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壮的胸脯和她那绿绸纱礼服下的乳房以及紧身衣里面的曲线。他心里不由得又对她
恨起来,让他活受罪,遭受这种可望而不可及的煎熬。可是当她正襟危坐,似乎若
有所思凝视前方时,他又爱上了她。好像她把自己的一切都交于了命运的淫威,只
能听天由命似的。她无能为力,好像被比自己更强大的力量控制着。她脸上显示出
一种永恒的神情,似乎她就是深思的斯芬克斯像,这让他情不自禁地想吻她。他故
意把节目单掉在地上,然后弯下身子去捡。趁机吻了吻她的手腕。她的美对他来说
是一种折磨。她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仅仅在灯光熄灭时,她才把身子陷下去一点靠
着,于是他用手指抚摸着她的手和胳膊。他能闻到她身上发出的淡淡的香味。他浑
身热血沸腾着,甚至不断卷起一阵阵白热化浪潮,使他失去了知觉。
演出在继续,他茫然地盯着台上却不知道剧情发展到什么地方,似乎那一切离
他太遥远,已化为克莱拉丰满白皙的胳膊,她的脖颈和她那起伏的胸脯。这些东西
似乎就是他自己,而戏在很远的某个地方继续演着,他也进入了角色。他自己已不
存在了。唯一存在的是克莱拉灰黑色的双眼,朝他靠过来的胸脯和他双手紧紧捏住
的胳膊。他感到自己又渺小又无助。她不可抗拒的力量在驾驭着他。
幕间休息时,灯全都亮了,保罗痛苦异常。他很想跑到某个地方,只要灯光又
暗下来就行。在恍惚中他逛出去想喝点什么。随即灯熄灭了,于是,克莱拉的奇怪
又虚幻的现实情形及戏中的情节又紧紧抓住了他。
演出继续着。但是,他心里满塞着一种欲望,冲动地只想吻她臂弯处那蓝色细
脉。他能摸到那细脉。如果不把嘴唇放到那上面,他的面部就会僵化。他必须吻它,
可是周围还有其他人!最后他迅速地弯下身子,用嘴唇碰了它一下。胡子擦过她敏
感的肌肤,克莱拉哆嗦了一下,缩回了她的胳膊。
戏终于散了,灯亮了,观众们掌声四起,他这才回过神儿来,看看手表。他错
过了要赶的那班火车。
“我只好走回家了!”他说。
克莱拉望着他。
“很晚了吗?”她问。
他点点头,随后他帮她穿上她的大衣。
“我爱你!你穿这件礼服真美!”他在她的肩头喃喃地说道。
她仍然保持沉默。他们一起走出剧院。他看到出租汽车在等着顾客,在熙熙攘
攘的人群中,他感觉好像遇到了一双仇视他的棕色的眼睛,但是他不知道是谁。他
和克莱拉转身离开,两人机械地朝火车站走去。
火车已经开走了,他得步行十英里回家。
“没关系。”他说,“我非常喜欢走路。”“你要不愿意,”她脸涨得通红说,
“我可以和母亲睡。”
他看了看她。他们的目光相遇了。
“你的母亲会说什么?”他问。
“她不会介意的。”
“你肯定吗?”
“当然肯定。”
“我可以去吗?”
“如果你愿意的话。”
“那好。”
他们转身折回,在第一个车站上了电车。清新的风扑打着他的脸,路上漆黑一
片。电车在急驶中向前倾斜。他坐在那儿紧紧地握着她的手。
“你母亲会不会已经睡下了?”他问。
“也许吧。我希望她没睡。”
在这条僻静、幽暗的小街上,他们是唯一两个出门的人。克莱拉很快地进了屋
子。他迟疑着,“进来吧!”她招呼着。
他跃上台阶,进了屋子,她的母亲站在里屋门口,高高大大的而且充满了敌意。
“你带谁来了?”她问。
“是莫瑞尔先生,他错过了火车。我想我们可以留他过夜。省得让他走十英里
的路。”
“嗯,”雷渥斯太太大声说道,“那是你自己的事,如果你邀请了他,我当然
非常欢迎。我不介意,是你管这个家嘛!”
“如果你不喜欢我留在这儿,我就离开。”保罗说。
“别,别,你用不着,进来吧!我很想知道你对我给她准备的晚餐有何意见。”
晚饭是一小碟土豆片和一块腌肉。桌上将就地摆着一个人的餐具。
“你可多吃些腌肉,”雷渥斯太太继续说,“可上豆片没有了。”
“真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他说。
“噢,你千万不要客气!我可不喜欢听这个。你请她去看戏了吧?”最后一个
问题里有一种讽刺的意味。
“怎么啦?”保罗很不自在地笑了笑。
“哎,就这么一点儿腌肉!把你的大衣脱下来吧。”
这个腰板挺得笔直的妇人正努力揣摩情况。她在碗橱那儿忙碌着。克莱拉接过
了他的大衣。屋子里点着油灯,显得非常温暖舒适。
“天哪!”雷渥斯夫人大叫道,“我说你们两人打扮得可真光彩照人呀!打扮
得这么漂亮干什么?”
