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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点点头,点上一支烟,站在门口抽,正看见行政处在搬走她的办公桌。我突然想起她曾是我的助理,但她做错了一件事后,我就再也没给她继续留任的机会。当初,妮娜曾是我钦定的人选,她学历不高,但是英语非常好,来我这里的时候也就是凯瑟琳现在这个年纪,因为克丽丝汀娜的工作压力大,我从公关部调她来做秘书助理。她非常机灵,又很外向,我渐渐让她接触市场与客户,并指给莫尼卡做助手,然后我的助理苏珊结婚,再然后茉莉升职去采购部,我这里又急需用人,便用她补了苏珊的缺。
索菲来的时候正一副青黄不接的毛丫头样子,妮娜大大嘲笑过她的穿衣品位。有一次我出去,正看见妮娜痛斥索菲,我没有插手,底下人的事情我反而不好插手,而索菲在墙角流了一上午的泪。但后来索菲成长得非常快,比妮娜有过之而无不及。我对索菲不算好,但是我也从来没有和妮娜太接近过,连请她吃一顿饭的时候也没有。
莫尼卡去当销售部经理后,妮娜就是这里的头了。她大起来,心事也多了,渐渐不如以前那么好用,经常犯错,犯了还盖住,像猫盖屎那样妄图瞒过我的眼睛。我终于不再容忍,找了一个极小的岔子将她发配回了公关部。公关部经理瑞柏卡是个很难相处的女人,这个我知道,而且妮娜在位子上的时候曾给过她不少气受,这一回去--我没有为她着想太多。我原想冷落她一下再招她回来,但是索菲迅速成长,并且我用了露西,露西之后有凯瑟琳,更不要说那些叫咪咪娜娜茜茜,善于并急于表现的小助理……不是我不给妮娜机会,新一代的女孩子长大了,更机灵、更美丽、更迅捷,她们占去了妮娜的位置!
所以我从不敢行差踏失,在这残酷而寒冷的世界上,我们能拥有的不过是我们自己,我们活着,从不靠谁嘴里的一句话--他们也不是上帝。当年我们谁不曾是淳芙蓉?站得住脚便是夏蔷薇,站不住脚就是邱海棠,苦心孤诣地嫁了人,若干年后也不过是佟腊梅。所有的女孩子都是四季的花卉,含苞、盛开、凋谢、枯萎……轰轰烈烈、瞬息万变,但是无论如何都像在一部写坏了的小说里,怎么努力都逃不过拙劣的结尾。最讽刺的是,女人只管在自己的世界里热烈盛开与枯萎,却丝毫影响不了男人,他们依旧升官、发财、恋爱或者做爱……与女人毫不相干,毫不相干!
大卫·克努得已经忘记了我,当初的那些泪水、苦涩和艰难,现在想来不是不像场笑话!他说他爱我,幸好我没有特意去相信,若是轻易地相信任何人任何事,我想我活不到现在。但我为什么会如此难过?我,难过了么?
第三部分他最终没有给我这个机会
很快又是一年春天,紫薇从上海飞来看我。对了,紫薇现在是一家酒店的公关部高级主管--她大学的专业就是酒店管理,这么多年没好好工作,反而被忽略了。
她向我抱怨:“姐姐,你那只白猫拼命掉毛,害我都无法穿黑毛衣了。”
“那太坏了,”我用干毛巾包住刚洗好的头发,“那你就只好穿白毛衣。”
“而且我对柳絮过敏,那些猫毛钻到我鼻孔里……”紫薇恨恨不已。
“那就只好请你住酒店,反正你习惯酒店。”我笑起来。
“喂!我是你亲妹妹呐,竟然还比不上一只猫!”紫薇扑上来,和我做拼命状。
我笑着拿手挡她,道:“那猫正发春呢,你别惹它,当心抓你!”
“对了,它这样年年发春,你不去处理一下?要么给它找个配偶,要么阉了算了!何必每年都听它嚎叫?晚上也睡不着。”紫薇的气色恢复了不少,人们依然惊艳于她的美丽,根本猜不出她的年龄。但是只有我知道,紫薇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紫薇,她是被摔碎后重新粘合的古董花瓶,虽经妙手回春,灵气却消散殆尽。当年夏日里摇曳生姿、妩媚娇娆的那一朵紫薇花已经不存在了,现在只是个样子,仿佛是那种人造水晶花,需打着灯光、端着架子,在特定场景下反射出固定的光芒。
“叫叫也就习惯了,又不是一直都叫。”我说。
大姐姐发短信来说:“没想到紫薇妹妹已经完全恢复了,我很高兴,这里的生活无疑对她是有好处的。”可是她真的恢复了么?我很怀疑!
无人注意的时候紫薇会突然对着窗外发呆,嘴里偶尔喃喃低语。有一次吃着饭,她突然放下碗筷,其实并没有看我,也不知是对谁说:“可是我毕竟是爱他的,我想那真的就是爱,但是我做错了什么?”
