是对的。
他什么都安排好了；我只需要完全照着做，纵然有险，也会化险为夷！但就因为我的心中的自大和一点对天机谨慎的不满，却迟延了拿了一丁点时间。
眼前这高手，只听到了不可小觑九大家族……在那之前，莫天机说了离开，自己想了一想，还反驳了几句话。
就是那么一点点时间，却能够决定生死！
顾独行轻轻出口气，难怪的。那段时间虽然短，但自己抱着莫天机，却足足能够出去十几里地！甚至，几十里！
敌人怎么追得到？
如今，却是悔之晚矣。
莫天机微笑，脸色平静恬淡，道：“若是晚辈猜得不错……前辈想必就是兰家始祖？”
兰不悔眼中露出奇光：“不错！好眼力！”
莫天机微笑：“惊天爆炸之后，能够迅速镇定追到这里的人……兰家恐怕也不多吧？”
兰不悔承认：“是不多。”
莫天机沉默了一下，用一种怅然的口气说道：“既然是兰家始祖，那么，便是上一届九劫之子？”
以莫天机的年龄，对一万岁的兰不悔说出这句话，的确是有些不大合适。
但现在莫天机说出来，三个人却都觉得理所当然！
因为……兰不悔的父亲，便是上一届九劫之一！
而现在他面前的两人，却是现任九劫之二！
兰不悔目中露出乳慕之色，沉声，恭敬地说道：“是，家父兰听雪。”
这一刻，兰不悔表现出来绝对的尊敬。
不是尊敬这两个少年，而是尊敬‘九劫’这两个字！
因为，他的父亲，曾经是……九劫！
莫天机沉默了一下，轻声道：“若是我幸能不死，那么，我的儿子也会成立新的九大家族……成为主宰家族的始祖！”
兰不悔尊敬的道：“是的！”
莫天机摇头叹笑：“敢问名讳？”
兰不悔道：“兰不悔！”
“不悔……”莫天机出神的想了想，赞道：“好名字！想必令尊在为你取名的时候，想的便是让他自己的儿子，一生莫做憾事，一生不要后悔！”
“不！”兰不悔眼中露出奇光，慢慢的说道：“家父取这个名字给我，说的却是他自己的一生……家父一生，喋血江湖千百战，无数艰难困苦险死还生；但，他生平作为，从未后悔！为他身为九劫，从未后悔！为他与他的兄弟，从未后悔！”
“家父最后一次离开家的时候，曾经专门找我谈话，说道：吾今生不悔，尔亦应不悔！”兰不悔轻声说道。
他眼前，似乎又出现父亲那威武的身影。声音也变得亲切柔和，充满了回忆。
莫天机静了一下，突然问道：“那你这一生，可做到了不悔？！”
兰不悔身子猛地震颤了一下，猛然抬头。
莫天机微笑：“兰家一万载，你……可有悔？”
兰不悔瞪着眼睛看着面前这个比自己小了足足一万岁的青年，一时间竟然有些张口结舌。
只觉得背上汗珠涔涔而下？
不悔吗？
焉能不悔！！！
第六百三十九章情与理，无两全
兰家一万载，你可有悔？
兰不悔怔住！
一万年的烟云岁月，便这么从眼前悠然滑过。一时间，竟然愣了。
良久之后，兰不悔喟然道：“世人，谁能无悔？”
莫天机淡淡道：“令尊，便无悔！”
兰不悔再次的怔住，慢慢点头：“是，他老人家无悔，我不如！”
莫天机淡淡道：“我，也无悔！”
兰不悔神思慢慢地从回忆之中抽出来，看着莫天机，眼神逐渐凌厉起来，轻声说道：“你一手制造惊天爆炸，五六万人死于非命！你，无悔？”
莫天机讥诮的笑了起来：“难道你认为不应该？难道你认为，你的家人不该死？”
兰不悔脸色如铁。
莫天机喘了口气，从怀中取出一本厚厚的小册子，翻开念道：“兰氏家族，万年作恶，鱼肉天下，祸害世间……之罪状！”
“八千九百年前，兰家欲扩建家族，二祖兰暮雪下令，将家族边上另一世家曹家连根拔起，当晚，曹家上下三万于口，鸡犬不留！兰家遂霸占此处，大兴土木，便是兰家外院与花园。”
“七千一百年前，兰家公子抢亲，被女方杜家打伤，当晚，杜家举家上下五千人死于非命，杜家女失踪，后，在兰家公子房中抛出一下贱侍妾尸体，疑为杜家女杜沐风。”
…………
“三千三百三十六年前，天兰城外瘟疫；数百人死，兰家派遣高手，将整个天兰城周边三千里所有人畜屠戮一空，天兰城中半边城池，也尽数杀却，一百三十余万尸体集中焚烧。火光冲天阙！”
