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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远大问:“王大妈是谁?”
大李子说:“专门负责打扫女澡堂卫生的,这几天公休没来,这儿就成了猪圈了。”
再待一会儿彭远大觉得自己也得晕倒,连忙离开浴室,来到了外面的更衣室。更衣室里摆了一排排的木头小柜子,为了节省空间,一排排柜子之间的距离都很狭小,柜子排在一起成了隔墙,中间的过道就像迷宫的通道,走在里面彭远大不由想起前不久才看过的电影《地道战》。
柜子的门上都挂着明锁,洗澡的人买澡票的同时就领到一把带号码的钥匙,然后根据号码把自己的衣服脱到柜子里锁上就可以洗澡了。彭远大随手扭了扭挂锁,钌铞居然应手脱落。原来长期受到潮气的腐蚀,木柜的门已经朽了,钌铞也大都锈蚀不堪,靠这种锁防小偷等于喝口凉水打饱嗝,自己糊弄自己。
彭远大说:“难怪你们这儿老丢东西,这种明锁根本不行,一撬就开了,最好换成暗锁,就像我们办公室里的抽屉锁一样,就不容易撬了。”
大李子说:“换锁的报告已经打上去了,商业局革委会忙着清查三种人,顾不上批换锁。”公共浴池都归商业局管。
一阵臭气从浴室里散发出来,提醒彭远大这几天那个负责打扫卫生的王大妈没上班,就问大李子:“你不是说你们澡堂的工作人员都在吗?”
大李子说:“对呀,从领导小组常组长到看大门的老魏,你不是都轮着谈过了吗?”
彭远大说:“负责打扫女澡堂的王大妈这几天不是休息吗?”
大李子不以为然地说:“那个王大妈在跟不在没多大区别,她啥也不知道。”
彭远大奇怪地问他:“怎么回事儿?”
“王大妈是哑巴。”
彭远大嘿嘿冷笑:“王大妈是哑巴,怎么能告诉你女人洗澡的时候不上厕所就地解决呢?”
大李子气恼地嘿了一声:“你怎么还没忘这茬?王大妈不会说话会比划,比划不清还会写字嘛,你再别提那话茬了,再提我真生气啥也不跟你说了。”
彭远大问:“我们这次调查怎么没找王大妈?”
大李子说:“哑巴找她干吗?”
彭远大说:“哑巴又不是瞎子,不会说总会看吧?不会说跟啥也不知道是两回事。”
大李子无所谓地耸耸肩膀头:“你要是想找她我就帮你找,不过老牛当初可没找她。”
彭远大一听老牛当初没找过这位专门负责打扫女澡堂卫生的王大妈,暗想,说不定就是因为没找这位王大妈才漏掉了关键线索。想到这儿,找王大妈的心情更加急切了:“你知不知道王大妈家?”
大李子说:“知道,我们单位没有不知道王大妈家的。”
彭远大说那咱们就走。大李子是配合他破案的,他说咋办就咋办,当下也不多说,跟他骑了自行车朝王大妈家奔去。
走在路上彭远大对自己的调查工作作了简单的总结:第一,这个案子肯定是前来洗澡的女人干的,女浴池没有窗户,只有通气孔,外人根本钻不进来。第二,浴池更衣柜的排列方式给小偷提供了方便,如果小偷作案,隔墙一样的柜子很容易遮挡其他人的视线,而那些柜子上头的挂锁更是聋子的耳朵,即便是女人,只要带个改锥,撬开柜子也非常轻松。第三,小偷是个年轻女贼,因为在这种公共场合偷窃,一要胆大,二是动作利索,而且丢失的衣服根据失主的描述都是款式比较时髦适合年轻人穿的,彭远大由此推断,小偷年龄不会超过三十岁。
“到了。”
大李子在一排砖平房外面下了车,打断了彭远大的思路。这里是工人新村,五十年代的建筑,上百幢砖平房整齐地排列着,每一幢平房的格式完全一样。经过二十多年的变迁,居民们扩张生存空间的欲望已经把整齐划一的建筑格局变得面目全非。家家都自搭自建起了小院墙,院墙外面堆满了煤炭、垃圾、砖块以及一些杂七杂八用得着和用不着的东西,让原本已经狭窄的过道更加崎岖难行。空气中弥漫着劣质煤燃放出来的煤烟和公共厕所的臊臭味。
大李子对这儿很熟,把自行车停在一家院落前面门也不敲就推门而入,彭远大跟在他的身后刚要进门,就见一头黄色的大狗闷头朝大李子背后扑了过去,连忙喊:“小心,有狗。”
大李子反应极为灵敏,脚下就像装了弹簧,应声腾身蹿进了屋门,屋门跟院门之间的距离足有八米,大李子一步能跳这么远,倒让彭远大大为惊讶。大李子蹿进屋子,马上转过身来半掩着门冲狗破口大骂:“好你个狗日的,这么记仇,要不是老子腿快,今天腿上一块肉就喂狗了。老子明天就把你这狗日的骟了,看你还搞不搞破鞋。”狗昂着脑袋冲他狂吠,一人一狗隔了门就像是两个泼妇在吵架骂街。
彭远大既好笑,又为难,狗跟大李子较劲,他拿不准自己这个时候进去狗会不会迁怒于他,拿他下嘴。这时候大李子背后钻出来一个姑娘,对狗下指示:“老黄,别叫了,”又对彭远大说,“没事,你进来吧,它只咬大李子,不咬别人。”
彭远大半信半疑,却不敢以身犯险,大李子也说:“小彭进来没事,这臭狗跟我有仇,不咬别人专咬我。”
姑娘看到彭远大胆战心惊望门却步,咯咯笑个不停:“那么大个男人还怕狗,笑死人了,你看我就不怕。”说着出门抱住了狗,“进来吧,胆小鬼。”
彭远大心说:你们家养的狗你当然不怕,有机会我把警犬队的大狼狗领过来,看你怕不怕。心里这样想着,百倍警惕地贴着院墙的边儿蹭了进去,那条凶恶的大黄狗乜斜了他一眼,鼻子里不屑地哼了两声果然没朝他发威。彭远大进门好奇地问大李子:“你怎么惹着它了,它怎么真的光咬你不咬别人?”
