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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出了张员外眼中的疑惑,赵特使淡淡一笑。他转头对那劳护卫笑道:“身为陵卫镇督却把边军给压制了——没想到在这北疆边荒之地,也有这样人物。看来,草莽之中,当真还是藏龙卧虎啊!”
劳护卫笑道:“大人太看得起他了。不过一个窝在穷乡辟岭里作威作福的土豪,井底之蛙不知天高地厚罢了。待到王师开来,他才知道什么是厉害。”
张员外恍然,心想这也对。人家赵大人走南闯北,什么大人物没见过。孟聚这等人,在北疆看来是了不起了,但放在整个天下,顶多也就算个地方豪强罢了,根本入不得人家法眼。
他笑道:“劳大人说得甚是,孟聚虽然跋扈骄横,但他再怎么强,肯定也没法跟朝廷的天兵相比。只是,朝廷不知何时才开始北伐解救我们啊?我等遗民沦落胡尘已久,期盼朝廷天兵,直如久旱盼甘霖啊!”
“张员外不必焦心,北伐乃举国大事,不能轻忽从事。其实,朝廷现在已经开始了北伐的准备。清除西蜀张逆叛党,这就是朝廷为北伐大计做的前奏。平定了蜀中,朝廷才能集中力量来对付鞑子。”
“当然,当然,这是正理。只是,鞑子胡作非为,欺凌良民,吾等遗民实在是忍无可忍了。。。唉,只盼能早日得见王师,老朽便是死也瞑目了。。。唉。。。”
看着张员外流露的失望之色,那赵特使也很是遗憾。他说:“关于北伐的大事,本官倒是知道一点内情,但这是机密大事来着——不过员外是忠义之人,料来无妨的。这样吧,张员外,我可以给你透露一二,但你可万万勿要再跟旁人说了。”
“这个自然。大人放心,老朽知道轻重,这等大事,绝不会对外泄露的。”
赵特使压低了声量:“其实,平定西蜀之役,已经到了结尾时候了,朝廷大军已经逼近成都府,张逆叛党已是穷途末路,指日可平。现在,枢密院已经做了决定,待平了西蜀之后,平蜀大军并不收兵回朝,他们在蜀中稍作休整后,便会直接攻打汉中。届时,朝廷大军将从荆襄、江都和汉中三路同时出兵北伐,对洛京形成包围之势。张员外,你只管放宽了心等着就是了,来年开春天暖之时,鞑子们便被赶走了,北疆指日可待。”
张员外听得十分激动,他使劲揉着眼睛,仿佛里面有无数的泪水已经忍不住要夺眶而出了:“这样,真是太好了,太好了!倘若能看到这一天,老朽纵死也能瞑目了”
话至于此,席间的气氛更加热烈。对着赵特使,张员外刻意奉承,频频劝酒。席间,他隐隐约约地提起,自己一直忠诚于朝廷,忠于华夏,很希望能为朝廷效劳。将来,待王师收复中原和北疆时候,张员外希望能出来为朝廷分忧。按张员外的说法,他在北方的时间很久了,地方和环境都熟悉,无论做什么事都得心应手,比朝廷从内地派官吏过来更方便。
“赵大人,北边的气候、习俗和民风都跟南边有很大不同。朝廷骤然之间派人过来,小民只怕他们不熟北边风俗人情,会耽误公务的。”
赵大人答应得很是痛快:“朝廷北伐在即,正是用人之际。张员外既然有心为朝廷效劳,我们又怎会不接纳呢?这是好事!当王师杀到时,我们少不得要麻烦张员外您为王师担当内应和指引道路的。员外的忠义之心,当真令人钦佩,来,本座敬你一杯!”
张员外显得有些尴尬:“是是,大人过奖了,小民实在不敢当。不过,大人,小民的意思是,倘若朝廷允许的话,小民还能为朝廷做出更大的贡献。。。呃,不止带路那么简单。。。呃。。。这个,小民对治民之术也是略有涉猎的。。。这个。。。”
他越说越觉得为难,干脆就一咬牙:“大人,小民的意思是,哪怕朝廷让小民牧守一地的话,小民也是能胜任的。”
赵特使恍然:“哦,赵员外原来是想当官?”
“呵呵,让大人见笑了,见笑了。这也是小民为朝廷分忧的一片心意。。。”
“这事怕不怎么可能。”
犹如一碰冻水迎头扑了下来,张员外眼都直了:“这个。。。”
赵特使慢条斯理地说:“张员外,您有所不知。我朝的规矩跟北边有所不同。我们的官员选拔,都是要通过院试、乡试、会试各级科举选拔出来的,最后还得经圣天子亲自殿试。未经科举,吏部和北府不得授官。员外,这个,我们怕是没法答应你了。”
看着张员外的失望形于颜色,赵特使慢悠悠地说:“但是,也不是不能变通的,只是。。。”他沉吟着,却是久久没有开口说话。
先前赵特使说到南唐的事,张员外还是半懂不懂的,但他提到“变通”,张员外可是立即太明白了:天下乌鸦一般黑,南北都一样,当官的说到“变通”,那还能有别的意思吗?
