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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鱼腥味,总比令人反胃的劣质机油好多了。
这是一个刚刚熬夜下班的船厂工人,只有二十七岁左右,细密的皱纹提前来到眼角,脸色苍白地有些难看,或许是没有吃夜餐的缘故。
作为最晚一个离开船厂的工人,他有意避开上早班的高峰期,否则面对人潮汹涌的同事,熬夜工作导致体力不足,再逆向穿行会更累,他不想浪费额外的力气在琐碎小事。
经过宽阔的门口时,只有寥寥无几睡过头迟到的年轻人,吃着简易的早点小跑步赶路,下班的工人迈着沉重的脚步,不时侧身避让刚入厂不懂规矩的新人。
门卫如同鹰隼的眼睛,盯着任何一个敢试图私自夹带零件离厂的工人,当他们看到工作了一年多的老员工,轻轻扬起手里还没有开封的纸袋,里面装着昨晚的夜餐,都轻轻地额首示意。
“图克,又省下夜餐,下工带回家给孩子吃!你的身体会吃不消的,别干傻事了。”
疲惫不堪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没事,我还年轻。”
说完,他往前迈出的右脚有些发软,身体晃了晃快要倒下,冷眼旁观的门卫看着却没有上前帮忙,图克熟练地展开双手保持重心平衡,勉强站稳,额头却冒出一阵冷汗。
能透圌视人心的眼睛,没有看到任何异常,再则船厂关门的钟声快要敲响,门卫们不想没事找事,等到最后一个下班的工人跨过厂门,缀满铁荆棘的栅栏缓缓放下。
三人高的围墙顶端倒插着锋利的刀片,将容纳两千七百人的奥贝斯特造船厂变成一座偌大的监狱。
图克的家离船厂有一段相当长的距离,他早就准备搬家,不过为了孩子们上学便利,打算搬地更远些,这就意味着下班的这段路会变地更长。
避开上班的人流高峰期,宽阔的道路空荡荡地没有几个人,街角吹来一股清冷的寒风,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看着手里的纸袋,很想吃里面的夜餐,可是为了孩子,他舔圌了舔干涩的嘴唇,强行忍住诱圌惑。
饥火中烧的肠胃不停地发出抗议,离昨天的晚饭间隔十二个小时,腹部的酸痛迫使图克微微弯下腰。
突然,一阵嘀铃铃的铃铛声在身后响起,图克往后侧头,看见同样下班的邻居,前途远大的年轻机械师梅利。
他坐在两个并排轮子中间,两脚不轻不重地踩着曲柄摇杆,右手抓着掌握方向的把手,拇指按在车铃上,左手摘下皱巴巴的工帽打招呼,随后双脚落地紧急刹车。
“图克,你终于下班了!上车,我捎带你一程。”
梅利稍微往前挪了一些,露出半个身位的空当,图克原本想要拒绝,可是疲惫不堪的身体,灌铅般沉重的双圌腿,隐然向他抗议。
体力不多了!本着能够省力就省力的想法,图克收下梅利的人情,耗费了一点力气,终于上了年轻机械师的双轮车。
刚开始,两人还寒暄着说了几句话,平稳上路后,图克就非常不争气地头一歪,贴着梅利的厚背,打着小声的鼻鼾睡着了。
年轻的机械师皱着眉头,原本还想向图克请教拆解不开的车铃的结构,可惜特地等候的好意都被浪费了。
为了避免吵醒睡地正香的邻居,梅利特意放慢速度,卡着时间回到下一个街区的平房租宅,然后把图克轻轻摇醒。
睁开惺忪的睡眼,下夜班的船厂工人擦了擦嘴角的涎迹,直接扶着双轮车后面的靠背下车。
“只有在内河水道卖蔬菜水果的独木舟,才没有安装掌控方向的船舵,你的双轮车应该前置一个转向轮。”
亲身坐着双轮车回家,图克不无善意地提醒,年轻的机械师梅利听到这里突然眼睛一亮。
随着城市不断拓展,快节奏的生活和拉长的距离,催生出一股出行交通工具的革新需要。
以四轮马车为基础,“发明”的脚踏车中,有年轻机械师梅利奇思妙想,拦腰切半截的双轮并行式,也有某位资深工程师,将马车底座正中砍一半,前后轮直线式样。
出于平衡性能的考虑,梅利。奥。布雷恩先生的设计更合理,在私底下的蒸汽沙龙里,炫耀式的谈论后,得到某些有门路的贵圌族朋友的支持。
资金方面,已经筹集到第一笔款子,总共十二个金欧玛。尽管相对来说比较少,却是一个很好的开始,毕竟它来自伊斯特伍德城的特里斯家族。
“转向装置!嗯……很有必要,并非每条路都笔直,穿行在街头小巷里,灵活的转向必不可少。安装在把手位置的车铃就很不错,图克,你是怎么想到的。”
船厂的工人难掩倦色,他急着回家,就随口应付:“没什么大不了!一根回位的弹簧,一个柔软的铃锤,一块发出声音的铜片……嗯,铁片也行。”
提示的线索足够多了,即使不暴力拆解,年轻的机械师也能根据自己猜测的模糊结构,做出简单的模型。
更重要的是转向装置,更灵活的刹车。镶嵌在不容易变形的钢圈外缘的皮革,即使是坚韧的鳄鱼皮,磨损的速度也很快,或许路面铺着碎沙砾石的缘故。
改变路况见效最快,可惜难度最大,照搬伊斯特伍德城的沥青路,花市政厅工程建设处的钱,预算审批在众议院可不容易。
只能依靠自己想办法改进,可是从哪里下手呢?
