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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人家都吃“天落水”。下雨天,在天井上方张了布幕,以接雨水,存在
缸里,备烹茶用。最不好吃的水是菏泽,菏泽牡丹甲天下,因为菏泽土中含
碱,牡丹喜碱性土。我们到菏泽看牡丹,牡丹极好,但茶没法喝。不论是青
茶、绿茶,沏出来一会儿就变成红茶了,颜色深如酱油,入口咸涩。由菏泽
往梁山,住进招待所后,第一件事便是赶紧用不带碱味的甜水沏一杯茶。
老北京早起都要喝茶,得把茶喝“通”了,这一天才舒服。无论贫富,
皆如此。1948 年我在午门历史博物馆工作。馆里有几位看守员,岁数都很大
了。他们上班后,都是先把带来的窝头片在炉盘上烤上,然后轮流用水氽坐
水沏茶。茶喝足了,才到午门城楼的展览室里去坐着。他们喝的都是花茶。
北京人爱喝花茶,以为只有花茶才算是茶(北京很多人把茉莉花叫做“茶
叶花”)。我不太喜欢花茶,但好的花茶例外,比如老舍先生家的花茶。
老舍先生一天离不开茶。他到莫斯科开会,苏联人知道中国人爱喝茶,
倒是特意给他预备了一个热水壶。可是,他刚沏了一杯茶,还没喝几口,一
转脸,服务员就给倒了。老舍先生很愤慨地说:“他妈的!他不知道中国人
喝茶是一天喝到晚的!”一天喝茶喝到晚,也许只有中国人如此。外国人喝
茶都是论“顿”的,难怪那位服务员看到多半杯茶放在那里,以为老先生已
经喝完了,不要了。
龚定庵以为碧螺春天下第一。我曾在苏州东山的“雕花楼”喝过一次新
采的碧螺春。“雕花楼”原是一个华侨富商的住宅,楼是进口的硬木造的,
到处都雕了花,八仙庆寿、福禄寿三星、龙、凤、牡丹? 。真是集恶俗之大
成。但碧螺春真是好。不过茶是泡在大碗里的,我觉得这有点煞风景。后来
问陆文夫,文夫说碧螺春就是讲究用大碗喝的。茶极细,器极粗,亦怪!
我还在湖南桃源喝过一次擂茶。茶叶、老姜、芝麻、米,加盐放在一个
擂钵里,用硬木的擂棒“擂”成细未,用开水冲开,便是擂茶。
茶可入馔,制为食品。杭州有龙井虾仁,想不恶。裘盛戎曾用龙井茶包
饺子,可谓别出心裁。日本有茶粥。《俳人的食物》说徘人小聚,食物极简
单,但“唯茶粥一品,万不可少”。茶粥是啥样的呢?我曾用粗茶叶煎汁,
加大米熬粥,自以为这便是“茶粥”了。有一阵子,我每天早起喝我所发明
的茶粥,自以为很好喝。四川的樟茶鸭子乃以柏树枝、樟树叶及茶叶为薰料,
吃起来有茶香而无茶味。曾吃过一块龙井茶心的巧克力,这简直是恶作剧!
用上海人的话说:巧克力与龙井茶实在完全“弗搭界”。
菜园小记
吴伯萧
种花好,种菜更好。花种得好,姹紫嫣红,满园芬芳,可以欣赏;菜种
得好,嫩绿的茎叶,肥硕的块根,多浆的果实,却可以食用。俗话说:“瓜
菜半年粮。”
我想起在延安蓝家坪我们种的菜园来了。
说是菜园,其实是果园。那园里桃树杏树很多,还有海棠。每年春二三
月,粉红的桃杏花开罢,不久就开绿叶衬托的艳丽的海棠花,很热闹。果实
成熟的时候,杏是水杏,桃是毛桃,海棠是垂垂联珠,又是一番繁盛景象。
果园也是花园。那园里花的种类不少。木本的有蔷薇,木槿,丁香,草
本的有凤仙,石竹,夜来香,江西腊,步步高,? 。草花不名贵,但是长得
繁茂泼辣。甬路的两边,菜地的周围,园里的角角落落,到处都是。草花里
边长得最繁茂最泼辣的是波斯菊,密密丛丛地长满了向阳的山坡。这种花开
得稠,有绛紫的,有银白的,一层一层,散发着浓郁的异香;也开得时间长,
能装点整个秋天。这一点很像野生的千头菊。这种花称作“菊”,看来是有
道理的。
说的菜园,是就园里的隙地开辟的。果树是围屏,草花是篱笆,中间是
菜畦,共有三五处,面积大小不等,都是土壤肥沃,阳光充足,最适于种菜
的地方。我们经营的那一处,三面是果树,一面是山坡;地形长方,面积约
二三分。那是在大种蔬菜的时期我们三个同志在业余时间为集体经营的。收
成的蔬菜归集体伙食,自己也有一份比较丰富的享用。
那几年,在延安的同志,大家都在工作,学习,战斗的空隙里种蔬菜。
机关,学校,部队里吃的蔬菜差不多都能自给。那个时候没有提出种“十边”,
可是见缝插针,很自然地“十边”都种了。窑洞的门前,平房的左右前后,
河边,路边,甚至个别山头新开的土地都种了菜、我们种的那块菜地,在那
园里是条件最好的。土肥地整,曾经有人侍弄过,算是熟菜地。地的一半是
韭菜畦。韭菜有宿根,不要费太大的劳力(当然要费些工夫),只要施施肥,
培培土,浇浇水,出了九就能发出鲜绿肥嫩的韭芽。最难得的是,菜地西北
的石崖底下有一个石窠,挖出石窠里的乱石沉泥,石缝里就涔涔地流出泉水。