“我想,我们自己也不知道。”他说道,感觉自己受了愚弄。
“如果你们想出风头的话,在这个房子里可没有你们这样两个打扮花枝招展的
人的地盘。”她挖苦着,这是相当尖刻的讽刺。
穿着晚礼服的保罗和穿着绿礼服裸着胳膊的克莱拉都迷们了。他们感到在这间
厨房里他们必须互相保护。
“瞧那朵花!”雷渥斯太太指着克莱拉说,“她戴那花究竟想干什么?”
保罗看了看克莱拉。她红着脸,脖子也涨得通红。屋子里出现了一阵沉默。
“你也喜欢她这样,对吗?”他问。
她母亲震慑住了他俩。他的心怦怦跳得厉害,他忧虑重重。但是他必须跟她周
旋。
“我看着很喜欢!”老女人大叫,“我为什么喜欢她拿自己出丑?”
“我看见过好多人打扮得更傻。”他说,现在克莱拉已经在他的保护之下了。
“哼!什么时候?”她挖苦似地反驳。
“当他们把自己打扮得奇形怪状时。”他回答。
身材高大的雷渥斯太太站在壁炉前的地毯上一动不动,手里拿着她的叉子。
“他们都是傻瓜。”最后她回答道,然后转身朝向了煎锅。
“不,”他赌气似的争辨道,“人应该尽可能把自己打扮得更漂亮。”
“你管那叫漂亮啊!”母亲大叫,一面用叉子轻蔑地指着克莱拉,“这——这
看上去好象不是正经人的打扮。”
“我相信你是妒嫉,因为你不能这样出风头。”他大笑着说。
“我!如果我高兴的话,我可以穿着夜礼服跟任何人出去。”母亲讥讽地回答。
“可为什么你不愿意呢?”他坚持着问,“或者你已经穿过了?”
长时间的沉默。雷渥斯太太在煎锅前翻弄着腌肉,他的心剧烈地跳着,生怕自
己触犯了她。
“我!”最后她尖叫道,“不我没有穿过!我做女佣时,只要哪个姑娘袒着肩
膀一走出来,我就知道她是什么货色。”
“你是不是太正派,所以才不去参加这种六便士的舞会。”
克莱拉低垂着头坐着,她的双眼又黑又亮。雷渥斯太太从火上端下煎锅,然后
站在他身边,把一片片腌肉放在他的盘子里。
“这块不错!”她说。
“别把最好的都给我!”他说。
“她已经得到了她想要的。”母亲答道。
老太太的语调里有种挖苦似的轻浮意味,保罗明白她已息怒了。
“你吃一点吧!”他对克莱拉说。
她抬起灰色的眼睛看着他,带着一副耻辱、孤寂的神情。
“不了,谢谢!”她说。
“你为什么不吃呢?”他不经意地问。
他浑身热血沸腾像火烧似的。雷渥斯太太巨大的身体重又坐下,神态冷淡。他
只好撇下克莱拉,专心对付她的母亲来。
“他们说莎拉·伯恩哈特都五十岁了。”他说。
“五十!她都快六十岁了!”她不屑地回答。
“不管怎样,”他说,“你从未想到过!她演得极出色,我到现在还想喝彩呢!”
“我倒愿意看看那个老不死的女人让我喝彩的情形!”雷渥斯太太说,“她现
在到了该想想自己是不是老的时候了,不再是一个喊叫的卡塔马兰了……”
他哈哈大笑起来。
“卡塔马兰是马来亚使用的一种船。”他说。
“这是我的口头禅。”她反驳道。
“我母亲有时也这样,跟她讲多少次也没用。”
“我想她常扇你耳光吧。”雷渥斯太太心情愉悦地说。
“她的确想扇,她说她要扇的,所以我给她一个小板凳好让她站在上面。”
“这是你母亲最糟糕的地方。”克莱拉说,“我母亲不论干什么从来都用不着
小板凳之类的东西。”
“但是她往往用长家什也够不着那位小姐。”雷渥斯太太冲着保罗反驳道。
“我想她是不愿意让人用长家什去碰的。”他大笑,“我想肯定是这样的。”
“我想把你们两个的头打裂,对你们也许倒有好处。”她母亲突然大笑起来。
“你为什么总跟我过不去呢?”他说,“我又没有偷你的任何东西。”
“不错,不过我会留神看着你。”这个老女人大笑道。
晚餐很快结束了。雷渥斯太太静静地坐在椅子上,保罗点上了支香烟,克莱拉
上楼去寻了一套睡衣,把它放在火炉的围栏上烤着。
“哎呀,我都已经忘记它们了!”雷渥斯太太说,“它们是从哪里钻出来的?”
“从我的抽屉里。”
“嗯!你给巴克斯特买的,可他不愿意穿,对吗?”——她哈哈大笑。
“说他宁可不穿裤子睡觉。”她转身对保罗亲呢地说,“他不愿意穿睡衣这类
东西。”
年轻人坐在那儿吐着烟圈。
“各人习惯不同嘛!”他笑着说。
随后大家随便谈论了一会儿睡衣的好处。
“我母亲就喜欢我穿着睡衣,”他说,“她说我穿了睡衣像个江湖小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