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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小顾,有时明明象个孩子,无论做事微笑或者思考,常常让人怀疑这个男人竟然已经三十岁,而有时候,他安静下来,沉寂若水的眼瞳黝黑到看不见底,那时他不是孩子,不看他的脸只看他的眼睛,便会以为这个男人已经历过桑田沧海。
吴若言放下衣服,他把它折好,放进了自己的行李箱中。
前世……
他思考着刚才忽然在头脑中闪现的问题,他记得的,这是某天顾思锺向他提出的,那时他们刚刚在一起,他仍然会做噩梦。
可是顾思锺从来没有告诉过他一直纠缠他的噩梦是什么,他从来不说,所以吴若言没有问。他只知道那个噩梦从在慕尼黑他们初遇时便已经存在,而在那个梦里,应该有个女孩,她有同他初恋情人一样的面容。
吴若言坐到床边,他在回忆。
半年前,他终于在这里找到顾思锺,他留了下来,因为他说要留。那时,每天夜里他几乎都会惊醒,然后看到那个原本很安静在身边熟睡的男子在噩梦里挣扎。
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情形时他毫不犹豫叫醒了他,于是顾思锺慢慢睁开眼睛,再慢慢将目光对准吴若言,视线却没有焦点。
“你是谁。”
然后他问他,声音沙哑。这时月光从窗外撒进,很温柔盖到那个额头全是汗水的男人面上,于是他原本便已经很光洁但略略偏黑的皮肤被光芒浸润,呈现一种只属于夜色的剔透。
“思锺,你还没有清醒吗?”
怔愣片刻后的吴若言伸手轻拍顾思锺的面颊,然后他的手腕被紧紧抓住,那个睡在他身边的男子用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眼神看着他。
“你到底是谁。”
凌厉的,阴冷的,黑色瞳仁里全是煞气。
那瞬间吴若言发现自己竟然有一种错觉,这个有着和顾思锺一样面容的男人他不认识,他不是他的小顾,不是那个孩子一样的男人。
但他是谁?
“思锺。”吴若言挣脱了他握紧他的手。若是相比两人的体格,少年时代学过武术的他明显胜过顾思锺。“是我,你怎么了?”
男人沉默,他的视线终于找到焦点,他的眼里印出了吴若言着急的面孔。
“……若言?”
他终于轻声叫他的名字,怯怯的,象个犯了错的孩子。那瞬间他变回了吴若言认识的那个男子,那个男孩般的男人。
“是我。”吴若言暗自松口气,他和平常看他一样温柔微笑,“我看你似乎在做噩梦,就叫醒了你。现在怎么样,清醒了吗?”
顾思锺没有立刻回答,他眨了眨眼睛,面上忽然全是倦意。
“……是的,我一直在做噩梦。”他闭上眼睛,“若言,下次不要叫醒我,我只要睡着就一定会做梦。不做梦,除非以后永远都醒着……”
“可是思锺……”
吴若言怔住,他不能理解他的话。而顾思锺睁开了眼睛,他呆呆看着灰色的凹凸不平的天花板,他的眸子深而黑,看进去,却什么都见不到。
“红舞鞋。若言,你应该听过这个故事,只要穿上它就一定要跳舞,一直一直跳。我也是,只要开始做这个梦,就会一直梦到它结束。”
所以明明知道结局,明明都知道下一刻的下一刻会发生些什么,仍然只能眼睁睁看着它发生,直到那个结局再次上演,心脏再次承受被绞碎一样的巨痛,到麻木。
“睡觉吧。”顾思锺却笑起来,他扭头对吴若言微笑,笑容孩童般纯真。“你答应过明天陪我去郊外取景。”
他再次闭眼,吴若言迟疑片刻后微微探过身去,他在他额上轻轻一吻。
“是的,我答应过。”
(我答应过,即使你要去天涯或者海角,我都陪你。但你走进的梦里,我却无法陪你前往。)
从那以后,吴若言再没有叫醒过噩梦中的顾思锺。
他只惊醒,惊醒后便凝视那个身处梦境的男人。他看他额上面颊全是汗水,看他皱眉,看他痛苦,看他温柔微笑,看他泪水下落……有时他心痛如刀绞,却只能很小心拥抱这个忽而便脆弱如玻璃一般的男子,他的手指轻轻抚过他的黑发,再无法让自己沉没梦乡。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大约一两个月的时间。
某天清晨吴若言醒来,他发现自己夜里睡得很好,竟没有醒来过。他吃一惊,手臂伸过,身边却没有熟悉的温暖。
刻了花纹的磨砂玻璃被轻轻滑开,吴若言睁大眼睛,他见到了身穿白色休闲衣满面清爽的顾思锺。他的手里端一只托盘,笑容比还没来得及肆虐的阳光灿烂。
“早。”那个轻而易举打破时光刻痕的男人见到吴若言醒来便不再小心翼翼,他大步走进卧室,“我做了早餐,要不要尝尝看?”
