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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间一片轰隆。
入目是滔天的火浪顶着一座座巨大的石块冲入天际,细碎的冰碴子在火浪中劈啪作响,化作一团一团的蒸气腾升为滚滚浓烟。
这气浪的一扑让乔青浑身剧痛,她迅速爬起来冲向前方崖边,灼热的气息逼面而来,一片烟尘中下方什么也看不清晰,包括已经没了影子的宫无绝。早在这接连不断的轰天雷爆炸的一刻,她便想到了事情的因果。这峰顶只有玄天能上来,他将轰天雷埋伏在了九叶鸩兰的附近,若要下崖必将以冰壁借力,只要一触动,便像是多米诺骨牌一样一炸连着一炸,到时候,她便会在这峰顶死无葬身之地!
死无葬尸之地……
乔青心下一沉,宫无绝!
脚下地动山摇,头顶巨石下落,这些心思在脑中转过,也不过一瞬的时间。
冲天的座座巨石到达了一个顶点,气浪渐渐湮灭开始轰然坠下。一旦这些巨石落下,便唯有一个可能,堵住这崖底离开的唯一出路。换句话说,生死不明的宫无绝不论是死是活,都将被封死在崖下!
脚下的地面已经出现了蜘蛛网一样的裂痕,再呆下去说不准整个剑峰都会出现塌陷。乔青一咬牙,豁然转身,准备跑路的步子却倏然一窒。离开?原本这埋伏是为她而设,宫无绝若非替她去取……
方才他纵身跃下的情景倏然浮现在眼前,紧跟着一幕幕似走走马灯一般浮现。
乔青,你给老子听好了,我不喜欢男人,喜欢的是你!
老子大把的好日子!等你有危险了,我肯定掉头就跑!
……
可是现在正准备掉头就跑了,为何犹豫了呢。下去?她便会和宫无绝一起在见鬼的崖底等死,两个死不如一个死,这笔买卖她还是会算的。乔青的脑中天人交战。就这一窒的功夫,脚下咔嚓一声,蜘蛛网一样的裂痕延伸出去……
咔嚓,咔嚓——
碎石滚落,同时滚落的还有一个骂娘的红衣少年:“妈的,老子还没考虑好啊!”
轰——
一声轰隆巨响,巨石终于接二连三的落下,将这唯一的出口堵了个严严实实。
青天白日一瞬化为蒙蒙昏暗,微弱的光从细碎的空隙中投射下来,一线一线斑驳地照在崖底。或大或小的碎石和冰碴扑扑簌簌落到头脸上,刺刺的疼。乔青踩着崖底的深褐色地面,有丝茫然,有些发愣,还有点儿懵。
再让你犹豫,再让你考虑,考虑个屁!正常的不是应该“哥们你走好老子回头给你报仇”的么?你乔青什么时候这么讲义气了?生死关头也是能犹豫的?现在好了,同生没了,一块儿死吧。
乔青认命地叹口气,仰头对着上方竖了个中指。
环顾四周,这崖底的空间比她想象的要大的多,深褐色的一片地壑自北向南绵延而去,具体有多大完全看不到尽头。也就是说,这剑峰的内部其实是中空的,而她现在就在剑峰的肚子里。
而这肚子,竟是别有洞天!
身侧的山壁若巨斧刀削,色泽艳红无限的延伸上去。这里比起外面尤其峰顶的阴寒温度要高一些,地面上并未结冰,迸岩碎石遍野都是,周围巨大的裂缝交错纵横,偶有少许的灌木落入眼里。活物的气息倒是还未感觉到。
乔青鼻尖一动,空气中浓浓的硝烟味里,夹杂着少许的血腥气。
目光落在远处一处迸岩上,尖锐的岩石尖儿赫然落下了一处血渍,乔青走上去,指尖在岩石上一抹,血渍未干。她刚才落下的一瞬已经看清了周围,并未发现宫无绝的身影,那也就是说,他受了伤,却还能行动。
乔青在四面八方看了看,朝着前方较为空旷的方向走去。
转了有大半个时辰,按理说宫无绝受了伤,不该比她走的还快,却一直未发现他的痕迹。尤其她前世也算是个杀手,对于追踪这等事从来不在话下……乔青步子一顿,宫无绝的伤势也许比她想的要重,在无法第一时间寻到出路的时候,他应该先找个地方容身,疗伤。可包袱都在她的背上,宫无绝两手空空会去哪里?
乔青调头原路返回,专注于被灌木遮挡的地方。地壑里的天色十分黯淡,只有上方不知道几千米的空隙里落下的线线日光,若是有隐蔽之处她没发现,这很正常。
……
这里几乎没有风,除了较为寒冷的空气缓缓流动,一切静的可怕。乔青不愿想这说明了什么,是否是因为这剑峰里完全没有出口,没有对流。现在的关键还是找到宫无绝再说。
忽然,细微的噼啪声落入耳里。
乔青驻足倾听,是火!
