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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活着的人,但是……”
“不对,这个男人如果是东西,我婆婆也是东西。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我们活着的人是东西,这具尸体也是东西。所以,是没有差别的。”
也许没有吧?雅子觉得像是受到良惠话语的启发似的,想起今天早上在停车场打开后备厢时的事。当时天已亮,正下着雨,自己与所有活着的人,不断变化着,但是尸体却不能变化,所以才把尸体考虑为东西,那是在极端恐惧下的一个最合适的想法吧。
“所以呀,说活着的人是人、尸体是东西的说法,是你的想法出了差错。太傲慢了吧?”良惠说。
“你说得对,所以我才能感到轻松。”
“为什么呀?”
“因为我感到恐惧,就故意地把他当成物体,其实并非如此。如果认为和我是一样的人,也许就能做了。”
“做什么?”
“大卸八块。”
“为什么呀?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那样做?”良惠喊道,“这要遭报应的呀。
我们两个人都要受惩罚的。”
“没关系的。”
“为什么?为什么没关系呀?”
如果有报应的话,倒想体验一下那报应是怎么回事,反正自己企盼的心情良惠是不会知道的。雅子缄默不语,动手脱健司穿的黑色袜子。
第一次用手接触尸体的皮肤,冷得使人打寒战。自己真的想把这具尸体肢解成碎块吗?会出许多血吧?清晨,想考验自己的心情早已抛到九霄云外。突然,心跳得厉害,逐渐丧失了现实感。雅子深感观看或触动尸体是违背人类本能的。
“喂,我讨厌直接接触肉体,有手套吗?”良惠胆怯地说。
看来有相同的感触,雅子想起从工厂拿来的塑料手套,连同两件围裙一起拿来。
良惠把解下的领带轻轻叠好,从下往上一个个地解下上衣扣。雅子把手套递给良惠,自己也戴上一副,从裤脚开始剪起。健司变成裸体。放在后备厢中向下的侧体部分,有瘀血,出现了紫斑。良惠边瞅着萎缩的生殖器边嘟嚷说:“我们家那口子,死后也都扒光了,给他洗了一遍。阿山没有看到这最后的场面倒也不错。我们做这种事真的合适吗?”良惠手里拿着塑料围裙说。
雅子对良惠不断的唠叨感到厌烦。
“当然可以了,是她自己亲口对我说的没关系。以后要是后悔呀,还是怎么的,那都是她自己的事。”
良惠用惊恐的眼光看着雅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雅子因生气,故意说道:
“先把头割下来吧,看到他的脸会让人不快的。从生理的角度上说,也是不允许的。”
“说什么不允许……常说的呀!”
“是说要遭报应吗?”
“不是,不过……”
“那么,师傅,你来操刀吧。”
“我可不干。”良惠感到恐惧,“我不是说了,我不能干吗?”
一个人肢解看来相当困难,必须想方设法让良惠帮忙。雅子突然心生一计,说:“阿山曾经说过要答谢的,要钱也可以。给钱,你干吧。”
良惠大吃一惊,抬起头,眼中露出犹豫的神色。她想,虽然我已经拒绝了,但仔细想想,也许还是接受的好。这样比较实际些。
“给多少钱?”良惠不安地看着健司那瞳孔放大、无光的眼睛,轻声问。
“你想要多少?我去交涉。”
“那么,十万吧。”
“太少了。五十万怎么样?”
“有这个数,或许就能搬家了吧。”良惠嘟囔道,“嗯,就是说你打算用钱来封我的嘴啊。”
良惠说对了。但是,雅子没回答,叮嘱道:“你就帮帮忙吧。拜托了,师傅!”
“明白了,我已经跑不掉了。”
渴望得到金钱的良惠终于彻底下了决心,围上塑料围裙,脱了白袜子,很麻利地挽起针织运动裤。
“会沾上血的。还是把裤子脱掉吧。”
雅子在浴室默默地脱去工作裤,在更衣间找到洗衣筐,穿上从里面取出的短裤。突然无意中往面前的镜子里一瞥,里面映出的是迄今为止自己从未见过的可怕表情。转身一看,良惠则是一筹莫展、精神恍惚的神色。
返回浴室的雅子打量健司的脖子,从哪个部位开锯呢?尽管讨厌,大大的喉头首先映人眼帘,这令她想起伸树那健壮、突出、上下移动的喉头。雅子打断思绪,问良惠:“脖子用锯能锯掉吧?”
“锯齿卷肉,所以,刚开始还是用菜刀或小刀割个口子好吧。如果不行,再想办法。”
一有工作,良惠就精神抖擞,像是站在工厂的流水线的起点似的,开始发号施令。雅子急忙去厨房,搬来工具箱,里面装有最锋利的切生鱼片用的菜刀和锯,此外,还有装生活垃圾用的塑料袋。她们要把肉切成片,装成一包包的。雅子数了数以前买的塑料袋,有一百个。这是在附近自选商店买的,是东京都推荐的,带有碳酸钙的普通垃圾袋,大概不会被发现吧。
“师傅,如果每袋包两层,分五十袋生活垃圾处理掉,怎么分别装好呢?”
