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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问,也想知道吴道老师的身世。我说:“他也没有弟弟和妹妹?”
六月说:“我要上课去了。”说完,她就跑步回教室去了。我冲着她的背影喊:“你在躲避我提出的问题!”六月跑得更快了。
我一个人站在那片阴影里足足怔了十几分钟。想得头疼,然后跑着去医院了。这是全市最大、技术最好的医院。但是,当我踩上大厅那能照见人影的大理石地面时,我觉得周周的环境有些冷冰冰的,白色让我感到了冷。
我想,如果环境的色调和医生护士的大褂子都改成粉红色该有多好。
在一个病房里,我看见了缩在白色被子里的吴道老师。最初看到他躺在床上的第一眼时,我着实吓了一大跳。我误以为自己找错了病房,认错了人。床上躺着的是我的体育老师吴道吗?我无法让自己的眼睛相信。
但是,床上的瘦弱苍老的人叫了我一声:“红眉阿坚来了。”
我终于忍不住哭了,而且声音很大:“吴老师,你怎么病成了这样?”
吴道老师说:“别这么大声地哭,医生不让的。”
我开始抑制自己心里的悲痛:“臭老师,我们都听说了你的情况……”
吴道老师把手指立在自己缺少血色的嘴唇上:“不捉我的病好吗?”
我点头。就在我点头时,我看见自己眼睛里的一滴泪水砸在了病房的水泥地面上。我看见那滴泪水颤动着,跟灰色的水泥地格格不入。
一位女护士端着白色的托盘走了进来,责问我:“这是特护病房,谁让你进来的?”
我说:“这是我的体育老师,我是看老师来的。”
护士脸上出现了惊异的表情:“你的体育老师?我看倒像是你爸爸的体育老师。”
我望着吴道老师;心里难受极了:“吴老师,你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吗?”
没想到,吴道老师笑了笑,这一笑,我就想起了满是干枯皱纹的核桃。吴道老师说:“我又老又丑吧?”
我摇头。吴道老师说:“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自己的形象。我觉得自己的身体确实不太好。但是,我想……”
我根本控制不了自己夺眶而出的眼泪:“你想什么?吴老师?’
吴道老师只说了几个字:“我想活着。”
《变身狗》 第四部分血液(2)
我转身走出了特护病房,大声地在走廊里喊叫起来:“在哪里献血?请问在哪里献血?”
走廊里的人都回头盯着我。有人说:“这个孩子怎么啦?”“这男孩子哭得很厉害。”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匆匆跑了过来,一把拽住了我的衣袖:“孩子,医院里不能大喊大叫。”
我哭着哀求道:“我要献血!”
医生说:“不,你不能献血。你还没到献血的年龄。”
我说:“到了,我知道自己到了。”
这时候,人们叫他院长的人领着好几个医生走过来了,院长问:“是谁在大叫要献血的?”
我说:“是我。”
院长只看了我一眼,就对那个医生下了命令:“让这个孩子马上离开这里!要保证医院里的绝对安静!”院长说完,被一群医生、护士簇拥着走进了吴老师的特护病房。
医生抓着我的那只手还没松开:“走吧,孩子。”
我问他:“现在还找不到跟吴老师相同的血型吗?”
医生说:“上哪儿去找?别说在一千个人里找不到,就是在一万个人里也找不到。”
我反手抓住医生的胳膊说:“我求你们了,你们看看我的血,也许我的血跟吴道老师的血型一样。”
医生摇着头说:“你快离开这里吧,别添乱了。”
我返身想再去看看吴道老师时,特护病房的门口已经有护土守着了。我绕到楼外的窗口处,想透过窗口看看吴道老师怎么样了,才想起吴道老师的特护病房在三楼,根本没法看见。
我旷了一节课。苗子老师很恼火:“红眉阿坚,你是我们初一(12)班第一个敢旷课的学生。你的胆子大过头了!”
我没错。我觉得自己没有什么错。我说:“我去看吴道老师了。”
苗子老师的声调提高了不少:“你去看吴道老师?你能解决什么问题?你的首要问题是上课题,是怎么样面对考试。”
我把脑袋转了一个方向,嘀咕了一声;“又来了。”
苗子老师问:“你刚才说什么?”
我把脸朝向了苗子老师:“我说,我不喜欢苗老师刚才说过的那些话。”
苗子老师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像是用赤色水彩泡过了一样:“你喜欢什么?你能告诉我吗?”
我说:“我喜欢的东西有很多,但是有些东西不喜欢。”
苗子老师说:“不管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功课不能丢下,考试不能打狼。去吧,去找一个学习好的同学,帮你把落下的数学课补上!”