张员外连忙凑近前去:“还望大人千万成全小民的这点心愿!倘若真能如愿以偿,小民将来必有重酬答谢,哪怕倾家荡产也是在所不惜!”说话间,几张银票已经悄悄地在桌子底下塞给了赵特使。
按张员外的经验,拿银票开路来跟官员打交道,那是无往而不利、百试不爽的绝技。但这次,他却是失算了,那赵特使压根不接那银票,他把手一推,脸若寒霜:“张员外,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大人远来十分辛苦,这也是小民的一点小小心意。。。”
“吾等乃朝廷命官,你莫要把对伪朝官吏的那些龌龊招数用到吾等身上!吾等深入虎巢狼穴,为的是驱逐鞑虏恢复华夏,吾等连性命都不要了,难道还在意这些黄白俗物吗?你当当真是小觑人了!”
赵特使义正词严,张员外汗流浃背,羞愧无地。他讪讪地收起了银票,面红耳赤,深鞠到底:“赵大人息怒、吾等边民久疏朝廷教化,愚昧无知,行事莽撞,有辱大人的清白。小民惶恐,在此谢罪了。”
“哼!”
赵特使面若寒霜,板着脸不说话。这时,那位一直没说话的劳护卫插口了:“大人息怒。依卑职看来,员外也是一番好意来着,他一直在北边,不清楚我们这边的事,行事莽撞闹出了误会。但怎么说,他也是为朝廷做点事啊,心意还是好的。”
“是啊是啊,劳大人说得没错,小民虽然愚昧,但确实是一片好意啊。”
两人好说歹说,赵特使才息了怒,他叹口气:“张员外,并非本官刻板,但此等事,很
犯忌讳的。你可要记住了,我朝与鞑子朝廷,那是万万不同的。此等事,在伪朝做得,在我朝,那是万万不行的。万一被台监察觉了,那是要遗臭万年的。”
被人这般毫不留情地教训,但张员外却是觉得心情很舒畅,平生以来,他第一次碰到不收钱的官——不愧是华夏朝廷的官员啊,庄敬严肃,清廉自律,跟那些贪婪无耻的鲜卑鞑子官真是不同。
“赵大人高风亮节,令小民钦佩万分。有您这样的官员来牧守万民,实乃北疆之福啊!”
“哪里,员外言重了。”赵特使眉头一蹙,肃容道:“其实刚才没说完,张员外倘若真想为朝廷出力,办法也不是没有。。。只是,有点难啊!”
张员外又惊又喜:“还望大人成全指点!”
“嗯,这么告诉你吧,员外,王师北伐在即,圣天子与朝廷的诸位大人都齐心同德,誓要一洗三百年国耻,收复故国旧山河!但如今,北伐大业也碰到了一些困难。”
“啊?不知是什么困难呢?”
“最大的困难就是军资缺乏。今年以来,朝廷对西蜀用兵,虽说节节胜利,但那耗费也是巨大,国库如今已是一贫如洗了。”
赵特使神情庄重:“但是,陛下圣意已定,不管有再大的困难,伪朝内乱,这是千载难逢的时机!收复山河拯救万民的大业,这是压倒一切的大事,决计不容耽搁!”
张员外由衷地赞道:“圣天子当真英明,实乃仁君啊!”
“正是!陛下既然有此决心,再大的困难,吾辈也要想法克服。从江都出发之前,本座已经得到通知,朝廷苦于军费不足,户部决意重开捐班,所筹经费全数用于北伐军用——开捐班,你懂什么意思吧,员外?”
“这个。。。好像是出钱买官的意思?”
“没错。这是朝廷的权宜之策,只是为了缓解北伐军资不足困境的暂时政策,不会长久。员外你倘若有意的话,这趟回去,我可以代你办理。”
“这个,不知要花多少银子呢?这个,不会很贵吧?”
“不多,捐班的最低标准是一万两银子起,多者不限。”
张员外失声道:“啊?一万两银子,这么多?”
赵特使鄙视地望了他一眼,语重心长地说:“员外,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不是说出钱就行了。你想想,我朝民间富裕,有万把两银子身家的富户,民间不知有多少?要真是当上了官,说难听点,这么点银子,几个月就回来了。
大家都想当官,即使将来驱逐了鞑子,北方的地盘也不够啊!所以,朝廷也有规定,想捐班的,不是有钱就行,还得家世清白,在北伐中为朝廷出过力,还得有朝廷官员代为担保。现在,江都那边,不知多少人拿着银子想抢个位置呢!
说实在的,员外,你是北边的人,到底够不够资格捐班,这事还说不好呢。按规矩来说,怎么也我朝子民优先啊!员外既然没兴趣的话,就当我没说这事好了,来来,大家喝酒。”
张员外刚才还在患得患失,既想弄个官,又怕花费太大。但听赵特使这么一说,他顿时急了:“大人,话可不能这么说啊!小民虽然在北边,但小民可一直向着朝廷,忠于陛下。北边的人,那也一样是朝廷的子民啊,您可不能厚此薄彼啊,这会寒了北方义士心的啊。赵大人,您是最了解小民的,小民对朝廷忠心耿耿,您可替小民担保啊!”
赵特使放下了酒杯,他目光炯炯:“张员外,我先问你了,你能出多少银子,又想要做多大的官?”
“这个。。。”
张员外咬咬牙:“这个,小民愿意为朝廷北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