石窠不大,但是积一窠水恰好可以浇完那块菜地。积水用完,一顿饭的工夫
又可以蓄满。水满的时候,一清到底,不溢不流,很有点像童话里的宝瓶,
水用了还有,用了还有,不用就总是满着。泉水清冽,不浇菜也可以浇果树,
或者用来洗头,洗衣服。“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
以濯我足”。这比沧浪之水还好。同样种菜的别的同志,菜地附近没有水泉,
用水要到延河里去挑,不像我们三个,从石窠通菜地掏一条窄窄浅浅的水沟,
用柳罐打水,抬抬手就把菜浇了。大家都羡慕我们。我们也觉得沾了自然条
件的光,仿佛干活掂了轻的,很不好意思,就下定决心要把菜地种好,管好。
“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为了积肥,大家趁早晚散步的时候到
大路上拾粪,那里来往的牲口多,“只要动动手,肥源到处有”啊。我们请
老农讲课,大家跟着学了不少知识。《万丈高楼从地起》的歌者,农民诗人
孙万福,就是有名的老师之一。记得那个时候他是六十多岁,精神矍铄,声
音响亮,讲话又亲切又质朴,那老当益壮的风度,到现在我还留着深刻的印
象。跟那些老师,我们学种菜,种瓜,种烟。像种瓜要浸种、压秧,种烟要
打权、掐尖,很多实际学问我们都是边做边跟老师学的。有的学会烤烟,自
己做挺讲究的纸烟和雪茄;有的学会蔬菜加工,做的番茄酱能吃到冬天;有
的学会蔬菜腌渍、窖藏,使秋菜接上春菜。
种菜是细致活儿,“种菜如绣花”;认真干起来也很累人,就劳动量说,
“一亩园十亩田”。但是种菜是极有乐趣的事情。种菜的乐趣不只是在吃菜
的时候,像苏东坡在《菜羹赋》里所说的:“汲幽泉以揉濯,待露叶与琼枝。
或者像他在《后妃菊赋》里所说的:“春食苗,夏食叶,秋食花实而冬食根,
庶几西河南阳之寿。”种菜的整个过程,随时都有乐趣。施肥,松土,整畦,
下种,是花费劳动量最多的时候吧,那时蔬菜还看不到影子哩。可是“种瓜
得瓜,种豆得豆”,就算种的只是希望,那希望也给人很大的鼓舞。因为那
希望是用成实的种子种在水肥充足的土壤里的,人勤地不懒,出一分劳力就
一定能有一分收成。验证不远,不出十天八天,你留心那平整湿润的菜畦吧,
就从那里会生长出又绿又嫩又茁壮的瓜菜的新芽哩。那些新芽,条播的行列
整齐,撤播的万头攒动,点播的傲然不群,带着笑,发着光,充满了无限生
机。一棵新芽简直就是一颗闪亮的珍珠。“夜雨剪春韭”是老杜的诗句吧,
清新极了;老圃种菜,一畦菜怕不就是一首更清新的诗?
暮春,中午,踩着畦垅间苗或者锄草中耕,煦暖的阳光照得人浑身舒畅。
新鲜的泥土气息,素淡的蔬菜清香,一阵阵沁人心脾。一会儿站起来,伸伸
腰,用手背擦擦额头的汗,看看苗间得稀稠,中耕得深浅,草锄得是不是干
净,那时候人是会感到劳动的愉快的。夏天,晚上,菜地浇完了,三五个同
志趁着皎洁的月光,坐在畦头泉边,吸吸烟;或者不吸烟,谈谈话;谈生活,
谈社会和自然的改造,一边人声咯咯罗罗,一边在谈话间歇的时候听菜畦里
昆虫的鸣声;蒜在抽薹,白菜在卷心,芫荽在散发脉脉的香气:一切都使人
感到一种真正的田园乐趣。
我们种的那块菜地里,韭菜以外,有葱、蒜,有白菜、萝卜,还有黄瓜、
茄子、辣椒、西红柿,等等。衣谚说:“谷雨前后,栽瓜种豆。”“头伏萝
卜二伏菜。”虽然按照时令季节,各种蔬菜种得有早有晚,有时收了这种菜
才种那种菜;但是除了冰雪严寒的冬天,一年里春夏秋三季,菜园里总是经
常有几种蔬菜在竟肥争绿的。特别是夏末秋初,你看吧:青的萝卜紫的茄子,
红的辣椒,又红又黄的西红柿,真是五彩斑斓,耀眼争光。
那年蔬菜丰收。韭菜割了三茬,最后吃了薹下韭(跟莲下藕一样,那是
以老来嫩有名的),掐了韭花。春白菜以后种了秋白菜,细水萝卜以后种了
白萝卜。园里连江两腊、波斯菊都要开败的时候,我们还收了最后一批西红
柿。天凉了,西红柿吃起来甘脆爽口,有些秋梨的味道。我们还把通红通红
的辣椒穿成串晒干了,挂在窑洞的窗户旁边,一直挂到过新年。
1961 年4 月9 日
日出
刘白羽
登高山看日出,这是从幼小时起,就对我富有魅力的一件事。
落日有落日的妙处,古代诗人在这方面留下不少优美的诗句,如像“大
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落日照大旗,马鸣风萧萧”,可是再好,总不
免有萧瑟之感。不如攀上奇峰陡壁,或是站在大海岩头,面对着弥漫的云天,
在一瞬时间内,观察那伟大诞生的景象,看火、热、生命、光明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