莫天机念到这里，合上小册子，淡淡道：“瘟疫，自古有之。但为了数百人传染的瘟疫，就一举杀掉一百三十多万人的……你兰家，独此一家，别无分号！”
兰不悔深深吸了一口气，眼中流露痛苦之色。
……
“七百年前，大旱，民不聊生；兰家附庸家族申家，没有按时交上赋税。拖延三天。第四天，申家八百于口死于非命，护院武士一夜间不知去向。”
“十五年前……九万人死于非命！”
“三年前……”
莫天机声音很平静。慢慢的念来，自始至终，声音都是平平淡淡。但，每一件事，都是鲜血淋淋。
都是罄竹难书！
随着莫天机一字字念出来，兰不悔的脸色慢慢的变了，从平静从容慢慢地变得有些红，慢慢的变成了面无表情，如铁色。
莫天机用小册子在自己手中轻轻拍打了一下，淡淡道：“兰家老祖宗大人，或者你老以为。这些事都未曾发生过？”
“现在兰家主体十万余人，占据了天兰城五分之一……而天兰城，却是存有数百万人口的大城！兰家之霸道，可见一斑。”
“兰家周边，都是大家族聚集；自然而然成为兰家天然防线……一起诛之，有何不可？”
莫天机冷漠的说道：“此乃……替天行道！”
兰不悔眼中露出鹰隼一般的光：“这些资料，你从何得来？”
莫天机道：“九重天有一部分人。承担了重要使命，那便是九重天大事记！他们记录了九重天古往今来的所有历史……”
“而这些，不过是从其中找出来的，兰家部分而已！”
兰不悔缓缓点头：“好！”
莫天机眼中发出讥诮：“好？”
兰不悔沉默，道：“这些就是你对付兰家的理由？”
莫天机挺起腰。冷冷道：“难道还不够？”
兰不悔深深吸气，却说不出话。
莫天机冷冷道：“当年令尊毁灭九大家族的时候……也是用这样的理由！”
兰不悔哑声道：“这理由足够了。可我还是要杀你！”
莫天机冷笑：“你不杀我，我也要杀你！难道你以为，这桩桩血债，与你全无关系不成？若不是你的纵容，岂会如此？六品至尊的神念，就可以覆盖整个天兰城，你身为九品至尊，这城中发生的什么事情你不知道？你做过什么？”
兰不悔脸色不变，淡淡道：“你不懂。你真不懂。你在没有成为九大家族之前，或许不会懂的。”
莫天机嘿嘿冷笑。
两人四目相对，各不相让。
莫天机虽然处在绝对弱势，但此刻的眼神却是睥睨纵横，高高在上！如同法官在看着罪犯！
纵然罪犯具有通天武力，但在法官面前，也只是待宰之囚！
良久，兰不悔才淡淡的将目光移开，说道：“刚才你曾经说过九大家族的弱点，现在我给你机会苟延残喘，将你想要说的话说完。”
莫天机淡淡道：“我身体很累，受了伤，没有力气说了。”
兰不悔道：“你应该明白，你现在的性命，就在我一念之间。”
莫天机微笑：“是的，但你也应该明白，我的话说与不说，也在我一念之间。”
兰不悔微笑：“我可以不听。”
莫天机同样微笑，一字字说道：“我也可以死！”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发现了对方眼中的笑意。
兰不悔长叹一声，道：“人才！可惜！……跟你解释一下……当初我闭关，他们做的事，我虽然知晓，但……并未阻拦，一将功成，况且枯骨盈山，一国之建，尚且千万亡魂；更何况……是主宰九重天的大家族？”
“至于今日，兰家覆灭，正如你所说，你乃替天行道，你问心无愧。我承认……这样的家族，按照世俗说法，也到了该清理的时刻。但我身为他们的祖宗，却也要为他们报仇！”
“你杀人，在理。我报仇，在情。”
“情与理，古今不能两全！”兰不悔深吸一口气：“希望你理解！”
莫天机沉默了一下，眉梢一挑，似乎想反驳，但终究还是淡淡道：“我理解你！”
他是真的理解。
毕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