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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想到这,就觉得孩子们可怜。不过,他是个很疼孩子的人。”
弥生心中反对的声音在说,那人没有一次是急急忙忙地赶回来。明知道我总是担心把孩子留在家里,等到最后一刻时才牵肠挂肚地去上班,却不想跟我照面,每次都故意晚回来。真是无情的男人,太无情了……
“那么,为什么对他第一次在外面留宿生气呢?一般说来,很担心才对吧?”
“才一天左右,以为是到哪儿玩去了。”
弥生小声说。
“您跟丈夫吵过架吗?”
“偶尔。”
“都为些什么事?”
“鸡毛蒜皮的小事。”
“确实,两口子吵架都是为些小事。那么,我想再问一问那天的事。嗯,您丈夫早上跟平时一样去上的班?”
“对。”
“穿什么衣服呢?”
“这个……普通衣服。夏天的西服……”
回答以后,弥生忽然想起那天晚上没看到健司穿夹克。的确,回家时没穿,也没拿在手。上。说不定还在家里呢,或许是喝醉后丢在了近处。以前根本没在意。弥生感到不安,胸部如针扎般疼痛,喘气紧促,弥生强忍着。
“不要紧吧?”衣笠又眯缝了眼,跟严厉的外表相反,措辞温柔,反而让弥生更感到郁闷。
“没事,对不起。想起那竟是永别,一时悲伤。”
“永别来得突然,所以令人难以接受吧。”衣笠飞快地回头瞥了一眼今井,“我们干这一行,都看不下来。是吧,今井君?”
“是啊。”
两个人假装同情弥生。弥生明白他们就等着自己露破绽呢。
不能让他们觉察,必须独自忍耐,隐瞒到底。
因为事先进行了多次模拟演练,应当烂熟于胸了。尽管如此,一被怀疑的目光盯视,弥生就禁不住感到连胸口的青斑都被透视到了。甚至因为痛苦,简直想脱下衣服,把青斑亮给他们。
处境不妙。不知不觉中,弥生拼命握紧双拳,感觉好像空气中有肉眼看不到的“抹布”,如果拧一把,就有“意志”流出,保护自己。所谓的“意志”,此时就是努力获取自由的本能的工具。
“对不起,一时慌乱。”
“没什么,没什么,都这样子,我们理解您的心情。夫人,您够坚强的,换了别人,准是又哭又叫,连话都说不出来。”
衣笠安慰弥生,等着下文。
“其次是白衬衣,还有深蓝色的普通领带。”终于,弥生冷静地说起那晚的服装,“穿着黑色鞋吧。”
“西服颜色呢?”
“明灰色。”
“是灰色?”衣笠记到本子上,“厂家名还记得吗?”
“厂家名不记得了。我家都是从三并那个便宜地方买衣服,衬衫也在那儿买。”
“鞋也是在那儿买吗?”
“不。虽然不知道厂家,也是在近处的批发店买的。”
“是哪儿?”今井问。
“我记得是东京鞋类流通中心。”
“内衣类呢?”今井又问。
“由我在超市买。”
弥生不好意思地说,垂下眼。衣笠制止住今井。
“唔,那个明天再细问,现在没时间了。”
今井作罢,似乎生气了。
“您丈夫早上几点上班?”
“乘早上七点四十五分去新宿的快车,每天如此。”
“那么,就没再见面,也没打来电话,是吗?”
“是。”
装作悲伤地捂着眼,弥生回答。衣笠好像才开始打量这个家。父母慌里慌张带来的画书及玩具散在屋里。
“可是,您孩子们到哪儿去了?”
“父母带他们出去了。”
“这太难为他们了。”
明明是自己叫他们出去的,衣笠看了看表,已将近十一点,抱歉地说:“我想他们大概在附近的家庭快餐店吧。”
“是吗?那我们抓紧。”
“您丈夫和您的老家是哪儿?”
今井从记事本上抬起头,问。
“丈夫家是群马。婆婆和大伯哥马上就要到了。我娘家是山梨。”
“您婆婆知道您丈夫失踪的事吗?”
“不,不知道……”弥生顿了一下,“还没通知呢。”
“为什么?”衣笠嚓嚓作响地两手挠着短发问。
“怎么说呢?公司的先生说男人偶尔会出这种事,一定会回来的,最好别把事情闹大了。”
今井怀疑地看着本子。
“我问一句,夫人。您丈夫未归是星期二,即星期三早上不在。可星期三下午您就打电话说想提请搜查。实际上是星期四受理的。申请得那么早,为什么没通知婆婆家呢?一般情况下不得事先进行商量吗?”
“啊,我们结婚时,双方父母反对,所以就疏远了,因此……”
衣笠问:“能谈一谈理由吗?”
“说到理由,我父母没大看中健司,他母亲就故意闹别扭……”
实际上弥生跟婆婆不和,可以说几乎不走动。一想到婆婆今夜来到后不知会怎样丧失理智,弥生就感到发怵。虽然自己对健司如此绝情,是否会因她是健司的母亲,而在哪些方面表现出憎恨呢?正那么呆想着,被衣笠的问话打断了。
“为什么你父母没看中健司呢?”
