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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修治急于知道结果,催促这位就像小孩子一样说话总爱让别人猜的秘书长:“你这个人啊,什么时候才能不让我猜你的下半截话?怎么回事直接说嘛。”
秘书长这才说:“昨天半夜跟党走老爷子追到了银龙宾馆,听说还拎了一条棍子,跑到赵老的房间,闹腾了一阵,不但把人家骂了个狗血喷头,还威胁说如果人家今天早上不滚出银州市,就敲断人家的孤拐。你说这是什么事嘛,说来也怪,赵老还真怕了跟党走,一大早匆匆忙忙就走了。”
吴修治心里暗想:这就叫恶人自有恶人磨。秘书长接着说:“那个跟党走还真讲信用,今天一大早我到银龙宾馆看望赵老的时候,还真碰上他了,拎了一条棍子,我当时不知道他昨天晚上干的事,以为他有别的事也就没有在意,打了个招呼就过去了,我是后来听服务员说,才知道他昨天晚上威胁恐吓赵副省长的事情。看样子他今天一大早真的是去找赵老了,多亏赵老走了,如果赵老没走,让他碰上了还真不知道会闹出多大的热闹来。吴书记,这两个老头子过去是不是有什么积怨?怎么都退下来这么多年了还这么火爆?”
吴修治没办法向秘书长详细解释这里面的过程,也不好明说这里面的缘由,只能苦笑,暗暗祷告老天爷保佑,跟党走老爷子不管怎么闹,别把银州市委给扯进去就好。秘书长接下来的一句话让他大惊失色:“吴书记,我看见跟党走到银龙宾馆坐的是你的车,你今天上班没用车吗?”
吴修治暗暗叫苦,昨天深更半夜跟党走向他借车,他以为这老爷子闲着没事可能要到什么文化娱乐场所或者到哪个老同事家里消磨时间,专门安排司机送他,还让司机一陪到底,今天早上司机没有到家里来接他,他估计司机昨天晚上回去的晚,就向车队重新要了一台车,没想到昨天晚上跟党走要他的车是去闯银龙宾馆了。但愿赵老爷子没有看到他的车就好,如果看到跟党走是坐他的车去的,他就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秘书长请示:“吴书记,这件事情怎么办?”
吴修治苦笑道:“还能怎么办,等会儿我给赵老打个电话问候一下吧。对了,你帮我找一下赵老的手机号码。”
秘书长说:“我也没他的手机。”
吴修治提醒他:“你找他的女婿姚开放嘛,快点,我得赶紧跟赵老沟通一下,不然老爷子可能会生气。”
他却没有想到赵银印已经生气了,而且生了大气。秘书长很快要来了赵银印的电话,吴修治连忙给他挂电话,电话接通了,吴修治问道:“赵老啊,来一趟不容易,说好了今天让秘书长陪您走走看看,您怎么说走就走了?”
赵银印气哼哼地说:“哼,不走不行啊,招人讨厌,何必赖在那里呢?”
吴修治故作不知,打着哈哈说:“赵老啊,您这么说我可担当不起啊,您老请都请不来,谁敢讨厌您啊?”
赵银印冷笑着说:“现在有些人到底是人还是鬼你真看不透啊,当着人面说人话,当着鬼面说鬼话,还是那句老话说得地道,人没尾巴难认埃”赵银印这种含沙射影、指桑骂槐的说法让吴修治心里很不愉快,可是也不能不应付:“赵老对我们有意见啊,您现在到哪儿了?我去接您,把您接回来,当着面好好聆听老领导的批评,还要请老领导对我们银州的工作多多指导埃”赵银印说:“指导我不敢,批评就更谈不上了,我现在落伍了,既不会买凶杀人,也不会雇佣打手,我今年七十岁了,这一次到银州是大开眼界,领教了啊,你们现在的领导干部确实厉害啊,有一套,有一套。”
吴修治让他说得心里发颤,不知道到底跟党走把事情做到了什么地步,忍不住问道:“老领导,您这么说我可真的担当不起了啊,我有错误有问题您老领导批评、骂我一顿都行,可是您得让我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啊!”
