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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吧唧吧唧抽着烟袋,打开了话匣子。清早的时候本就没什么客人,更不用说这县里冷清的这德行。正好有陆言跟着一唱一搭,几句话便将这剑峰附近的情况给问了个清楚。
乔青靠近宫无绝,耳语:“人才啊!”
严寒之中一抹温热的呼吸喷到耳侧,宫无绝从头到脚都似泡在温泉里,嘴角不由微微勾了勾:“鸣凤出来的自是人才。”
“对,太子爷,你鸣凤什么都好,鸣凤的母鸡下个蛋都比旁人的大。”同属于嚣张的过分的人,乔青就瞧不惯宫无绝这骨子傲气。说到这里一顿,想起自己包袱里那只巨大的蛋,等着找机会问问宫无绝识不识得。不行就早些煮了吃,也省的整天背在身上。
宫无绝耸耸肩,也不反驳:“等你去了就知道。”
“老子闲着没事儿去那冰天雪地的鬼地方干嘛。”乔青疑惑挑眉,宫无绝却不再多说,只朝着她神秘的笑笑,笑的她后背发凉,一胳膊捅过去:“大冷天的少阴兮兮的。”
那老人正说到剑峰之险,忽然反应过来:“小伙子,你们可是要去剑峰?”
陆言笑着点头应了。
“可使不得,那地方怎么能去人!咱们这些小老百姓就不必说了,从来不敢往剑峰那里去的,越是往那边儿走啊,就越是冷,冷的都能生生冻死喂!你们这些人哪,一看就是贵人,跟咱们自是比不得。不过前些日子有不少穿着道袍的大人也来打听那剑峰,神色里傲慢的很。最后呢,还不是夹着尾巴没了影儿,照小老儿估计啊,根本就近不得那峰一步。”
乔青和宫无绝对视一眼,知道这说的就是田宣口中的玄云宗的武者了。
老头劝了半天,见一行人貌似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倒也不再费口舌多劝:“贵人们可是要住店?”
“是要住店的,先休息一日再说。”
“好咧,老王家的,有贵人住店!”
这一个乡县人不多,又不往别处去,大抵邻里街坊都识得。老头朝着前方吆喝了一声,远远的一间铺子迎出来个妇人,隔着老远朝这边喊:“吆,客官,里面请咧!”
陆言笑着谢了,最后又随口问了句:“大叔,这日子过的这么苦,怎的还住在这儿?”
老头笑呵呵摇摇头,在阴寒的风里裹紧了棉衣:“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啊!”
这状似无奈的一句,却让在场诸人感慨良多。
祈灵吸了吸鼻子,似乎是开始想家,抱着乔青的胳膊晃了晃。囚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色间颇有些落寞。无紫和非杏对视一眼,吐了吐舌头,好久没回半夏谷了。宫无绝和陆言陆非一齐朝着北方望去,就连大白都停止了打滚儿,落寞地喵了一声。
乔青看了看众人,在场的除了兰萧之外,还尽都是离乡背井。
这老头的一句话,就是古人常说的落叶归根了吧。乔青可以理解这种感情,十年了,她甚至已经记不清了现代的模样,高楼大厦?霓虹闪烁?这些都仿佛是上辈子的事儿了。然而午夜梦回,出现的一幕幕画面,却绝不是这光怪陆离的翼州大陆。
乔青想,如果有机会,她会回去么?
答案是肯定。
乔青郁闷地叹口气,算了,不想这些没用的,没听说死了还能再回去的。她一顿,不过也没听说死了还能再活过来的,她不也活过来了?她甚至在想,冷夏有没有可能也活过来,活在某个她所不知道的世界……唔,那女人肯定比她混的好啊!
乔青这千变万化的神色尽数落在了宫无绝的眼里。阴冷的寒风里,她站在原地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撇嘴,神色或落寞,或狐疑……宫无绝朝一边的大白瞄一眼,再看看陷在纠结里的乔青,这一人一猫,咋这么像呢……
不过,她在想什么?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这种神色,也不是第一次让宫无绝觉得乔青离着他极远极远。这不是山重水复之遥,而像是年年月月亘古时空的隔阂。宫无绝为自己的想法,自嘲的笑了。却无法抑制的走上去,啪一声重重搭住乔青肩头:“走了。”
“唔。”
乔青回过神来,由他搭着往前走:“等会儿先去剑峰探一探,实在不行,估计要单独上去了。”
“我陪你一块儿。”
斜眼看他:“没听刚才说么,有玄云宗的来过,你陪我去送死啊?”
“你觉得会有埋伏?”
“谁知道呢,有埋伏也无所谓,只要有九叶鸩兰老子就认了。”
“乔伯岚告诉你的,应当没错。”
“嗯,乔家还剩下的除了我之外,谁都挺靠谱。”
“挺有自知之明。”
“……”
两人就这么极其自然的朝前走,宫无绝搭着乔青肩头,一人一句哥俩好的闲聊着。后方一片沉默之后,连声响起骨碌骨碌和吧嗒吧嗒的声音,不用怀疑,一个是眼珠乱滚,一个是下巴落地。有没有搞错,这两人什么时候这么和谐了:“微妙啊……”
正纳闷着,就见前方乔青一扭头:“诶,你这算不算占老子便宜?”