下班的工人走到家门口,掏出钥匙塞进门锁里,轻轻转动,听见咯嘞一声,插销悄然弹开,稍微用力推开包铁皮的木门,图克抓着纸袋走进昏暗的家里。
孩子们都在,坐在餐桌上等着,用力挤出一丝笑容,快步走过去,撕开纸袋的封口,将里面的夜餐取出来,两个烤地焦黄的大面包,里面一层厚厚的黄油,还有几块煎过的咸肉。
尽管漫长的一夜下来,别的同事省下来的面包都冻硬了,他却贴身放在胸口,用体温保持着柔软的口感。
“快吃吧!吃完了去上学,记得要听话。”
他特意洗干净的手,搭在小儿子的头上,轻轻地摩挲几下,粟色的头发被弄乱了,又仔细地梳拢整齐。
大儿子吃了几口,留下大半个面包,起身抓起挎包,图克连忙问:“怎么了!没有胃口吗?”
他轻轻点头,“老是黄油面包,我都吃腻了。”
图克的眉头皱地很深,随即慢慢地舒展,疲惫地叹了口气,“我会想办法。”
“走了!”只有十岁的大儿子离开饭桌,小儿子的嘴巴很快,啃了几口已经快要吃完了,面前的餐盘只有一些没沾黄油的面包圌皮。
看着不懂事的弟弟没有起身,大儿子用力地拉了一下,这才让恋恋不舍的小弟离开。
目送两个儿子出门,图克将两个餐盘并在一起,就着温开水将剩下的“早餐”吃完,盘子沾着的黄油,他不想浪费,端起来舔干净。
窗台有个人影晃了一下,疲累不堪的图克没有注意,没有力气收拾饭桌,直接走到充当卧室的角落,躺在铺着破旧毛毯的木板床上,连浸透汗水的衣服都没有脱,很快呼呼睡去。
大儿子看见父亲用过早餐,手背擦了潮圌湿的眼角,狠狠地盯了一眼只有七岁的弟弟,他正在用无辜的表情反击,最后无奈地继续赶路。
市政厅禁止工厂使用童工,不过有众议员过半票数表决通过,适龄儿童可以半工半学的方式学习谋生的技能。
图克想让两个儿子脱离出卖劳力的底层平民生活,发狠心让他们去船厂老板开的工场学校。
大儿子跟着退休的资深水手学习木工手艺,编织、修补渔网。小儿子学习刷漆,多数时间都在为船厂老板所有的公寓楼装修、维护。
直到中午的时候,在水果商家里帮佣的图克的妻子,才挎着一个编织篮回家,看见丈夫还在睡觉,感觉天色还不错,就开始洗家人的衣服。
还没睡够的图克恍惚间听到周围有动静,知道家里唯一的女人回家了,就挣扎着起身去准备午餐。
编织篮里有商人厨房的剩菜,都是切片的水果和蔬菜沙拉,底下有一大块生的咸牛肉,原本图克有些高兴,不过吃过苦头,学会遵守法律的船厂工人,连忙走到门外浆洗衣服的棋子身边,压低声音。
“怎么回事?大块的生牛肉,你不会又干了蠢事,对吗?”
菲奥娜搓洗衣服的双手瞬间僵硬,很快恢复正常,“抽空洗衣服挣的钱,托好心的厨娘去市场买菜时顺手捎带,她压价很利害。”
“罗茜!听说她的手脚不干净,被巡夜骑士踢出来,还会有人雇佣?你别跟她走地太近。”
知道实情后,图克放心了,他最担心来路不明,再次被人抓圌住投入暗无天日的大牢里。
“明天是驯鹿之王的圣日,今晚你也别上工了,待在家里好好吃一顿。”
菲奥娜的语气不是请求,而是让人无法拒绝的命令,图克无奈地挤出一个笑容,“不去船厂上工,哪有钱交高昂的房租。唉……今年已经涨了两次了,真要命。”
“我们都待在家里,好好地过个节日不行吗?”
临近工厂区的便利,大量雇工租赁房间,供不应求的需要已迫使隔间出现,租金上涨成为房产所有人振振有词的理由。
“以前两个银德勒租金,一房一厅还很宽敞。现在倒好,只有一个房间,却要四枚银德勒。”
图克心里打定主意要搬家,下一个街区贝斯特也是平民区,租金只涨到三枚银德勒,却有卧室和前厅,而且离孩子们就读的学校更近。
小声的抱怨过后,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妻子,菲奥娜想了想,“家里也没有多少值钱家当,只是搬家很容易。可是相处地还不错的邻居,转眼间都全部丢掉,有些舍不得。”
“为了孩子,吃一点亏不算什么。”
煮了一锅麦饭,就着煎过的咸鱼干,两人用过简单的午餐。图克休息了一会,没有歇着出门打散工,菲奥娜回到商人家里,帮忙准备晚餐。
天色稍晚一些,两人不约而同地回家,图克今天的运气不错,在一家打着全麦招牌的面包店帮忙赶车运货,带回一些作为报酬,早上卖剩的面包。
菲奥娜两手空空,却有早上带回家的生牛肉,也不算白忙活。赶在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