没想到,二十分钟之后,吴道老师病危的消息就传到了博采中学。学校的老师都乘坐一辆汽车赶往医院。我什么也不管了,迫着那辆汽车去了医院。
吴道老师的脸白得像一张揉皱的纸。
院长跟校长说:“我们现在一点办法也没有了。没有血,一滴血也没有。”
我钻进了病房里,站到了吴道老师的病床边上。吴道老师的嘴唇嗫嚅着,眼光散乱急切地洒在我的脸上。我又哭了,这是我哭得最多的一天。我说:“吴老师,你有话要跟我说?”
吴道老师脸上的皱纹微微朝上牵动了,我知道自己猜对了。但是,吴道老师的声音如同轻风一样,在空气中就被吸收尽了。
我说:“吴老师,你想说什么?”
吴道老师的眼角挂着一滴泪水。
我大声喊道:“让我给吴老师输一滴血也行,让他把那句话说出来。”
围在床边上的人都低垂了头,有的人在擦眼睛。
我再一次喊道:“请让我给吴老师输一滴血吧,我想听他把那句话……说出来……”
院长湿着自己的眼睛对我说:“孩子,愿望代替不了医疗科学。我们不能抽你的血。再说,我不相信奇迹会发生。”
我抓住院长的手咬了一口。我痛恨固执和权威。
院长疼得叫了一声。我被几个大人抱住了。就在这时,我看见六月从拥挤的人群中钻了过来,她朝院长扬起脸来:“你们就让红眉阿坚输一点血给病人吧。”
院长被六月的那双透明的眼睛感动了,他捂住自己的手说:“你有说服我的理由吗?”
我;包括所有在场的人都听见了六月说的一句话:“红眉阿坚是吴老师的弟弟。”
我们谁都不相信。六月说:“就让弟弟给哥哥输一点点血,让他把那句话说出来吧。”
院长对我说:“你跟我来吧。”院长是在满足大家心里的最后一点愿望。
所有人都跟随在我们的身后。两分钟之后,从我的胳膊上抽出了五毫升血。走廊上站满了等待化验血型的人。
院长走出实验室时,嘴里不停地说:“奇迹,真是奇迹,两人的血型完全一样。”
我呆住了。
当我的五毫升血通过针管输入吴道老师的身体里时,我听见吴道老师清楚地吐出了下面的话:“活着真好。”
我哽咽着说:“二哥,你肯定是我的二哥。我找了你那么久,你知道吗?……”
笑容在吴道老师,不,在我二哥的脸上凝固了。他把笑容永远地留给了我。
《变身狗》 第四部分六月家中的女人(1)
三十一、六月家中的女人
我跟二哥相认前后不到三分钟,他就离开了我。他当时是否认出我来,仍旧是一个谜。我和二哥在这座城市相遇,完全是六月的出现和她说出的那句话。假如六月没有说出我是吴道老师的弟弟,院长能化验我的血型吗?不检验出我的血型,我永远不知道我跟吴道老师的血缘关系。
现在,我对六月有了更大的兴趣,我开始关心她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每一个举动。我有这种预感,她跟我的生命息息相关。
我想,在医院里发生的这些令人吃惊的事,会传遍这座城市的。人们会认为我的血型跟吴道的血型相同是一种巧合,不是必然。而六月说我是吴道的弟弟,也是一种美丽的愿望。美丽的愿望一旦实现,人们就想把它藏在心里的某一个可供纪念的地方了。
直接受到震动的是现在跟我生活在一起的家里人。
当天的晚上,我回到家里时,所有人盯着我的目光又不对头了。但是,我已经对猜疑我的眼神见怪不怪了。
妈妈一直没有跟我说话。她在厨房里做完了饭之后,就喊了一声:“吃晚饭了!”第一个去端饭的是小小,她端那些不烫的饭菜。那些烫手的饭菜,尤其是热汤,是由我和胡生来端的。
我忘记了去端饭菜。我只想打一个电话,给六月打电话。但是,我没有六月家的电话号码。我现在才知道,从我认识六月到现在,我从来就不知道她家里的电话号码。
妈妈朝我说了一句:“阿坚,吃饭了。”
我看见家里所有的人都坐在餐桌前等着我。妈妈看见我坐下了,就对大家说:“吃吧。”
餐桌上赫然摆着我最爱吃的红烧猪骨头。盛猪骨头的盘子比平日的大,量也比平常的多。但是,只有我一人吃,他们都不朝这个盘子里伸筷子。我说:“小小、豆子、胡生,你们怎么都不吃红烧猪骨头呀?”
小小说:“妈妈说了,这是给你做的,因为你今天给……别人输血了。”
豆子说:“你不是孤儿,你有哥哥。”
胡生说:“我听说,你的体育老师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