宫无绝让她给气笑了,两个大男人搭个肩膀,占个屁便宜!
他一偏头,便见火红的衣袍外一袭白色大裘的乔青,滚着柔软的毛边儿,尖尖的下颔藏在毛绒绒的领子里,只露出了半张巴掌大的脸。细碎的日光洒在白的透明的肤色上,像是鸣凤常年飘洒的一抹暮雪。一双漆黑的瞳仁清亮清亮的,斜着眼睛戏谑的瞅他。
宫无绝一瞬心尖儿柔软,软的一塌糊涂。
他心猿意马,不由又想到了现在搁在他怀里的春宫,这一路上赶路为上,也没个时间研究研究……一肚子心思的男人面上却不显露分毫。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乔青,以一个待价而沽的眼光,随即耸耸肩一本正经的转过身,当先进了客栈里。
乔青瞪着眼,望着那嫌弃的背影险些把背上的包袱摔他后脑勺上,有本事别喜欢老子啊!她直接大步走进客栈,留着宫无绝在柜台付钱,哼着小曲儿三两步蹦跶上楼了。
后方众人望天,这才对嘛。
见她吊儿郎当的消失在楼梯口,宫无绝才从柜台前抬起头,缓缓笑起来。他并不恼,相比于开始的那种落寞,他更愿意看这货张牙舞爪的德行。
正想着,外面一阵喧哗。
有谁路过门口大喊着“又失踪了”朝远处跑。客栈老板娘“哎呦”一声拍了下大腿,赶忙跟出客栈看。乔青迈上二楼的腿又跟着拐了下来:“怎么回事?”
老板娘拍着腿一脸焦急:“客官可不知道,咱们这县里的谁不认识谁啊,准又是那田家的老太太出了问题。”
“田家?”
“客官有所不知了,那田家啊可是咱们县里的好人,老好人了。乡亲们不管有什么头疼脑热都是找那田家去看的,可惜啊,那当家的死的早。唯一的一根独苗有出息,进了京城,留下一个老太太本来好好的,竟不知怎么,没多久就疯了!咱们离着京城吝得远,不知那田先生在哪里谋生,也没法捎个信儿。只能轮流照顾着田老太……这不,估计又不知走哪去了。真是作孽哦……”
乔青似笑非笑,神色莫测:“可是田宣?”
“客官认得田先生?”
“有过几面之缘。”
“那敢情好!那田先生可是好人,极好的人,咱们县里最有学问的人了。教乡里的孩子读书,又兼着给问诊,这一走啊,咱们县里谁有个麻烦,还得跑老远的去城里看病。这倒没什么,田先生大才华,本也不是咱们这小小乡县能留得住的,只是自家老母这一疯,想必他还不知道呢!客官若是……”
正要问田宣的近况,乔青已经淡淡道:“不熟。”
老板娘一愣:“客……”
乔青转身离开。
后面囚狼拉住她,他虽自认冷血,却也见不得一个普通百姓如此这般孤苦。这一路上囚狼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免不了又是一顿咋舌,顺带着同情了一番背黑锅的真正玄王爷。不过相处下来,他也知道乔青看着凉薄,实则只是对外人。可这会儿这反应未免让他生出疑问,连他都有怜悯之心,她却……
“你若是肯出手,那老太太……”
乔青一边上楼梯,一边没什么感情的打断他的话:“我不会出手,清醒了倒不如就这么疯着。”
“嘿,你他妈怎么这么冷血!”
乔青已经不见了影子。
后面兰萧拍拍恼火的囚狼,叹了口气弱弱道:“她定然有她的理由的。”
无紫非杏大奇,正要问,就见兰萧远目望着天边的剑峰,半响咕哝了一句:“我又不傻。”话落,失落的飘上了楼。
无紫非杏半张着嘴,一副被雷劈了的模样,真想上去问一问,你是从哪里得出的这样的结论?也不知当初是哪个二货引狼入室啊!囚狼刚才被兰萧一点,倒是反应了过来,凑上去问两人。无紫靠在他耳边叽咕叽咕解释了一番,囚狼烦躁地抓抓头:“老子刚才骂她冷血,她不会……”
两人一齐微笑点头,她们家主子别的没有,记仇可是响当当的!囚狼哀嚎一声,正要上楼,非杏一把拦住他,期期艾艾地道:“要道歉也等公子睡醒吧,啧啧,她那脾气。”
囚狼认命,深深觉得打扰她睡觉不是个明智的事儿。就像非杏说的,那脾气,啧啧,连玄王爷都敢耍的人,想必灭了自己手下这种丧尽天良的事儿她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囚狼等着乔青起床,这一等,便等到了下午时分。
赶了三四天的路程,终于睡了个好觉。乔青一出门,便见囚狼烦躁的站在门口:“你这一脸的欲求不满是怎么回事?”
囚狼一噎,正要说话,非杏已经解释了一番:“公子,咱们告诉他了。”既然是自己人,也不该有隐瞒的事儿。再说,本也不是多大的机密,没什么大不了。乔青点点头,下楼用膳,不忘嘴欠的毒舌:“没事,就他那苦逼智商,知不知道没分别。”
囚狼眼角直跳。
偏偏非杏捂着嘴笑:“奴婢也是这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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