我一怔,手中的筷子跌落在盘子里。
夏季很快又降临了,公司正式任命我接管上海分公司。这对我来说真是意外,公司就只在内陆的这三个地方设了正式销售点,内部都传我可能是下一任的中华区副总。我很得意,但我觉得这是我应得的。
露西告诉我现在是淡季,如果定经济仓可以得到三折的优惠。大约因为新升职的缘故,我很想表现一下自己的“廉洁”,而且三折的机票岂不比火车票还便宜?试一下也未尝不可!可一上飞机我就非常后悔,那是架很庞大的波音747,不知为什么却坐满了人,一点也看不出“淡季”的样子。我身边是个西装革履的小男人,外套的样子非常过时和搞笑,却配着一条白色的涤纶裤,好像那种旧港产片里的马仔,显得不伦不类。
他主动与我搭讪,道:“小姐是出差么?”
我几乎从不坐经济仓,对坐经济仓的男人也免疫,而且我刚才放旅行袋在行李箱的时候他并没有帮忙,所以更加有理由假装听不见。
但是他并不气馁,靠近身体过来,继续问:“你从事哪方面的工作?”
飞机已渐渐沦落成空中巴士,坐打折飞机就要忍受这样的折辱--我真是个愚钝的女人,何必为公司省这五分一毛?但是再不答言似乎更加不好,于是我简短而含糊地敷衍道:“电脑!”我可不是一天里有半天时间都对着电脑么?
“哎呀!”那个土鳖说,“这份工作薪水好么?”
我觉得他真是变态,而且有强烈的口臭。我别转了面孔,看周围有无空位,但是没有,只好忍住厌恶说:“还好!”
“那么小姐,太好了,”他滔滔不绝,“我自己有一家公司,代理的都是日本韩国的化妆品。我觉得你皮肤有些干燥,我可以免费送你一些试用。真的,不要钱!你看看……”
我实在忍无可忍,遂找借口发脾气,作正告状,“对不起,先生,我排日,别跟我提日本的产品!”
“哎呀,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日本的东西还是好的呀!我有好几个朋友都在日本拿高薪,我自己在上海有公司、北京有分支机构、家庭在国外……”
我站起来,走到飞机的尽头,找了个座位挤下,没有再回去的意思,并且心里一万遍地诅咒自己:“这样的小便宜以后不要再贪了!”
但是之后我又迅速黯然,我不能总是期望遇见大卫·克努得,而他也不会出现在经济仓里--讨厌,为什么我又想起了大卫·克努得?他说:“我夏日里的蔷薇,我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思念你……”他说过的话也很快就忘记了,根本当不得真,但就算他记得又有什么用?对我毫无裨益呀!我活着,不是靠某个人记得或不记得。只是有一度,我曾经多么的想相信他,他最终没有给我这个机会!
第三部分含情出户脚无力,拾得杨花泪沾臆
第二年春季,北京的绿化树种里已经没有了柳絮,但是以前的柳树还在飘落,还有杨花--北京的杨树真是多。柳絮和杨花都是无根飘浮之物,自古被诗人讽咏得最为激烈,其中我最喜欢的是胡太后的《杨白花》。这首诗并不流行,是因为做诗的人没有办法受到推崇。《杨白花》写得那么好,后世的评论者也只能说“音韵缠绵,令读者忘其秽亵”。胡太后想必是个勇敢的女子,贵为太后,爱上了一个叫杨华的民间男子,后来事情败露,杨华逃走,胡太后居然作一首歌,让宫里的人合唱,而且是“连臂踏足歌之,声甚凄婉”。“含情出户脚无力,拾得杨花泪沾臆”,这真是个有才的女子,所以后来写的《咸阳王歌》让所有文人墨客自惭形秽。可惜,她不是一个幸运的女子。
为什么这样的女子都会所爱非人,所遇非偶?那我们岂非更加情何以堪?但我们究竟做错了什么?要为爱情遭受一次次万劫不复的命运?或者说人世间其实并没有真正的爱情,那是由于寂寞、由于忧虑、由于彷徨、由于误解、由于林林总总而产生的一种巧合?那可能是任何一种巧合,就偏偏不是爱情!
我很羡慕胡太后,虽然杨华并不是一个真正值得爱慕和托付的男人,但她仍能大胆地直抒胸臆,清晰地表达出她想表达的一切感情。而我,除了沉默,什么也不能做!克努得离开了这么久,没有任何消息--这一点不是不像杨华,但我就算策动和命令全公司的女孩子为我合唱《杨白花》也无济于事--他根本不会听见和听懂呀!
夏季依旧是活动频繁的季节,我往来于几个城市之间,因为职位的提升和任务的加重,更加疏于参加这样那样的聚会。我对露西很放心,凯瑟琳也迅速成长起来,她和露西的关系得到缓和,但是遇到些有名头的宴请,她们还是希望我可以露露脸。其实现在我即使露脸也很少人会注意,我态度越来越敷衍,穿着越来越随便--在吊带小黑裙外加一条绣花真丝围巾就好算晚装。偶尔会遇到佟先生,他又换了女友,是香江小姐的落选佳丽,小女孩子因为尚未成名得利,所以对他格外恭顺。我想此次他的“袜子”问题会得到合理的解决,也许我这样想是太刻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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