吴若言没有说话,他凝视他,静静的。
顾思锺把托盘放到地上,然后坐下,他也看着他,面上始终带笑,孩子般的,却又在眼底藏了成熟男人的优雅的“坏”。
吴若言终于深深叹息,他伸过手去拥抱那个男人,他的吻印到了他的唇上。
或许,那个时候他该在他没有再做那个噩梦时问他,到底是什么样的梦会让他有了“前世”这个念头。吴若言扭过头,他看着床头并排的两只软枕,眼底全是茫然。
他曾经象个小女生一样偷偷查过有关顾思锺的星座的资料。
资料上说,射手座的男人不喜欢被束缚,热爱自由,所以,当爱上他时便要给他完全的自由。
吴若言确定自己是按这个去做每一件事,他从来不强求他做任何一件事,从来都留给他最完整的属于自己的空间,他甚至想象他若是一只风筝,他都不舍在风筝上栓线……可是,就算连这样的自由,都不够吗?
阳光从窗外撒进来,它温柔拥抱他。
吴若言伸出手,他看着自己的掌纹,他试图从那些或深或浅的痕迹里看出什么,但终究徒劳。他知道,因为他从来没有相信过所谓前世来生,也从没有想过做错或是补偿的问题。然后他见到小指上那枚银白色指环,吴若言花了点力气摘下它,他举高它,让阳光透过那枚指环。
他见到一只向左边展开的翅膀。
这是他在美国寻找顾思锺时偶然见到的,当时还有一个人要买下它们。这个指环是一对,而摆放在红色绒布上时并没有特别之处。
“是我先见到的。”
那个和吴若言一般高的男人皱了眉头维护自己的购买权。他是个非常英俊的男子,如雕塑般的面孔,眼睛是透明的棕色。
“但你并没有预定或者买下。”
吴若言那时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想要这对指环。而男人静静打量他,片刻后他微笑,他收回放在玻璃柜上的手。
“我可不可以问个问题……你买下它们以后做什么用。”
吴若言迟疑,他虽然在找那个人,却一直没找到他。
“……你是中国人?”
男人又问。
“不。”吴若言摇头,“我是华裔。”
“喔,我以为和他一样……”男人的笑容其实很纯真,象他的眼睛,“你要买它们,但你知道它们的特别之处吗?”
吴若言扭头看柜里的指环,不知道该怎样回答这个问题。于是男人让老板取出了指环,他拿着它们走到店外,让阳光照耀在指环上。
“你拿着它们,不要分开,稍稍举高,让光线透过去。你看到了什么?”
吴若言接过那对指环,他微眯了眼睛,然后,他看到了——
一对翅膀。
银白色的翅膀。
一只向左展开,一只向右展开。
“老板告诉过我,这是独角兽的翅膀。”男人站在一旁向吴若言解释,“这是一对情人戒,如果分开,翅膀只剩一只……反倒失去了在天空飞翔的自由。”
吴若言知道自己必须买下它们。
而刚开始也要买的那个人现在却改了主意,他放弃了那对指环。吴若言向他道谢,男人摇头,他面对吴若言做了一个手势,象在用镜头取景一般。
“真可惜,我把它放在车里了。”他说,“你让我有创作的欲望。”
吴若言微笑,他明白他的意思。
“和我想象中一样美丽的笑容,不过……我还是最爱那个人的笑。”男人后退一步,退到光线暗淡的一角,“就好象无论经历过什么,阳光始终都会跟随他。”
23
应该说当时听到那句话时吴若言确是想到了一个人,一个他一直在寻找却一直没有找到的人。但因为事情来得太过偶然,他的心思绝大部分也都放到了那对指环之上,于是便没有对那个陌生的男子以及他说的话深究。
而在那之后,他终于答应父母留在美国,也接受了导师及母校的邀请,在离开三年后重回校园,做了一位老师。
那段日子一直都很平稳,虽然象他这样的男子注定不会拥有长时间的安静生活。
他开始把自己完全沉浸刚刚习惯的生活以及学习,甚至尝试着去结交一些让他产生好感的美丽女孩,尝试着,忘记那个人。
只是……
记忆啊,就是那么顽固,它或许会在某段时日静静盘踞于脑海深处,让你以为它已经消失了,然后在你没有丝毫防备的时刻,再次,再次席卷过你的身体,让一切鲜明到如昨日才发生过一般,让你明白这样一个事实——
有些东西,是用时间和爱怜做成的刀子刻在心上的,所以对于这个伤口,时光非但抹不去它,反而会令它愈加深刻。
吴若言把指环戴了回去,他躺到床上,闭上眼,让阳光铺满面孔。他本来不预备回忆往事,因为他知道那对自己而言意味着什么,可是他无法控制思绪……
因为,他是他的魔障。
小顾,我的小顾……吴若言将手指放到唇边,他轻吻那枚指环。你对我隐瞒了很多事,但其实我也和你一样,有很多很多关于你的事,我知道却藏起来,没有告诉你。
例如,他其实见过某个人。女性,英文名是Lee,但她常用的却始终是中文名字,及莉。
于是那段一直隐瞒没有告诉顾思锺的往事,如电影镜头回放一般,静静在他的脑中上映。
美国。
某个冬夜,吴若言和几位华裔同事相约外出。
他们选择停留的酒吧名字叫做“来生书”,对吴若言来说还是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这里的主人和他们一样也是位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