大李子说:“这狗那天发骚,趴在一条母狗背上搞破鞋,我刚好来给王大妈送冬菜,看见了就砸了它一石头,母狗吓跑了,坏了这家伙的好事,这家伙从那儿以后就恨上我了,我每次来它都咬我。”
姑娘进来以后问大李子:“他是谁?”
大李子说:“这是公安局专案组的小彭,你就叫他彭哥,找你妈有事,你妈呢?”
姑娘说:“我妈买菜去了,这阵可能快回来了,你们等一会儿吧。”
大李子说:“天都快黑了买什么菜?”
姑娘说:“一看你就是不管家不知柴米贵的人,现在这个时候买菜才便宜埃”大李子跟姑娘闲聊着,彭远大这才定下心来端详了姑娘一番,姑娘穿着便衣花棉袄,胳膊肘子补着两块补丁,梳着两条长长的大辫子,一张圆圆的苹果脸红扑扑的,两颗眼珠活像新疆吐鲁番的大葡萄,水灵灵黑油油的,小小的翘鼻子就像刚刚成熟的小蒜头。彭远大看着姑娘脑子里就蹦出来两个字:甜、美。见彭远大盯着自己看,姑娘嫣然一笑,两只眼睛眯成了月牙儿,红唇微张,嘴角微微上翘,小嘴像极了一只菱角。珠贝一样洁白的牙齿有两颗小虎牙,让她天生就有一股俏皮、活泼的神情。彭远大那一刻尝到了神魂颠倒的滋味,好看的姑娘他不是没有见到过,可是像这样一见面就像一根箭镞一样深深扎进他心里的甜美姑娘长这么大真是头一次感觉。彭远大傻了,以至于大李子问他等不等王大妈他都没听到。大李子看他盯着人家姑娘看,这才想起来给他介绍那个姑娘:“这是王大妈的独生女儿董晓兰,拂晓的晓,不是大小的小,你叫她晓兰、兰兰都成。”
晓兰冷不丁问彭远大:“你真是警察?”
彭远大这才回过神来,几分慌乱几分得意地连连点头:“对呀,我就是警察。”
晓兰又笑了:“警察还怕狗,那么胆小,碰上坏人你敢抓吗?”
彭远大尴尬极了,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恨不得大李子变成坏人自己现在马上就抓了他,以实际行动让这位甜美的姑娘看看。转念又想到,大李子身坯比自己整整大了一圈,凭自己这副小身板即便他真是坏人,也抓不了他。想到这儿便有些灰心丧气,在心里叹息了一声,忘了回答姑娘的话。
大李子训斥晓兰:“小丫头片子怎么说话呢?俗话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怕狗不等于怕坏人。再说了,这狗是你家养的,要不是看在你们的份上,我早就把它变成红烧肉了。”
晓兰不干了:“大李子你怎么这么狠,你要是敢把我家老黄变成红烧肉我就把你变成红烧肉。”
大李子呵呵笑着说:“老黄变成红烧肉能吃,我变成红烧肉不能吃,浪费。”
彭远大在一旁看着晓兰跟大李子斗嘴,想插嘴又找不出合适的话来,不声不响就这么待着又怕姑娘看轻了他,心里头就像被谁塞进去一整窝的蚂蚁,乱糟糟痒酥酥,却又难抓难挠,大冷天急出来一脑袋汗水,多亏这个时候王大妈回来了。
王大妈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花白的头发和满脸的皱纹向这个世界默默诉说着生活的艰辛。晓兰赶出去接过王大妈手中的白菜土豆,告诉王大妈家里来人了,王大妈咿咿哦哦地答应着走进门来。
大李子张口就问:“单位不是分冬菜了吗?你怎么还去买。”
王大妈好像能听懂大李子的问话似的,咿咿哦哦比划着跟大李子对话,大李子却弄不懂她的意思,晓兰在一旁当翻译:“我妈说现在各单位都分菜,所以市场上的白菜土豆便宜,分的冬菜都放到菜窖里了,等到开春市场上的菜价上去了再吃。”
大李子这才给王大妈介绍彭远大:“这是公安局的彭科长,他来向你了解情况。”
彭远大一听大李子擅自给自己升了官,连忙解释:“我不是科长,就是一般的警察。”
王大妈笑了,又比划了两下,姑娘笑嘻嘻地对彭远大说:“我妈说警察干好了就能当科长。”
彭远大终于鼓起勇气问了姑娘一句话:“你妈能听懂人话吗?”
姑娘白了他一眼:“你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