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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泣的骆驼-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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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离职抱怨,所有在加纳利群岛的西班牙民船都开了来等在浮台外待命。

就在那个晚上,我一个人在家,门上被人轻轻的敲了一下。

“谁?”我高声问著,马上熄了灯火。

“沙伊达,快开门!”

我赶快过去开了门,沙伊达一闪进了来,身后又一闪跟进来一个蒙面的男人,我马上把门关上锁好。

进了屋,沙伊达无限惊恐的发著抖,环抱著自己的手臂,我瞪著喘了一口大气,跌坐在席子上的陌生人,他慢慢的解开了头巾,对我点头一笑巴西里!

“你们来找死,罕地是摩洛哥的人了。”我跳起来熄了灯,将他们往没有窗的卧室推。

“平台是公用的,屋顶有洞口,看得见。”我将卧室的门牢牢的关上,这才开了床头的小灯。

“快给我东西吃!”巴西里长叹了一声,沙伊达马上要去厨房。

“我去,你留在这里。”我悄声将她按住。

巴西里饿狠了,却只吃了几口,又吃不下去,长叹了一声,憔悴的脸累得不成人形。

“回来做什么?这时候?”

“看她!”巴西里望著沙伊达又长叹了一声。

“知道和平进军的那一天开始,就从阿尔及利亚日日夜夜的赶回来,走了那么多天……”

“一个人?”

他点点头。

“其他的游击队呢?”

“赶去边界堵摩洛哥人了。”

“一共有多少?”

“才两千多人。”

“镇上有多少是你们的人?”

“现在恐怕吓得一个也没有了,唉,人心啊!”

“戒严之前我得走。”巴西里坐了起来。

“鲁阿呢?”

“这就去会他。”

“在哪里?”

“朋友家。”

“靠得住吗?朋友信得过吗?”

巴西里点点头。

我沉吟了一下,伸手开了抽屉,拿出一把钥匙来∶“巴西里,这是幢朋友交给我的空房子,在酒店旁边,屋顶是半圆形的,漆鲜黄色,错不了,要是没有地方收容你,你去那里躲,西班牙人的房子,不会有人怀疑。”

“不能累你,不能去。”

他不肯拿钥匙,沙伊达苦苦的求他∶“你拿了钥匙,好歹多一个去处,这一会镇上都是摩洛哥间谍,你听三毛说的不会错。”

“我有去处。”

“三毛,沙伊达还有点钱,她也会护理,你带她走,孩子跟嬷嬷走,分开两边,不会引人注视,摩洛哥人知道我有妻子在镇上。”

“孩子?”我望著沙伊达,呆住了。

“再跟你解释。”沙伊达拉著要走的巴西里,抖得说不出话来。

巴西里捧住沙伊达的脸,静静的注视了几秒钟,长叹了一声,温柔的将她的头发拢一拢,突然一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沙伊达与我静静的躺著,过了一个无眠的夜晚,天亮了,她坚持去上班。

“孩子今天跟嬷嬷去西班牙,我要去见见他。”

“下午我去找你,一有机票消息,我们就走。”

她失神的点点头,慢慢的走出去。

“等一下,我开车送你。”竟然忘了自己还有车。

昏昏沉沉的过了一天,下午五点多钟,我开车去医院,上了车,发觉汽油已快用光了,只得先去加油站,一个夜晚没睡,我只觉头晕耳鸣,一直流著虚汗,竟似要病倒了下来似的虚弱,车子开得迷迷糊糊,突然快撞到了镇外的拒马,才吓出一身冷汗来,紧急煞了车。

“怎么,这边又挡了?”我向一个放哨的西班牙兵问著。

“出了事,在埋人。”

“埋人何必管制交通呢!”我疲倦欲死的问著。

“死的是巴西里,那个游击队领袖!”

“你你说谎!”我叫了出来。

“真的,我骗你做什么来?”

“弄错了,一定弄错了。”我又叫了起来。

“怎么弄得错,团部验的尸,他弟弟认的,认完也扣起来了,不知放不放呢!”

“怎么可能?怎么会?”我近乎哀求著这个年轻的小兵,要他否认刚刚说的事实。

“他们自己人打了起来,杀掉了,唉,血肉模糊哦,脸都不像了。”

我发著抖,要倒车,排档卡不进去,人不停的抖著。

“我不舒服,你来替我倒倒车。”我软软的下了车,叫那个小兵替我弄,他奇怪的看了我一眼,顺从的把车弄好。

“当心开!快回去吧!”

我仍在抖著,一直抖到医院,拖著步子下了车,见到老门房,语不成声。

“沙伊达呢?”

“走了!”他静静的看著我。

“去了哪里,是不是去找我了?”我结结巴巴的问他。

“不知道。”

“嬷嬷呢?”

“带了几个小孩,一早也走了。”

“沙伊达是不是在宿舍?”

“不在,跟你说不在,下午三点多,她白著脸走了,跟谁都不说话。”

“奥菲鲁阿呢?”

“我怎么知道。”门房不耐烦的回答著,我只好走了,开了车子在镇上乱转,经过另外加油站,又梦游似的去加了油。

“太太,快走吧!摩洛哥人不出这几天了。”

我不理加油站的人,又开了车不停的在警察部队附近问人。

“看见奥菲鲁阿没有?请问看见鲁阿没有?”

