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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爷教导得是,末将以前在这方面涉猎不多,今后看来要多学学这个了。”
“大都督,你出身行伍,是一刀一剑杀出的功名富贵——这也是没办法的,边塞武官,不靠这个如何出头?”
叶剑心终于抬起了头,他平视孟聚:“不过,到了现在的地位之后,你若还抱着以前那种想法,那就不再合适了。现在你要用的是脑子——比起你的刀剑,脑子更加重要。
到了你我这种身份,已经容不得我们犯错误了!要多想,想得再多都不过分,一失足成千古恨,有些错误一旦犯下,即使你的刀剑再犀利也无法挽回。”
叶剑心拈起了一只黑色的棋子,放在眼前抚摩着:“我有一位二十年的老棋友,他就是在最关键的时候想错了。尽管后来,他也是很努力很拼命地想挽回,但最终——这盘棋他只能提前退局了。”
叶剑心的语气很深沉,他凝视着手上的黑子,仿佛在凝视着那位已不可能再出现的棋友,眼神中带着淡淡的悲伤。他望向孟聚,目光深沉而锐利:“光凭匹夫莽力是走不远的——这句话,是我代那位棋友教你的。”
孟聚隐隐猜出,叶剑心的那位棋友是谁了。想起白无沙的音容笑貌,他肃容应道:“是。公爷的教诲,末将定然铭记在心。”
叶剑心微微颌首,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
“有一件事,大都督能否见教于我呢?在这战事正急的时候,大都督却选择了突然离开,返程北疆,这到底是出于何用意呢?”
“不为什么。只是末将觉得,再这样打下去,对末将也没什么好处了,所以就走了。”
“没有好处?”叶剑心愣了一下,哑然失笑:“很好,大都督直人直语,我们说起话来就爽快多了。大都督比我想得更聪明,知道打仗赢七分的道理,这很好。”
“公爷,您请末将过来,是想为朝廷挽留末将的吗?”
“鲜卑人的事,我为何要替他们操心?我要挽留你不假,但不是为慕容家,而是为了我们叶家。”
叶剑心目光炯炯:“大都督,让我们把话都摊开说吧:你想要的,是什么样的好处?不妨说来听听,嗯?”
孟聚吞咽了一口口水,心脏砰砰直跳。想了一下,他终于下定了决心:“公爷,有一件事,末将很想开口向你恳求,只是委实难以启齿的,这个。。。呃。。。我想。。。但是。。。。”
驰骋沙场的无敌武将,忽然变成了脸红耳赤、话都说不完整的废物,这情景实在有趣。叶剑心饶有兴趣地看着孟聚,看他吞吞吐吐半天,他实在等不下去了:“大都督所求之事,是否跟小女有关?”
孟聚如释重负,他连连点头,脸红耳赤。
叶剑心并没有笑,他站起身,在亭子里来回踱步走着,神情很严肃。孟聚盯着他的身影,手心出汗,喉头发干。
叶剑心又坐回了棋席前,他和缓地说:“空琴她们回来之后,跟叶某也说过一些,大都督的心意,叶某也算是知道一二了。”
“在下也知道荒唐。。。但委实是。。。咳咳!”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没什么好荒唐的。小女蒲柳之姿,性情顽劣,能得大都督这样有为的良人君子赏识,这是她的福分,也是我们叶家的荣幸。孟家是洛京的书香世家,前朝时还是出过大学士的,这样的门第,也算配得上我们叶家。
而且,大都督先前与小女也是患难之交,对小女有过救命之恩——倘若与大都督的话,还有个好处,小女曾失忆的事,我也不必费心再遮掩了。。。”
孟聚急忙点头:“没错,这事前后我都清楚,公爷放心便是。那,公爷您的意思是。。。”
叶剑心淡淡说:“倘若大都督能早些开口的话,叶某肯定会答应的。但现在。。。叶某已经答应了慕容破了——出尔反尔地悔婚,此事有损我们叶家的家誉和清名,叶某是不可能这样做的。”
没希望不要紧,最怕的是充满希望然后再从高处掉下来,孟聚的胃口已经被叶剑心吊得老高了,对方却突然来了这么个转折,如同当头浇了孟聚一盆冷水,他浑身冰凉,失魂落魄。
他苦涩地说:“是末将痴心妄想了,叶姑娘花容月貌,才貌双全,门第高贵,也确实只有皇族子弟才配得上她的身份。孟某这样的粗鲁武夫,除了厮杀以外别无所长,贸然开口。。。确实是自取其辱了。”
“大都督不必妄自菲薄。大都督年轻有为,白手起家,年纪轻轻就开镇一方,又是当代罕见的斗暝双修——这样的佳婿,倘若可能,叶某求都求不来,又怎会拒之门外呢?
至于门第之说,更是荒谬——所谓皇族,不过鞑虏人往脸上贴金罢了!三百年前,孟家先祖已是洛京的衣冠华门了,而这帮人的祖先还不知在哪里茹毛饮血呢。”
叶剑心望着孟聚,神情很温和:“只是,反悔终止婚约的话,不能由叶某提出。大都督,叶某的为难,希望你能理解。”
他的眼神意味深长,里面有些异样的东西,孟聚却是一时看不明白。
出口求婚被拒,孟聚心情沮丧,他也没心情谈什么大事了,直截问:“那,公爷请末将过来,有什么要紧的大事吗?叶家麾下高手如云,实力雄厚,有什么事要与末将商议的?”
