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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铠-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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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老弟,何以见得呢?”

“瞒上不瞒下,这是官场的通则。东平的这场兵变,在我们看来天大,但在固阳城的六镇都督府看来,不过是乱兵闹事而已,至今一个人都没死,算什么大事!这种事,六镇辖区内,哪天不要发生个十起八起的?

倘若长孙寿为这件事向拓跋雄求援,拓跋雄肯定会给他派增援,但也会觉得这个人真是太废物了,刚上任就闹出事来,还要自己帮他擦屁股——倘若让上头有了这个印象,长孙寿的这个东平都督只怕也做不长了。”

肖恒赞同道:“是这个道理。但倘若长孙寿害怕得要紧,他已顾不得自己的仕途,着急要求援保命呢?”

“倘若要保命,长孙寿就更不能向拓跋雄求援了。如果拓跋雄从外省派兵将来增援,那来的人不是他属下,他们是不会顾及长孙寿性命的。也不听长孙寿的命令。倘若来人一意立功,直接挥师进攻守备旅,那走投无路的守备旅肯定会攻击都督府来个玉石俱焚的——长孙寿会想到这个的。”

肖恒“嗯”一声:“好像也是——那长孙寿怎么办?他总不会这样眼瞪瞪地等着吧?”

“不会,我们逼走了鲜于霸,长孙寿肯定会再调新部队来的,而且来的是要靠得住的、他能指挥得动的兵马。只要等新兵马到了,他手上有了牌,他就会来找我们谈了。”

“谈判?”

“对,就是谈判。倘若大家不想同归于尽的话,只有这条路了。”

肖恒蹙眉想了片刻,他舒展开了眉头:“我明白老弟的意思了。长孙都督倘若不想与我们一块完蛋的话。他是决计不敢把这事捅到拓跋雄那去的——否则不但他的前程完了,他的小命也保不住!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孟聚淡淡一笑:“没别的办法,等着吧。”

在两边心照不宣的默契下,事情这样拖了下来。

听闻守备旅兵变的消息,靖安城内的居民都很害怕。自古以来,乱兵一起,生灵涂炭是必然的结局,城中的富户和豪商纷纷收拾细软逃难去了,那些没什么身家的小民们也纷纷躲进了自家,拉紧了门闩,从窗户的缝隙里兴奋地窥探着外边的街道,等待着厮杀好戏的上演。

但出乎居民的预料,一个白天过去了,守备旅只是在都督府门外安静地列队、休憩,并没有冲进都督府去大开杀戒——当然,兵力微薄的都督府当然也不会冲出来主动挑战。两边的士兵相隔一条街对峙,保持着警戒,却是相安无事一直到了日落。

都督府内官员们都觉得莫名其妙:往常兵变,丘八们往往都要提出各种要求的。要不是发饷发银,要不就是要求惩办某个讨人憎恶的军官。但这次的兵变实在太诡异了,士兵们围了都督府一个白天,却是没叫也没嚷——倘若不是士兵们手中的武器,官员们会以为他们是出来玩的。

晚上,包围都督府的士兵依然没有撤退。他们们把都督府门前的街道当做住宿的营地,好整以暇地搭起了野战的帐篷,铺上了睡觉的毯子,居然就在大街上宿营睡觉了。

敌人在自己眼皮底下睡觉,遭到如此的轻蔑藐视,都督府的士兵们被气歪了鼻子,却也不敢趁机冲出来——兵力相差悬殊是一个原因,更重要的原因是,守备旅的铠斗士部队不在这边。谁都知道,斗铠部队才是最关键的,若是攻击了眼前的兵马引来守备旅的铠斗士,那不是自己找死吗?

第二天,对都督府的包围仍在继续。午后。一片喧嚷的喊杀声突然传入被包围的都督府内。听闻那激烈的喊杀和打斗声,都督府上下都是精神一振:莫不是有哪路援军来解围了?

长孙寿亲自爬上了墙头,翘首眺望,战斗是发生在几条街外的,因为房屋的阻挡,他什么都看不到。但听那厮杀声音密集,喊杀冲天,斗铠声轰隆不断,都督府内众人都可以想象,那边的厮杀定然十分激烈。

都督府内的官员们都是面露喜色,都说太好了,增援兵马总算来了,好好把那群丘八们教训一顿。有些冲动的人甚至提议,点齐了都督府里兵马,大伙从正门冲出去,与援军来个里应外合,把乱兵杀个落花流水。

对这个提议,长孙寿其实也颇为心动的——堂堂镇帅,刚上任就被部下包围了一天一夜,他心里也憋着一股邪火。但毕竟是戎马出身的将军,他本事不见得多大,谨慎的习惯还是有的。

长孙寿多长了个心眼,他注意到,明明外面厮杀得正紧,杀声震天,打斗激烈,但包围在都督府外的守备旅士兵却是一点不紧张。有人甚至把兵器都搁下了,坐在地上歇凉聊天,脸上不见半点惊慌。

注意到这件事,长孙寿心里打了个突。他也不吱声,只是派几个人从围墙的狗洞里爬出去查探一番,打听下来援的是哪路兵马。

不一会,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了,报告说:“都督大人,我们听说了,来增援的兵马打的是东陵卫的旗号!大家都说,是东陵卫前来平乱了!”