赵银印沉默了片刻,显然是在琢磨该不该对他揭锅,大概那件事情不说出来他自己也实在憋气,就说:“昨天晚上我打扰了您,您走了以后,跟党走那个老东西就提了一根一握粗的棍子追到我的房间闹事,谩骂、恐吓,一个劲的赶我离开银州。哼,现在这个世道谁怕谁啊?可是我不能跟他一般见识,我是副省级干部,他说到头也不过就是一个大老粗,现在中央一再号召要保持稳定,强调安定团结,我还得从大局出发啊,避免跟他那样一个大字识不了几个的没文化的人一般见识,真的跟他闹起来,你们到时候也很难下台,他老了不要脸,我还不能不顾这张脸,虽然我也是一张老脸,可是那也终究还是一张脸对不对?所以啊,我就忍让一步,人家既然赶咱们走,咱们就走吧,可是我告诉你,这件事情绝对没有完。”
吴修治连忙说:“噢,您老说的是昨天晚上跟党走到您房间的事情啊?我也是刚刚才知道,我安排秘书长去接您想陪您到市里各处走走,他到宾馆才知道了这件事情,我代表市委市政府向您老赔情道歉,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跟党走那个人您老也不是不了解,就是那么个脾气,认死理,无所顾忌,直来直去,火爆性子,您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赵银印哼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话说:“我当然不会跟他一般见识,如果我跟他一般见识我今天就不会离开,不过我这个人一向光明正大,我就说一件事,昨天晚上跟党走是坐着您市委书记的车闯到银龙宾馆找我闹事的,这背后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要不是小孩子谁都心知肚明,谢谢你了,吴书记,昨天我给你说的那件事情,你有心,公正,就办,不办我也不会抱怨你,何必用这种手段呢?好了,你也别解释,我的电话是漫游,现在没人给我报销电话费,我就不跟你聊了。”说完,赵老爷子就压了电话,吴修治还想再向他解释解释,拨了几次,对方已经关机了。
吴修治无奈地放下电话,心想,跟党走啊跟党走,你这一回可是把我给推到沟里了。
当天下午,吴修治就接连接到了省委主管干部的副书记和省长亲自打来的电话,两个电话口气不同,省委副书记客气一些,省长严厉一些,态度不同,说的话内容却都一样:一是查问跟党走到银龙宾馆恐吓赵银印是不是吴修治在背后主使,二是催他们尽快决定市公安局局长的人眩省长通电话的时候最后一句话说得挺有力度,让吴修治很难下咽:“吴修治同志啊,我们可都是党培养多年、担任重要职务的领导干部,一是要讲党性,二是要讲原则,千万不敢干那种挑动群众斗群众的事情,历史经验告诉我们,挑动群众斗群众的人最终都不会有好下场埃还有,如果你们银州市真的一时半会儿挑选不出来一个合适的公安局长,好办,我从省公安厅给你们派一个。”
接过这两个电话,吴修治开始紧张,他知道赵老爷子已经开始从省上发难了,更让他忐忑不安的是,赵老爷子到底会把这件事情闹到什么程度,他心里没底,这件事情最终会演化出什么结果,他心里也是一点底都没有。但愿赵银印能够适可而止,此事不要持续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这些麻烦都是跟党走招惹出来的,如果吴修治事先知道跟党走要干什么,一定会制止他的,想到跟党走那个可爱的老头做出这种可气的事情,吴修治就挂他司机的电话,电话通了,他马上部署任务:“你尽快找到跟党走老爷子,就说我请他吃饭喝酒,求他办事儿。”
司机说:“他老人家现在就在我的车上,你跟他说话不?”
吴修治惊讶地说:“他怎么还在抓你的差?你今天跟着他跑了一整天啊?”
司机还没回答,电话里传来了跟党走的声音:“书记啊,怎么了,我坐坐你的车就有意见了啊?说实话,我没什么事情,就是觉得坐你的车好玩,威风,过去我坐老干局的车,走在路上没有交警给我敬礼,嘿,坐你的车到底不一样,走到哪儿交警见了都敬礼。你们现在这帮干部真他妈的会享受,会撑架子使派头,我们那阵没享受过这个待遇,借你的车补一补不为过吧?”
吴修治哭笑不得,对着话筒说:“好我的老领导呢,你爱坐我的车我没意见,派给你都成,反正银州市也不缺我的车坐,关键是你不能坐着我的车去杀人放火埃”跟党走马上知道他说的是什么,问道:“怎么了?赵银印找你麻烦了?”
吴修治说:“不是赵银印找我麻烦,是你老领导找我麻烦,你现在好了,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想干什么干什么,只要自己痛快就成,我不行啊,我还是磨道里的驴,还得听吆喝啊,你把人家赶跑了,你威风,你厉害,可是我怎么交待?”
跟党走说:“你交待什么?又不是你赶他走的,你既没那个本事,也没那个胆量,老子明人不做暗事,跟他正面交锋,老子怕个球,电视剧上那个歌唱得最好,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
吴修治说:“您老人家出手就出手,别坐着我的车出手啊,现在可好,人家说您是我的打手,唉,您老人家这一次给我惹的麻烦大了。”
跟党走吼了起来:“小吴啊,谁他妈敢这么侮辱我?这一辈子我老跟谁的打手也没当过,你小吴更没那个资格雇我当打手,我是共产党的杀手,战场上杀过多少人我自己也不知道,说我是你的打手,这明明是侮辱我、贬低我嘛,你说说,是谁这么说的?肯定是赵老贼,我到省上找他去。”
吴修治赶紧哀求他:“老领导啊,我求求你了,省省吧,别再给我惹是生非了,我知道你是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你吼完了,爽快了,人家找我的麻烦埃实话对你说了吧,今天省委省政府领导都找我了,人家不敢惹你,可是敢惹我啊,我求你了,再别吼了,也别出手了,再怎么说也都是人民内部矛盾,你那么做让我说也确实有点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