找了这大半天之后,这道声音只想让她仰天长叹,总算找到了!这男人,就不会站在原地等她下来么,跑什么跑。此时的她,完全忘了自己刚才死道友不死贫道的行径,别说宫无绝了,换了谁都不会相信这没良心的会跟着跳下来。自然,她也不是主动跳下来的。
循着这噼噼啪啪的声响,又走了一会儿,终于借着外面微弱的光线,发现了一处灌木遮挡中的洞穴口。这洞口不大,此处灌木丛丛正好遮了个严实。越是往洞口处走,血腥味越是浓郁。乔青袖口一动,寒刃闪烁,一柄飞刀出现白皙指尖,小心地拨开眼前灌木,踏了进去……
入目的,便是一片漆黑中的明耀火光。
血腥气浓厚,一处石台上隐隐可见血迹斑斑,却没有宫无绝的身影。乔青再往里走,一步落下,身后罡风激荡!她猛然转身手中飞刀就要下意识地射出,却硬生生一顿!到达眼前的掌风也猛的硬生生停下!
四目相对。
一片漆黑中宫无绝锋锐的双瞳映照着火光燃烧,里面是诧异,是惊喜,是不可置信,是毫不掩饰的情意,最后化为满满的信任白眼一翻倏然倒地。
乔青立即接住他,趔趄一下跟着砰一声摔倒。
宫无绝的重量压在身上,手下湿漉漉一片让她心下一沉,立即将宫无绝小心地拖拽到石台上。这一放,舒展的双眉便无意识的一皱,乔青将他侧过身,凝重的把完了脉——他的情况比她所想象的要糟糕万倍!想来也是,玄天既然出手要置她于死地,必然将下崖的落脚点计算得当,他那一脚踏上去便是踏在了轰天雷上,踏在了无数轰天雷的爆炸上!
黑色的大裘被血渍染湿,她给宫无绝将衣服褪了,里衣已经血红一片,连着模糊的血肉粘在了一起。
乔青面无表情,嗤啦一下,将里衣撕开。
一声无意识的闷哼,后背干涸的痂立即渗出大片的血水。从包袱里找出干净的布,伤药,将伤势一点一点的清理,再给他喂下了内伤的药丸。最后褪下他满是血的衣服,将自己的大裘铺在石台上,让他侧躺着。做完这一切,外面已经完全的暗了下来。
乔青终于靠在这石台一边休息了片刻。
看着眉头紧皱陷入了昏迷的男人,就连她都不得不说一声佩服,这男人受了这么重的伤,在落下这崖底的一刻不仅先支撑着找到了落脚的地方,还留意着没落下任何的痕迹。在她进洞的一刻,那凛厉的攻击哪里像是一个身受重伤的人?真是非人的意志。
她双目一凝,望向宫无绝始终紧攥的一只手。伸手去掰,处于昏迷中的男人像是有了感应,下意识攥的更紧。唔,什么东西,伤成这样了还宝贝着。乔青这个人,一身反骨,你不让我看,我还偏要看。
重伤昏迷的宫无绝自然不是她的对手,掰开的手心中,一朵蓝色的小花赫然在目。
乔青怔在原地。
九叶鸩兰,花开九瓣。
此时这花,在宫无绝的手心中攥了良久,已经有些蔫儿了,花瓣处可见微微的折损。乔青怔怔的望着,说不清心里的感觉,她没法想象在那轰天雷爆炸的一刻,感应到了危险的宫无绝却在命和花中,硬是冒险去摘取了这朵对他来说根本毫无益处的花。脑中浮现出冰壁缝隙里云雾缭绕中的一个蓝色的影子,在寒风中轻轻摇曳……
像是有什么开在了心里,酸,又痒。
这等从未有过的感觉,让她霍然起身,神色古怪地大步走出了洞穴。
外面极黑,不见天日的黑,沉静的一点声音都没有,像是一个与世隔绝的世界。唯有里面火光噼啪,一下一下落入她的耳朵,乔青不适应地在门口走来走去,脚下的灌木被踩的咔嚓咔嚓响,她心烦的一脚踢烂!
灌木屑满天飞着,乔青更烦,一挥手,立即化为了粉末。
化了粉依旧碍眼,乔青现在的感觉是手足无措烦躁透顶。
她知道宫无绝喜欢她,却不过以为是个玩票的性质,好好一男人谁会无缘无故喜欢另一个男人?乔青可不觉得自己有把直男掰弯的能耐。可偏偏,这男人为了她连命都不要了!这么大一个人情兜头砸下来,老子还不接不行。靠,这算什么!乔青简直想冲进去把宫无绝给揍醒,你说喜欢我就随便喜欢喜欢成了,你不声不响喜欢到了这种程度,这么大一人情老子怎么还?
乔青被踩了尾巴一样在门口转悠着,呲牙咧嘴恨不得里面受伤的人是她自己。
这种突如其来的愧疚感让她恨不得现在就冲去玄云宗把玄天给一把捏死!好吧,这个不靠谱。那不如干脆一把捏死重伤的宫无绝,也省的她现在一团乱!
乔青承认自己自私,她一直信奉的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只求自在享乐何曾去管旁人爽不爽快。对待宫无绝所说的喜欢,也不过是一笑置之,最多自恋的时候拿出来回味回味。就连刚才宫无绝落了崖底下,她想的都是自己先逃命,你开路,我掩护,你歇菜,我报仇。瞧,这才应该是她。
可是现在呢?
这人润物细无声的干出这么没人性的事儿,完全扰乱了她!那早已经喂了狗的良心又撒着欢儿的跑了回来,还带回来了别的什么她完全不理解的某些情绪。乔青就这么转悠着,一会儿脸色发青,一会儿柳眉倒竖,一会儿嗤之以鼻,一会儿咬牙切齿……
不知道过了有多久,终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