听到这消息,长孙寿心里凉了个透,想死的心都有了。他无精打采地挥挥手:“大伙回去吧,该干什么干去,凑在这边等也没用。”

正如长孙寿预料的那样,喧闹的喊打喊杀声响了约莫半个时辰,忽然就无声无息地平了下来。幕僚们面面相觑,长孙都督苦笑:“诸位,方才为了救援我们,东陵卫已苦战尽力。不过大家不用担心,孟镇督还会继续努力的,他很快会再次发起进攻的。”

事实证明,长孙都督的先见非常高明,过了一个时辰,中午时分,喊杀打斗声又再次响起,而且这次的声势还更胜前次,不但有骑队奔腾的马蹄轰隆声、斗铠撞击的巨响、无数士兵的喊杀声,还有房屋崩塌的轰声和士兵们的惊呼惨叫——倘若只听声音,谁都不会怀疑,在那边正在进行着一场惨烈无比的解围巷战,厮杀得激烈无比,伤亡惨重。

长孙寿都督缩在椅子里,眼神呆滞地望着窗外的园林,心想东陵卫镇督孟聚的趣味还真是邪恶,不是这样玩人的吧。

“激烈”的厮杀进行了约莫半个时辰,打斗声逐渐向西城区转移,声音变得越来越小,最后变得无声无息——哪怕最初出茅庐的士兵都听出来,解围兵马已被击退了。

众人都明白过来了,东陵卫是用这种方式来向他们宣布,他们已经竭尽全力来解救了,但无奈叛军势大,他们已被撤退击退了。

吴长史很气愤地说:“东陵卫当真可恶!他们不来救援也就罢了,还要这样戏耍我们!这样粗糙的幌子,难道能骗过我们?”

“戏耍?”长孙寿苦笑,他觉得,那个迄今未见过面的强劲对手应该不会这么无聊。

“孟聚应该没这个想法,他只是需要个借口,将来朝廷追究下来时他好有个说辞罢了。至于我们相不相信——这对他来说毫无意义,他也不会关心的。”

第二天过去了,第三天的情况也不过是第二天的重演:门外围了一大堆兵,城里看不到的地方在杀声震天,解围厮杀被人击退回去。

第四天,还是这样,东陵卫的解围部队再再再次宣告失败,官员们恨不得冲出去冲孟聚喊一句:“镇督大人,解不解围不要紧,但您起码得让我们睡个午觉吧?!”

到第五天时,被包围的都督府终于忍耐不住了——倒不是长孙都督没法睡午觉受不了的,是士兵们受不了了。

被包围在都督府内的有七百多士兵、三百多名官员,另外还有根本没法统计数目的杂役仆人,这么上千人被围着,粮食和用水都是个大问题。

都督府内打有水井,饮水暂时还是不愁的,但粮食却是没法从地下挖出来。官员们还好,他们多少有点存粮,还能可以熬得下去,但那些士兵却没多少余粮的,挨饿了两天,大伙立即顶不住了,他们派出了代表向军官们申诉,要求食物——我们当兵的保卫你们这些官老爷,起码每天两碗粥总要给的吧?

但这恰恰难住了干练的长孙寿。靖安驻军过万,肯定是有大批存粮的,但问题是军粮库不在都督府里头,乱兵包围,他们也没法出去取粮,长孙寿再能干,他也没法变出粮食来。

在高官们眼里,低阶士兵的死活是无所谓的,挨饿就挨吧。但现在是非常时期,再饿下去,只怕没等门外的乱兵杀进来,门里的守卫者就先要兵变了。

长孙寿本来是做好打算,要等东平前沿的几个旅回来才与叛军接触谈判的,但手下都快要造反,他也没办法再矜持下去了。

二十九日下午,都督府派了一个长史出来——当然还是后墙的狗洞出来的,几天来,都督府能跟外界保持联系,看家的小狼狗居功甚伟。倒不是守备旅的包围圈真的那么粗陋发现不了这个缺口,肖恒是故意留着它的——长史一路小跑,直奔东陵卫的省署,求见孟镇督。

孟聚正在睡午觉,听闻都督府有人来找,他也懒得见,派王九过去问有什么事?

听闻接待自己的只是一个杂役,那长史差点没被气歪了脖子:自己可是堂堂的五品官,和孟聚的品级一样。可东陵卫居然这样怠慢自己,孟聚不出来也罢了,居然连个督察都不派出来问下,只是派了一个杂役出来接待自己!

但问题如今人在屋檐下,东陵卫占足了上风,都督府想不低头都不行。长史很委屈地交了一张请柬给王九,说长孙都督想请孟镇督今晚在天香楼吃饭。

收到王九转交的请柬,孟聚想了一阵,答复道:“都督既然有请,到时我一定赴约,请都督放心便是。”

得了孟聚的答复,那长史大大松了口气。他很客气地说:“孟镇督能赏光,那真是太好不过了。今晚,长孙都督恭候孟镇督的大驾。”

四月二十九日晚,戌时一刻。

夜幕下的城市一片宁静,东陵卫的马队横穿过大街的时候,街道空旷得让人心悸,只有洁白的月光照在街面上。

都督府门前那场宁静的兵变,迄今已经持续了五天了。虽然目前还没有流血,但这种事,谁都说不准的。这几天,靖安市面萧条,商铺酒楼家家打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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