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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在辱骂之列,沸沸扬扬,叽叽呱呱,直如雨后的池塘,满塘的青蛙求偶,一片乱叫。此事件使一大批销路不佳难以为继的报刊获得了新的刺激,找回了经营和编辑的感觉,炒来炒去,故弄玄虚,妙不可言,咋咋呼呼,恶性哄闹,奇佳效益。
一大批濒临倒闭的报刊得以起死回生,收效比报道影视明星的婚变要好得多。报刊经营人衷心感谢阿兰事件的发生,赞颂上苍无绝人之路,只要肯伸手,大票小票滚滚走,红黄蓝白黑的无聊小报,一定能有滋有味地继续办下去。
一批法律报刊也是后来居上,他们纷纷预测快乐激烈二党的法庭诉讼前景,怎么说的都有。各报专栏评论家并以此预测厄国政局,立即影响到金融证券,一时股市忽起忽落,因炒股蚀本而跳楼的远远多于因阿兰的诗而自尽的。
几个月后,两党谁也没有诉诸法律。老百姓也就此健忘。反正报纸刊物已经蒙受其利。老百姓几个月也很有的关心,有的谈论,心无旁骛,减少了许多不必要的啰嗦。内务部统计,自阿兰事件成为公众关心热点以来,刑事犯罪率减少百分之三十一,民事纠纷诉诸法律者减少百分之四十四,总体说来,一零七事件的发生可以说是皆大欢喜。民意测验机构公布说,近月来执政党的支持率稳中有升,双激党的看好率也有进展,阿兰不要说了,就是棒客斯文人的知名度也大有提高推广。只有无党派人士与一些矜持的文人及报纸威信下降,他们没有抓住机遇,自食其果。
乱乱哄哄之中,阿兰的收获实不算小,六家出版公司争相出版阿兰的诗集《爆炸》《炸爆》《爆爆爆》《炸炸炸》《爆炸爆》《炸爆炸》。内容大同小异,为此,又开始了一场旷日持久的版权官司。围绕版权著作权发行权问题,各报又足足地炒了一百多个回合。
二十一
这一年十一月,X国戈尔登学院公布了戈尔登奖获奖人选。不是阿兰,不是厄根厄里国籍人士,不是厄根厄里盟国也不是友好国家。恰恰是厄国的世仇,历史上四次占领过厄国的P国戏剧家w得了二十五万美元——不是二百五十万——大奖。
厄国公众是以对待国耻的心情来记住这一天的。特别是知识界,怒火中烧,口诛笔伐,重炮猛轰横扫,恨不得原子弹爆炸X国,将戈尔登学院夷为平地,干脆灭掉他们并重创P国才能出心中一口恶气。
包括那些压根就对戈尔登黄金文学大奖采取严厉批判态度或对阿兰采取一笔抹杀态度者,那些签名要求不要给厄根厄里人授奖的知名人士也都愤怒起来。他们说:“戈尔登奖发给某个厄国人,是别有用心;不肯发给厄国人,则是对于厄国的歧视,也是别有用心!发给P国人,尤其是别有用心!他们是多么坏呀!他们居然把大奖给这个也给那个,就是不给我们的同胞,暴露了他们歧视敌视无视厄根厄里的狰狞面目。怎么样,我早就说过他们坏嘛。”
同时人们嘲笑责骂P国,P国的w的作品有什么好?还不如厄国的阿兰阿猫阿狗呢。不就是仗着他们有钱吗?他们为了给本国争取戈尔登奖进行了多少活动!太可耻了。戈尔登也太势利眼了。
在这种群情激奋的情况下,人们更感动于永久里夫人对于戈尔登奖的排斥态度,到处是一片对于永久里夫人的致敬和赞美。一片赞美声中,永久里夫人溘然仙逝。仙逝后内阁决定为她举行国葬,降半旗,出纪念邮票,极尽哀荣。
永久里夫人去世尸骨未寒,一批新鲜学者转而批评起厄国作家来,他们认为前一段的激愤实际上是希腊的葡萄酸加中国式的阿Q,他们认为是厄国作家不争气,没有能真正起爆,写出富有最后意义的伟大作品,离国际标准不啻十万八千里,是他们,而不是X国与戈尔登学院老院士,更不是P国与w先生,才是厄根厄里国耻的根源。
“快乐”与“激烈”两报为厄国人没有获奖事互相指责了几十回合,但读者兴趣已大大减弱。
厄国人民是很通达的,既然没有得上奖,再发火埋怨也没有用,大家都明白这个道理,对此自然全无兴趣。
阿兰自杀三次,都被莉莎救起。华拉西无颜再在文场厮混,声明退出文坛,也自动取消他作为阿兰密友资格,放弃爵士身份,退回厄国自由撰稿人合作社,移民新西兰惠灵顿,隐姓埋名,开一家礼品小店,尔后不知所终。
(许多年后厄国一位畅销书作者,写了一部“非虚构小说”,题名《一零七事件档案》,小说断言华拉西才是事件的主要英雄,他是天使或撒旦或山魈或厄根厄里大公祖先的化身,他导演了这场滑稽戏,以警训厄根厄里。小说引起了关于什么是非虚构小说与非虚构小说能否汲取魔幻现实主义手法的争论。此是后后后话,不但后现代而且后未来。)
阿兰被救活后对莉莎恶言相加,认为自己上了莉莎与华拉西的当,一世英名竟毁在一个红发女人和一个酒徒手里。莉莎终于最后地无可挽回地离开了阿兰,另觅光明前途。分手前,莉莎希望有一次纪念性历史性温馨,被阿兰拒绝。于是莉莎哭了一整夜,她向阿兰讲了自己一生的情爱性爱史,抽抽搭搭,她说:
“你是对的,我只是一个平凡的人,而你确实是一个不平凡的人,一个平凡,一个不平凡,这就是我们的悲剧的所在。希望你不要怨天尤人。你好好想想,没有我们,你上哪里去寻找这几个月来的奇妙的感觉奇妙的体验?今年你没有得到大奖,完全是因为咱们厄根厄里太不争气,如果你是P人,你已经得奖三次了。你的获得大奖只是迟早的事。请记住,不论什么时候,我都祝福你。只要你最后得了大奖,我宁愿受尽你的辱骂……别了,亲爱的,别了,我的最最最的天才!I
love you,forever!爱你到永远!”