“这个……”弥生歪着头踌躇,“可能因为我是独生女,把结婚理想化了。
真不好说。”
“确实,夫人很漂亮嘛。”
“哪里的话,可不是这个原因。”
“喔?是怎么回事?”
喂,说说看,对爸爸有什么不能说的。衣笠几乎要用这种父亲般的口气那么说。弥生渐感不快,没想到会问及这个。是不是想仔细调查自己跟健司夫妻间的事,无中生有,而后妄下结论呢?
“结婚前,丈夫爱好赌博,什么赛马啦,赛车啦。虽是一时,好像还借款去赌,父母听说才反对的。不过跟我交往之后,都洗手不干了。”
听到赌博,两个人飞快地交换了一下眼光。衣笠追问:“最近怎么样?”
弥生心中又生起疑虑,不知该不该说比九点赌博的事。雅子不是没不让自己说吗?想不起来她曾叮嘱过自己。如果说出比九点赌博的事,被打的事就可能露馅,很可怕。弥生沉默着。
“没关系,说吧。没关系的,说说看。”
“这个……”
“最近又开始了吧?您丈夫。”
“可能是。他说过比九点牌什么的。”
现场的气氛一下子缓和下来。觉察到这一点,弥生缩了一下身子,当然,她还没意识到因为这句话而奇迹般地获救了。
“比九点牌?知道在哪儿玩的吗?”
“记得他好像说过是新宿。”
弥生有气无力地回答。
“啊,是吗?谢谢。您告诉我们这么多,犯人一定会被绳之以法的。”
“能见一见我丈夫吗?”
好像取证已接近尾声,弥生提心吊胆地提问。今井和衣笠都没提到那事。
“我们想由您大伯哥来确认,您去确实有点勉强。”
衣笠说着,从随身携带的破包里掏出一个纸袋子。然后取出几张切成8 分的黑白相片,跟耍扑克牌似的,避着弥生取出一张,放到桌上。
“实在想见的话,权且看看这个吧。”
弥生提心吊胆地拿起相片。相片上是塑料袋和乱糟糟的肉块,其中明显地有健司的手,指尖被削得黑乎乎的。
“啊……”
弥生瞬间感到的是对雅子的憎恨。她竟这样干,太过分了。虽然是自己杀死了健司并拜托雅子处理后事的,那样想对不住人家。可一旦看到健司的肉块,激愤就涌上心头,马上泪流满面,弥生趴到桌上。
“对不起,夫人。”衣笠拍着肩膀安慰,“虽然很难过,请节哀。为撇下的孩子们着想也要多保重啊!”
刑警们看到坚强的弥生哭起来,好像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几分钟后,弥生抬起头,用手掌擦泪眼。确实一切已经混乱之极。邦子在这儿说的话是真的——
“你不会明白”,确实如此。自己曾想只当健司是去了某个地方,从此自己可以感到轻松了。
“没事吧?”
“没事。对不起。”
“明天请到警署来一趟。”衣笠边起身边说,“让我们再详细问一下刚才的事。”
“……明白了。”
弥生呆呆地想:还有吗?还有吗?要问到什么时候呢?依然坐在那儿,慢慢翻动记事本的今井终于抬起头。
“对不起,忘了问一点。”
“哎。”
弥生泪如泉涌,泪眼朦胧地看着今井。今井像观察什么似的凝视弥生的泪眼。
“是第二天的事。您从工厂回来是几点?告诉我们您那天的活动。”
“五点半干完活,换完衣服回到家时将近六点。”
“干完活就回来了吗?”
今井冷静地问。
“哎,通常是……”弥生的头脑因受刺激而昏昏沉沉,勉强区分着说了好还是不好,“通常是喝点茶或者聊一会儿天。那天因为丈夫没回家,很担心,所以急忙赶回来了。”
“是这样啊。”今井点头。
“到家之后,睡了两个来小时的觉,然后把孩子送到保育园。”
“那天下着雨,您开车去的?”
“不,我家没车,我也不会开。我用自行车一前一后带着送去的。”
两个人又对视了一下目光:不会开车这一点对弥生有利。
“然后呢?”
“九点半左右回来,在垃圾场前跟住在附近的太太站着聊了会天。然后洗衣服,收拾,到十一点又睡觉。一点左右我丈夫的公司打来电话,说他还没来公司,我当时很惊讶。”
弥生对答如流,心情又平静下来。虽只是一瞬间的事,但对自己刚才产生的恨雅子的念头感到非常内疚。
“明白了,打搅您了。”
今井郑重地道谢,“吧”地一声合上记事本。衣笠不耐烦地抱着胳膊等着。
两人在门口穿鞋,弥生送出来。凭直觉,弥生感到两人的猜疑正逐渐转为同情。
“明天见。”
两人带上门走了。弥生看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