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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他一想到死,一想到来世,反而感到那么亲切,那么宽慰呢?
他和米丽亚姆一起度过了一个星期,激情洋溢的他弄得米丽亚姆疲惫不堪才肯
罢休。他总是一意孤行,丝毫不顾及她,任凭感情鲁莽行事。他不能经常干这种事,
因为事后往往留下一种失败和死亡的感觉。如果真想和她在一起,他就得抛开自己
和自己的欲念。如果想占有她,他就得抛开她。
“当我每次要你的时候,其实你并不是真正想要我,对不对?”他的黑眼睛带
着痛苦而羞愧的神情问道。
“嗳,是的。”她赶紧回答。
他看着她。
“不。”她说道。
她开始颤抖起来。
“你知道,”她说着,捧着他的脸,把它贴在自己肩上——“你知道——象我
们现在这样——我怎么能习惯你呢?如果我们结了婚,那么一切就好了。”
他托起她的头,看着她。
“你是说,现在发生的事让你难于接受?”“是的——而且——”
“你总是把自己紧紧地封闭起来,不让我靠近。”
她激动得直哆嗦。
“你知道,”她说,“一想到这我就不习惯——”
“你最近才开始适应?”他说。
“可我一辈子都习惯不了,妈妈对我说过:‘结婚以后有件事老让人觉得害怕,
但你必须忍受。’我相信这句话。”
“现在还信?”他问。
“不!”她急忙喊道。“我和你一样,都相信爱情是生活的顶峰,即使以那种
方式表达。”
“但这并没有改变你从不想要这种爱的事实。”
“不”,她把他的头拥在怀里,失望地轻轻扭动着身子,“别这么说!你不明
白。”她痛苦地扭着,“难道我不想要你的孩子吗?”
“但不是要我。”
“你怎么能这么说?不过我们得在结婚以后再要孩子———”
“那我们就应该结婚,我要你给我生孩子。”
他神情严肃地吻着她的手。她看着他,忧伤地沉思着。
“我们大年轻了。”她终于说。
“都二十四和二十三岁了——”
“还不到呢。”她苦恼地摇着身子恳求道。
“等到你心甘情愿的时候。”他说。
她心情沉重地低下头。他说这些话时,那绝望的语调令她非常伤心。这总是他
俩之间很难一致的地方。她默默地顺从了他。
他俩恩恩爱爱过了一周,一个星期天的晚上,临睡前他突然对母亲说:
“我不会常去米丽亚姆家了,妈妈。”
她感到惊讶,但什么也没问。
“你愿意怎么着就怎么着吧。”她说。
于是,他上床睡觉去了。不过,从此以后他身上又有一种新的沉默,她对此感
到纳闷。她几乎猜到了是怎么回事,然而,她并不理他,过急了反而会把事情弄糟。
她看着他形单影只不知道他会怎样收场。他病了,而且更加沉默不像他平时的为人,
老是皱着眉头,还在他吃奶时就有这种表情,不过那是许多年以前了。然而,现在
他又这样,她确实爱莫能助,只好让他独自闯自己的路。
他对米丽亚姆依然忠贞不渝。因为他曾全心全意地爱过他,不过,那日子已是
黄鹤一去不复返了。失落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开始时他只不过感到伤心,后来,他
觉得自己也不能这样继续下去了。他要逃离,无论如何要到异国他乡去。他渐渐地
不再向她求欢了。因为,这一行为不但不能促成两人的亲密无间,反而使他们更加
疏远。而且,他也意识到,这样做毫无益处。再努力也无济于事,他们两人之间永
远无法达到一种和谐。
几个月来,他很少见到克莱拉。他们也偶尔趁吃午饭时到外面散步半小时。不
过,他总是心存着米丽亚姆。然而,和克莱拉在一起他的眉头也舒朗了,心里又变
得高兴起来。她百般迁就地对待他,把他当作一个孩子。他认为自己不在乎这些,
但心里却非常生气。
有时候米丽亚姆会说:
“克莱拉怎么样啊?最近没听到她的消息?”
“昨天我跟她一起走了约二十分钟。”
他答道。
“她说了些什么?”
“我不知道,我觉得全是我一个人在唠叨——一我常常这样。我好象给她讲了
罢工的事以及妇女们对罢工的看法。”
“哦。”
就这样他自己谈论起自己。
实际上,他自己没有意识到,他对克莱拉怀有的那股热忱已把他从米丽亚姆身
旁拉走,他感到对此自己应负有责任,觉得自己是属于米丽亚姆的。他认为自己对
米丽亚姆是完全忠诚的。在一个男人被感情驱使忘乎所以以前,很难估量他对女人
所抱有的感情强烈炽热到什么程度。
他开始更频繁地与男朋友们来往。其中一个是艺术学校的杰斯普,一个是大学
里的化学实验辅导员斯温,一个是当教师的牛顿,此外还有艾德加和米丽亚姆的几
个弟弟。借口要工作,他跟杰斯普一起写生、学习。他去大学里找斯温,两人一起
去“闹市区”玩。还和牛顿一起乘火车回家,顺道和他到星月俱乐部去打一盘弹于
球。如果他借口和男友在一起,而不去米丽亚姆那里,他也觉得心安理得。他的母
亲开始放心了,他总把行踪告诉她。
夏天里,克莱拉有时穿件宽袖的薄纱女服。当她抬手时,袖子就往后滑,露出
两只健美的胳膊。
“等等,”他叫道:“抬着胳膊别动。”
他给她的手和胳膊画了几张速写,画中蕴藉着实物对他产生的魅力。米丽亚姆
总爱认真地翻看他的书本和纸张,因而翻出了这些画。
“我觉得克莱拉的胳膊美极了。”他说。
“是的!这是你什么时间画的?”