叶剑心望了孟聚一眼——不知是否孟聚的错觉,那一眼间,他竟感觉到了几分恨铁不成钢的失望。
“大都督,你武技娴熟,铠斗之术举世无双,麾下更拥有大魏朝最强悍的斗铠部队。正面对捍,你的三百斗铠就足以摧毁边军的整路大军,强兵猛将,威震天下。
而你的的缺陷也很明显。你麾下缺乏能治民的文官人才、缺乏生产斗铠的能力。你现在治域尚小,还没感觉到这个缺陷,但当你扩张地盘之后,缺乏有能力部下的问题就会成为制约你发展的约束了。。。”
“飕”的一声尖锐刺响,孟聚下意识地把身子向后一倾,一股劲风划过他的脸庞,“窦”的一声钝声响起,他定睛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冷气:一根长箭正正的插在凉亭的柱子上,那箭尾的白羽还在嗡嗡地颤抖着。
盯着那箭矢看了足足一秒钟,孟聚才反应过来:有人正在冲他们放箭!
叶剑心霍然拂袖站起,他愤怒地盯着那片披着红霞的树林,喊道:“徐伯!”
“少爷,老奴知道了。”
徐伯应了一声。这老家仆巍巍颤颤地走进亭子里,对叶剑心跪倒磕了个头:“老奴无能,让刺客惊扰了少爷——孟公子也受惊了。请不必担心,老奴已经传令了,儿郎们会抓到他的。”
这时,树林里已经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吆喝声:“刺客在这!”“莫要放跑了他们!”打斗声,叱骂声接连响起,亭子里的几个人纷纷望了过去。
叶剑心闷哼一声:“家里最近真是懈怠得太久了——传令下去,要抓活的!”
徐伯应了一声,微微闭目。过了一阵,他向叶剑心微微低头:“少爷,护卫们已经把刺客围住了。他们跑不掉的。”
叶剑心淡淡“嗯”了一声,闭目不语。
没过多久,树林中的打斗声便结束了,一群人从树林里出来了。一群青衣的武士们押着两名仆役打扮的汉子过来了,这行人在山坡下停住了脚步,一个领头的青衣武士独自上前,来到亭子前。
孟聚认出来了,此名青衣武士正是上次随叶剑心到东平的武士队长,姓什么他倒是忘了。
“启禀家主,两名刺客已经全部拿下。他们穿上杂役衣服混进来,躲过了外层的护卫,躲在林中用弓箭行刺家主。此二獠的身份来历,我们还没来得及盘查,家主可需要亲自问话吗?”
叶剑心不置可否,他问孟聚:“大都督做客的时候,出了这样的事,实在是我们愧对大都督了。让大都督受惊了,您可需亲自问话吗?”
“既然在叶府上,自然是由公爷做主,末将不敢越俎代庖。只是末将觉得,两名刺客无关紧要,但查明他们的来历和意图,斩草除根以绝后患,这还是很重要的。”
“大都督言之有理。齐统制,把刺客带上来,我和大都督要亲自问话。”
青衣武士应声退后,他指挥着几名部下将两名刺客带了上来。暮光中,孟聚看得清楚,那一高一矮的两名汉子身材高大,衣裳破烂,斑斑点点全是血,他们被绳子反捆着,脸上满是郁愤之情。
尽管他们已被绳子绑得足够严实了,但每个刺客身后还是站着三个武士,用力抓住刺客的肩头和手臂,防止他们挣脱绳索发难。
叶剑心冷冷看着那两个刺客,刺客们也在恶狠狠地盯着他,眼神中带着仇恨和桀骜。
齐统制尖锐地喝叱道:“狂徒,还不跪下了?”
话音未落,青衣武士们立即狠狠往刺客膝盖弯里踹了几脚,两名刺客都发出低沉的闷哼声。那高个子的刺客被踹得站不住了,但他不肯跪下,而是踉踉跄跄地就势扑倒在地。另一名矮个子刺客则依然站得笔直,一动不动,仿佛那腿脚是铁铸的一般。
齐统制脸皮抽搐两下,他阴冷地说:“好汉子,好俊的下盘功夫!我倒想看看,阁下的膝盖是不是真的铁铸的?”
说话间,他已从身后的部下手里接过了一条齐眉大棒。他望向叶剑心,等了一阵,见家主面无表情,他一棒便朝那汉子的膝盖戳了过去,只听“格拉”一声脆响,那汉子的身子颤了一下,脸色陡然白了,额头上大滴的冷汗流下。他紧紧咬着嘴,却是半个字也没发出。
齐统制冷笑两声,又狠狠敲了他两记膝盖。只听清脆的骨折声响声,那汉子再也站不住了,倒在地上,疼得在地上翻来覆去地滚着,却是始终没出半句求饶的话。
孟聚蹙眉,经历这样的场景,他觉得很是尴尬,但这是叶家的事,他也没法插口,只能移开了目光回避了。
看到他的表情,叶剑心微微一笑:“大都督虽然久经沙场,但这肝胆心肠,还是要历练一番啊——够了吧,这些血淋淋的事,你们下去自己弄吧。下面的人,是谁指使你们来行刺我的?叶某跟你们有何仇怨,你们要甘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