“首先,从每个关节部位切开,然后尽可能分解成小块,是不是更保险?”
良惠边试切生鱼片刀的锋利程度边回答。她的手微微地颤抖。雅子用指尖寻找健司喉头下的间隔部位,猛地挥刀往下砍。因直接砍在骨头上,再切开周围,紫黑的血“咕嘟”地流了出来。雅子看到大量流出的血感到吃惊,急忙停手了。
“这就是颈动脉?”
“可能是吧。”
瞬间,毡布变成一片血海。雅子慌忙打开洗澡间排水沟的漏网。枯度很稠的血打着旋涡流进排水沟。一想到昨晚的洗澡水和没有任何关系的健司的血在下水道汇合在一起,雅子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不一会儿,雅子戴的手套的顶端发粘,手指无法活动。良惠找来水管系在水龙头上,冲洗瘀血。狭小的浴室,因血腥味,使人窒息。
用锯一锯,头颅很容易锯下来。随着“嘭”的一声闷响,健司的头落地了,健司的尸体也立刻变成一个奇形怪状的物体。雅子把头装进两层的塑料袋内,放在盖上盖的浴盆上。
“也许放放血更好吧:”
良惠喊了声“嗨哟”,把去掉头颅的尸体的两腿抬起来。气管的窟窿突然裂开,能见到红肉,从动脉中又不断地往外淌血。看到这种景象,雅子感到毛骨惊然。魔鬼,这是魔鬼干的勾当。但是,她的心情却意外地冷静,希望尽早结束这项工作。仅仅考虑一下顺序,就会知道,神经中最敏感的部分的确开始麻痹。这大概就是恐怖。
接着,雅子用菜刀切开两条腿的大腿根部,黄色的脂肪层让菜刀打滑。“简直像只童子鸡呀。”良惠小声嘟嚷。好不容易切到大腿骨时,雅子把右脚放到健司的大腿上,像是锯圆木似的,用锯子锯粗粗的腿骨。尽管花费了不少时间,但比预想的容易,锯掉了大腿。
但是,肩关节在哪里下刀好呢?因不明结构而感到无处下手。并且,因为人死了一段时间后尸体僵硬,更难处理。雅子的额头渗出大滴汗珠,良惠也着急了。
“要是不能早点干完,我婆婆该起床了。”
“我知道,所以,才请你帮忙快点锯嘛!”
“可是,不就是只有一把锯吗?”
“要是请你从家里带一把来就好了。”
“你要是那么说,我也不会来呀。”良惠一脸的不高兴。
“可也是。”
雅子突然想笑。的确,做了件蠢事。因为这样令人不快地把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的健司随意地解体了,此时两个人都无力地垂下沾满鲜血的双手,隔着尸体站立着,相互凝视。
“师傅家附近什么时候收可燃垃圾?”
“我们那儿是星期四。所以是明天。”
“我们这儿也是星期四,所以,明天早上必须处理掉。如不分头去处理是不行的。”
“不过,这么重的袋子能提几个?光是提一个就够呛了。”
“开车去嘛。”
“别人会说,一辆红色轿车去扔垃圾。垃圾场,大家都看着呢。”
“可也是。”
雅子发觉自己处理垃圾的想法过于简单,不由得咬着嘴唇。
良惠催促道:“我说,必须快点处理完,当垃圾扔掉的事以后再想吧。”
“知道了。”
拿锯锯开肩关节,锯掉胳膊,接着该处理内脏了。雅子下定决心,拿起切生鱼片的刀,从喉咙一直切到胯部。灰色的肠子一露出来,开始腐烂的五脏六腑和昨夜健司喝酒的酒臭味就扑面而来,两个人急忙屏住呼吸。
“把这些东西冲走吧?”
雅子让良惠打开排水沟的盖,但又一想如在中途堵住就糟糕了,决定放进袋子里扔掉。正在此时,大门的无线对讲机响了,两个人急忙停手,已经过了十点半了。
“是你们家的人?”
良惠担心地问,雅子摇摇头。
“我想他们谁也不会回来的。”
“那么,咱们就假装没听见吧。”
当然,只好如此了。无线对讲机响了几遍后,又恢复了平静。
“是谁呢?”良惠掩饰不住不安,问道。
“啊……是不是推销员呀?以后如果被人问起时,就说睡着了。”
雅子收起因沾上脂肪而变得很滑溜的锯。这种地狱、魔鬼般的工作必须坚持干完,已经没有后退的余地了。
二 当雅子和良惠为处理尸体而开始苦战恶斗时,城之内邦子正开着车在平坦的东大和市内一圈一圈地徘徊。
既无目的地,又无可依赖的对象,对邦子来说,情绪很少有如此低沉。邦子把车停在车站前扶轮社刚刚落成的喷水池的旁边。清晨,雨中的喷水像做徒劳无益的事一样使人难以提神,宛如现在的自己一样,为一年只能感觉到一次的自我反省的心境而不愉快。
在车站前,即将开发建设的工地的围墙对面有一个公用电话亭,邦子多次回头眺望,极其苦恼。还是下决心给雅子打电话,向她借钱吧。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