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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都是我后来才知道的。
我三门主课的成绩是二十六分,是一篇作文得的分数,其余的是零分。我当时只对作文的题目发生了兴趣,所以,我才写了几句话在上面。作文题目是《世间的事知多少》,我盯住这个题目就激动起来,我把一些所见所闻,当然是我感兴趣的东西写了下来。包括我特别爱吃的红烧猪骨头。我还记得作文的最后一句话是这样写的:我太热爱这里的生活了!
语文老师在四十分的作文里,慷慨地给了我二十六分。对于我写的作文,首先吸引的是初中的语文老师们。他们在没看见我的作文之前,完全是怀着准备欣赏一个天才学生作文的心情的。但是,他们看过我的作文之后,都纷纷摇头。他们差不多就是在指责语文老师了:“这种作文,在我的手里只能给十三分。一十三分多了,也就能得八分。”
语文老师说:“现在的所谓好的作文,几乎千篇一律。我觉得红眉阿坚的作文里有一种少见的,不,有一种罕见的热爱生活的激情在里边。我也知道这篇作文是不完美的,所以,我只给了他二十六分,”
就在老师们还在办公室里对我的作文争论不休的时候,我回到家里准备大吃一顿。就是那二十六分的作文,无情地消耗了我大量的脑细胞,它比我绕着城市跑一圈还令我疲倦。小小和豆子看我时的表情很怪,我看了一会儿,才发现他们的表情里藏着诡秘的笑。那是一种知道谜底的胸有成竹的笑容。一直到妈妈从厨房里出来,坐到餐桌旁时,先是小小,然后是豆子,都陆续拿出了期中考试卷子,递交到妈妈手里。当时,我正把一块猪骨头放进嘴里,想把它咬开。从我考上博采中学那天开始,红烧猪骨头似乎是妈妈单为我做的。妈妈觉得我的考试成绩不会令她失望,特意烧了这道菜祝贺我的。胡生磨蹭了一会儿,也拿出了卷子。妈妈笑着说:“我先看胡生的考卷,然后看小小和豆子的,最后看红眉阿坚的!”看来,妈妈是把公布我的成绩当做重头戏推出的,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压轴戏。
我把嘴里的骨头咬开了。把骨头咬碎之后,我就能把它们咬得嘎巴嘎巴乱响了。豆子小声对小小说:“两门都是大鸡蛋,还能把骨头嚼得这么响。”
妈妈故意大声地说:“胡生这次考得不错,平均六十一点五分。毕竟都及格了。”
胡生听妈妈如此鼓励他,脑袋马上就抬起来了,四肢开始活跃,脸上也神采飞扬了。小小考了个双百,豆子考了一百九十八点五分。
妈妈问我:“红眉阿坚,你的分数知道了吗?”
我说:“二十六分。”
“什么二十六分?”妈妈以为我在逗她玩。
我说:“三门课二十六分。其实,我只写了作文,那两门考卷我根本没答。”
妈妈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两门是零分?你没答题是怎么回事?”
我说:“我在那两张考卷上都画了一条漂亮的蚯蚓。”
妈妈把自己的嘴巴张得老大:“你只在考卷上画了一条蚯蚓?!”
我说:“我当时手里没有彩色笔,只有钢笔,要不然,我就能画一条粉红色蚯蚓了。”
“你是什么意思?……”妈妈本来笑呵呵地用手里的筷子为我夹起了一块肉,听我这么一说,筷子上的肉掉在了盘子里。
妈妈生气了。我看看小小和豆子的表情,好像他们早就在等待着妈妈发火。我没想到的是胡生,他一下子就笑出声来,嘴里的食物喷了一饭桌:“妈,这次考试成绩,我在家里排第三了,红眉阿坚是倒数第一。”
妈妈冲着胡生呵斥了一句:“你闭嘴!”
我正把咬碎的骨头愉快地吞进肚子里。妈妈对我说:“阿坚,你别吃了,先上我的房间里来一下,我要跟你谈谈。”
我恋恋不舍地盯着满桌子的菜说:“边吃边说不行吗?”
妈妈的口气不容商量:“你觉得谈这件事,当着弟弟和妹妹的面说好吗?”
胡生又来了一句:“我们不怕丢人。”
豆子说:“我想看看一个全城都知道的天才是怎么过妈妈这一关的。”
小小说了一句话有些伤我的自尊心:“这世界根本就没有天才。有了,那也是假的。”
我不想反唇相讥,因为在我跟妈妈去她的房间进行特殊的谈话之前,我还要抓住机会再吃一块肉,我得逞了。我的嘴角两边还滴着油水就走进了妈妈的房间。妈妈坐在她的床上,看见我又伸出舌头舔嘴巴的四周,妈妈就皱起眉头,递给我一张纸:“用纸擦,不要把舌头伸出那么长去舔。我已经说过你不下一百遍了。”
我诚实地说:“妈妈没有说过一百遍,只说过十遍……”
妈妈打断我的话:“现在我们不讨论这个问题,要说的是你这次的考试成绩。在考卷上不答题,画什么蚯蚓?”