每一个人都阴沉的摇摇头。

“沙哈拉威警察已经散了好几天了。”

我又开到沙哈拉威人聚集的广场去,一家半开的商店内坐著个老头,我以前常向他买土产的。

“请问,看见沙伊达没有?看见奥菲鲁阿没有?”

老人怕事的将我轻轻推出去,欲说还休的叹了口气。

“请告诉我”“快离开吧!不是你的事。”

“你说了我马上走,我答应你。”我哀求著他。

“今天晚上,大家会审沙伊达。”他四周张望了一下说。

“为什么?为什么?”我再度惊吓得不知所措。

“她出卖了巴西里,她告诉了摩洛哥人,巴西里回来了,他们在巷子里,把巴西里干了。”

“不可能的,是谁关了她,我去说,沙伊达昨天住在我家里,她不可能的,而且,而且,她是巴西里的太太”老人又轻轻的推我出店,我回了车,将自己趴在驾驶盘上再也累不动了。

回到家门口,姑卡马上从一群谈论的人里面向我跑来。

“进去说。”她推著我。

“巴西里死了,你要说这个。”我倒在地上问她。

“不止这个,他们晚上要杀沙伊达。”

“我知道了,在哪里?”

“在杀骆驼的地方。”姑卡惊慌的说。

“是些谁?”

“阿吉比他们那群人。”

“他们故意的,冤枉她,沙伊达昨天晚上在我家里。”我又叫了起来。

姑卡静坐著,惊慌的脸竟似白痴一般。

“姑卡,替我按摩一下吧!我全身酸痛。”

“天啊!天啊!”我趴在地上长长的叹息著。

始卡伏在我身边替我按摩起来。

“他们叫大家都去看。”始卡说。

“晚上几点钟?”

“八点半,叫大家都去,说不去叫人好看!”

“阿吉比才是摩洛哥的人啊!你弄不清楚吗?”

“他什么都不是,他是流氓!”姑卡说。

我闭上眼睛,脑子里走马灯似的在转,谁可以救沙伊达,嬷嬷走了,西班牙军队不会管这闲事,鲁阿不见了,我没有能力,荷西不回来,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我竟是完全孤单了。

“几点了?姑卡,去拿钟来。”

姑卡把钟递给我,我看了一下,已经七点十分了。

“摩洛哥人今天到了哪里?有消息吗?”我问。

“不知道,听说边界的沙漠军团已经撤了地雷,要放他们过来了。”

“沙漠军团有一部材人不肯退,跟游击队混合著往沙漠走了。”姑卡又说。

“你怎么知道?”

“罕地说的。”

“姑卡,想想办法,怎么救沙伊达。”

“不知道。”

“我晚上去,你去不去?我去作证她昨天晚上住在我们家”“不好,不好,三毛,不要讲,讲了连你也不得了的。”姑卡急著阻止我,几乎哭了起来。

我闭上眼睛,筋疲力尽的撑著,等著八点半快快来临,好歹要见著沙伊达,如果是会审,应该可以给人说话的余地,只怕是残酷的私刑,那会有什么会审呢!不过是一口咬定是沙伊达,故意要整死这个阿吉比平日追求不到的女子罢了。乱世,才会有这种没有天理的事情啊。

八点多钟我听见屋外一片的人潮声,人家沉著脸,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有走路的,有坐车的,都往镇外远远的沙谷边的屠宰房走去。

我上了车,慢慢的在沙哈拉威人里开著,路尽了,沙地接著来了,我丢了车子下来跟著人走。

屠宰房是平时我最不愿来的一个地带,那儿经年回响著待宰骆驼的哀鸣,死骆驼的腐肉白骨,丢满了一个浅浅的沙谷。风,在这一带一向是厉冽的,即使是白天来,亦使人觉得阴森不乐,现在近黄昏的尾声了,夕阳只拉著一条淡色的尾巴在地平线上弱弱的照著。

屠宰场长长方方的水泥房,在薄暗里,竟像是天空中一只巨手从云层里轻轻放在沙地上的一座大棺材,斜斜的投影在沙地上,恐怖得令人不敢正视。

人,已经聚得很多了,看热闹的样子,不像惊惶失措得像一群绵羊似的挤著推去,那么多的人,却一点声息都没有。

八点半还不到,一辆中型吉普车匆匆的向人群霸气的开来,大家急著往后退,让出一条路来。高高的前座,驾驶座的旁边,竟坐著动也不动好似已经苍白得死去了一般的沙伊达。

我推著人,伸出手去,要叫沙伊达,可是我靠不近她,人群将我如海浪似的挤来挤去,多少人踩在我的脚上,推著我一会向前,一会向后。

我四顾茫茫,看不见一个认识的人,跳起脚来看,沙伊达正被阿吉比从车上倒拖著头发跌下来,人群里又一阵骚乱,大家拚命往前挤。

沙伊达闭著眼睛,动也不动,我想,在她听见巴西里的死讯时,已经心碎了,这会儿,不过是求死得死罢了。

嬷嬷安全的带走了他们的孩子,她对这个世界唯一的留恋应该是不多了。

这那里来的会审,那里有人说话,那里有人提巴西里,那里有人在主持正义,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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