永久里夫人去世后,厄根厄里国家文学院新任院长标榜多元化与宽容,经过五轮秘密投票,经过激烈的讨价还价,最后通过阿兰得到通讯院士身份,每月净得车马费十五万比索,阿兰搬入新居。
9
尾声A
与永久里夫人坚决、透辟、御敌于国门之外的爱国主义与英雄主义相比,迪克对于戈尔登奖的态度模糊、软弱、立场不确定、意见不彻底,没有力度。因此,据民意测验机构抽样统计,一零七事件结束后,迪克的威望大有下降。
迪克肺气肿严重恶化,医治无效,死了。也举行了国葬,但没有降半旗。更没有发行纪念邮票。
葬礼后,他的儿媳咪咪公布了他的遗嘱,全文如下:
亲爱的国民们,亲爱的同行们,我就要离你们而去了,我有许多话想告诉你们。
我们的罪孽太大了。我们的罪孽还要一个?半个?四分之一个世纪才能罢休?
我们什么时候能够作一点反省而不是只会怒气冲冲地咒骂旁人呢?
什么,什么时候冷静和理性能够代替少见多怪一触即爆?
友好善意能够代替无名虚火与人为恶?
稳重耐心能够代替虚张声势?
切磋琢磨能够代替吵闹谩骂?
从容镇定能够代替狂躁不安?
费厄泼赖能够代替歇斯底里?
安详亲和能够代替乖张暴戾?
光明阔大宽容乐观能够代替阴晦偏狭多疑小气嫉妒——愤愤不平的咬牙切齿?
输得起也赢得起的大将风度能够代替输不起也赢不起的讹搅赖皮?
一种文明的规范,游戏的规则能够成为社会的共识,代替忽冷忽热的精神疟疾?
我的在天之灵注视着你们。
人们愕然,黯然,索然。
也有人愤愤然,骂说,迪克临死还放了一个……底下的话太粗鲁了,笔者实在是不好意思写下来。
尾声B
那一年十一月,等到确知当年的戈尔登奖得主不是他以后,阿兰自杀未遂三次。他失眠了整整一个月。他发作歇斯底里住院治疗一个月。出院后以泪洗面一个月。暗自微笑一个月。无所事事一个月。仰天长啸一个月。坐禅——瑜咖功一个月。
七个多月过去,他似乎换了一个人。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像现下这样开阔。
这几个月,关于人生的一切,他什么滋味没有尝到?真是一天等于一百年!这才是活着的滋味!这才是浓缩的高密度人生!这才是上天的垂青!他没有得到二百五十万元,然而他的体会已经远胜了八百万元!如果他阿兰是生活在例如美国,真得上三次大奖也未必领略到近来领略了的无限风光!人类每年要花费那么多金钱去饮酒,人冒着上绞刑架的危险去吸毒,人追求爆炸式的诗歌效应,不就是为了体会一下那种惊心动魄,神奇荒诞,甜蜜陶醉,腾云驾雾,如天使又如恶魔的味道么?不就是要突破一下患了硬皮病的生活现实,受用一下不可能的可能吗?他不费吹灰之力地得到了命运能够为人类提供的一切与它们不能够提供的一切。万岁,阿兰,万岁,厄根厄里,我没有治了的母亲!
他知道自己并没有得到戈尔登黄金文学大奖,然而,他又觉得与得到那个大奖没有两样,要不就是更妙。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得奖的兴奋、喜悦、光荣、膨胀、升华(几个月来他只觉得自己的身高也增加了二十厘米!),直到疯狂以及一种卑劣的对于社会和人群的报复感,压倒感,气死你们小丫庭的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