《变身狗》 第四部分考试(2)
我背过身去又忍不住舔了一下嘴唇。
妈妈又说了什么,我没听进一个字。我的鼻孔不停地抽动痉挛,我不知道妈妈的话何时能结束,我只想重返餐桌边,继续享用我的美食。但是,妈妈没打算让这场十分重要的谈话草草了事,她倒了一杯茶放在自己的面前,这是要进行一次马拉松式的谈话了……
我的嗓子里涌出一阵咕噜咕噜的怪声音,我的肚子在向我发出警告。我想,为了肚子,我必须快刀斩乱麻地结束谈话,不然,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蠢事来。我说:“妈,你想让我下次考试得多少分?”
“满分。”
我说:“就满分。”说完,我就朝门外走。妈妈叫住了我:“你要干什么去?”我可怜地说:“妈,我还没吃饱呢。”第二天在学校里,我知道了我在初一(12)班的成绩排名,是第五十八名。因为我们班还没有第五十九名学生。
苗子老师表扬了六月。她考了第二名。当苗子老师宣布我的成绩时,在全班还没来得及哗然之前,我先笑起来了,我觉得十分好笑,一件我根本没当回事的考试,全世界都认真了。
六月在我发笑的时候,回头看了我一眼。她可能认为我笑得不是时候。但是,我就是想笑。笑声在我的嗓子里排成大队都快堵塞了,我能不准它们出来吗?
全班的同学都在看着我笑。苗子老师也不例外。当我的笑瘾过去之后,苗子老师带着伤心的表情说:“你们都看清了吗?当一个学生考试得了全班倒数第一的时候,他还能没心没肺地笑出来,我能当着全班同学的面问红眉阿坚一句话吗?”’我用袖子擦了一下笑出来的眼泪:“但愿不是高深的问题。”
苗子老师说:“你为什么在这时能笑出来?”
我说:“我觉得好笑。。
黄米突然间就举手站起身来:“苗老师,对这样的学生为什么不考虑开除他?”黄米的跟屁虫祝英也在下边说:“开除!开除!”
苗子老师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校长已经初步掌握了红眉阿坚同学的一些情况。校方也拿出了处理意见,对红眉阿坚再观察一段时间,如果在下一次考试中或者说在其他方面不能达到要求,校长会考虑红眉阿坚退学的问题。”
我问了一句:“什么是退学?”
苗子老师语气沉重地说:“退学就是你被博采中学开除了。”
。
我仍旧问下去,因为我实在是不太清楚:“开除了是什么意思?”
苗子老师的沉重口气变得恼火了:“开除了就是从今以后不准再到博采中学里来了。”
接下去,我问了一个让谁听起来都觉得很傻的问题:“只准备开除我一个人吗?”
全班同学哄笑起来。
我心里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假如把我开除了,最好把六月也开除了。这样的结果,我就根本不用到学校里来见六月了。而且,学校里有我很讨厌的规定,我恨规定。
放学时,我又被苗子老师叫到了校长办公室谈话。校长找我谈话的动机更复杂化了,对于我的天才的名声,是校长宣传出去的。也就是说,我这个天才是校长发现的。校长不想让所有人认为他发现人才的眼力出了问题。我究竟是不是天才,已经不只是我一个人的问题了,也是校长十分关心的大问题。
校长谈话的目的到了最后才明确下来,我在下一次的考试中必须拿高分。
我看见校长的嘴角都堆起了白沫,他面对着我一个人大着嗓门说话,不肯把音调降下去。他用手轻轻地抚摩了一下自己的头,那只手离开头发的瞬间,他的两根手指头死死捏住一根头发,他表情万分痛苦地说:“看见没有,你看见没有,我又掉了一根头发。我的头发是掉一根少一根了。为了学校,为了你们,我只能看着头发一根根离我而去。红眉阿坚啊,为我争口气吧。”
在校长和我结束了谈话,我急不可耐地冲出校长室的时候,我回头看见校长弯曲着腰在地上寻找什么东西,当他直起身子时,他手里捏着一根头发。
我拐上那条回家的路时,看见匆匆忙忙下班的人群,还有城市街道两边闪烁的灯光,我忘记了下午的不愉快。一辆公共汽车从我身边驶过时,从车窗里扔出一个喝空了的酸奶盒子,正擦着我的鼻梁飞了过去,它没伤着我。但是,酸奶的香味留在了我的鼻孔里。
我的目光在一扇商场的橱窗前定住了。刚开始,我还误以为是身着流行服装的模特走出了橱窗。我猜测着走近她,看清了她就是六月时,我有点吃惊地问她:“天都黑了,你为什么站在这儿?”
六月说:“我在等你。”
我说:“我应该有预见的,怎么没想到你会在这里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