“星期二,在工作间画的。你知道吗,我有一个角落可以干活。午饭前,我干
完车间里所有需要料理的事。下午,我就可以干自己的事了,晚上只要照看一下事
情就行了。”
“噢。”她说着,翻着他的速写本。
他常常厌恶憎恨米丽亚姆,厌恶她弯下身子仔细翻阅他的东西的样子,厌恶她
不厌其烦地反复查问他,仿佛他就是一份复杂的心理学报告似的。在跟她在一起的
日子里,他最厌恶她对他若即若离的态度,他因此而折磨她。他常常说,她只想攫
取,而不肯施予,至少不肯把充满生气的热情施予别人。仿佛她从来没有活过,没
有放射出生命的火花。寻找她就像寻找根本不存在的事物一样。她只是他的良知,
而不是他的伴侣。他憎恨她,对她更残忍凶狠了。就这样,他们的关系一直拖到第
二年夏天。他越来越频繁地去见克莱拉。最后,他终于开口了。一天傍晚,他一直
坐在家里干活。他们母子之间似乎有一种人与人相处的特殊关系,就是双方坦率挑
剔过错。莫瑞尔太太马上又来劲了,保罗不再和米丽亚姆那么粘乎了,那很好,她
决定抱一种观望的态度,等待他先开口。他会回到她身旁的,这得很长一段时间,
他将胸中郁积的怨气发泄完以后会回来的。这天傍晚,母子之间出现一种奇怪的紧
张气氛。他象台机器似的拼命工作,以便自我逃避。夜幕降临,百合花的幽香悄悄
地透过敞开的房门弥漫进来,香气四溢。突然他起身走出房门。
夜晚的美丽令他想放声长啸。一弯暗金色的新月正落向花园尽头的那棵黑黑的
梧桐树后,月光把天际染成一片暗紫色。近处,模模糊糊的一排白色的百合花连成
的花墙横穿园子,四处弥漫着花香,生机盎然。他踏进石竹花坛,石竹花那刺鼻的
香味和百合花那阵阵摇曳的浓香分明地掺合在一起。他在一排白色的百合花旁停下。
这些花都有气无力的耷拉着脑袋,仿佛在喘息。花香熏得他飘飘欲醉。他走进田野
去看月亮西坠。
干草场上一只秧鸡不停地叫着。月亮飞速坠落着,射出越来越红的光。在他身
后,高大的花儿前躬着身子,仿佛在呼唤着他。摹地他又闻到了一股花香,有些刺
鼻呛人。他四处探寻发香之处,发现是紫色百合花,于是伸手抚摸着它们肥胖的花
颈仿佛在抓着什么的黑色的花瓣。不管怎么说,他总算找到了。这些花长在黑暗中,
散发着刺鼻的香气。月光在山顶上逐渐消失,四周笼罩着一片黑暗。秧鸡仍在叫着。
他折下一枝石竹花,突然进了屋子。
“好啦,孩子,”母亲说,“我看你该上床睡觉去了。”
他站在那儿,把石竹花凑近嘴边。
“妈妈,我要跟米丽亚姆散了。”他平静地说。
她抬着腿从眼镜上面望着她。他也丝毫没有退缩的回望着她。母子俩对视了一
会,她摘下了眼镜。他的脸色十分苍白,男子的气概又回到他身上。她不想大仔细
地看他。
“不过,我原以为——”母亲开口说。
“可是,”他答道:“我不爱她,我不想要她——因此,我应该结束这一切。”
“可是,”母亲吃惊地叫道,“最近我还以为你已经打定主意要娶她呢,因此
我没什么可说的。”
“我曾经——我曾经想过——但现在不那么想了。这没有什么好处。我要在星
期天跟她断绝关系。我应当这样做,对么?”
“你心里最清楚。你知道很早以前我就这么说过。”
“现在我不得不和她散了。星期天我就去了结。”
“哦,”母亲说,“这样做再好不过了。但从最近来看,我以为你打定注意要
娶她我只好不说什么了,也不应该说。不过,我还是说句老话,我认为她不适合你。”
“星期天我就跟她吹。”他说着闻了闻石竹花,随后把花放进嘴里,心不在焉
地咧着双唇,慢条斯理地嚼着花,结果弄得满嘴都是花瓣。接着,他把花瓣唾到火
里,吻了吻母亲,就上床睡觉去了。
星期天下午,他早早就去威利农场。他已经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