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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世纪,所有的土地几乎永世出租或至少是长期出租。
在我们研究中世纪的家庭经济时可以见到,那时为期99年的租期比我们现在为期12年的租期还要普遍。
在那个时代,人们认为家庭是永存不灭的,人们的身分似乎是永远固定不变的,整个社会也好象固若磐石,以致人们认为决不会发生任何动乱。
但在平等的时代,人们的思想发生了变化。他们不难形成一种观念,认为没有什么事是永远不变的。事物无常的观念控制了人们的思想。
在这种思想情绪的支配下,地主以及佃户本人就对长期的义务产生一种本能的嫌恶感。他们双方都害怕自己被眼前对他们有利的租约长期束缚下去。他们忐忑不安,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处境就发生骤变。他们感到自身难保,唯恐自己的生活方式一旦有变,就可能因放弃昔日习以为常的东西而感到心伤。他们的这种担忧是有理由的,因为在民主的时代,在一切变化的事物中最容易变化的就是人心。
《论美国的民主》
托克维尔著 董果良译
第七章 民主对工资的影响
我在上面关于仆人和主人的叙述,大部分也可用于雇主和工人。
随着社会等级的界限日益模糊,原来的大人物不断没落,而原来的小人物不断上升,以及人们的贫富不再祖祖辈辈不变,工人和雇主之间存在的事实上的和观点上的差距也在逐渐缩小。
工人对他们的权利、前途和本身的认识越来越清晰,产生了新的雄心和新的希望,不断地提出新的要求。他们时时把贪婪的目光投向雇用他们的人的收益。为了能同雇主分享好处,他们努力争取提高劳动报酬,而且照例能够达到目的。
在民主国家也同在其他国家一样,大部分实业是由在财富和教育上都高于所雇工人的一般水平的人经营的,而且都很赚钱。这种实业家为数甚多,他们的利益各不相同,因而他们很难通力合作。
而在工人方面,当他们认为自己的劳动报酬不公平时,几乎总有把握拒绝给雇主服务。
在这两个阶级之间不断进行的斗争中,工资一直是主要问题。双方势均力敌,互有胜负。
但是,可以断言,工人的利益将会愈来愈占上风,因为他们已经争得的高额工资将使他们一天比一天减少对雇主的依附,并随着他们的日益独立,他们将会更加容易争取工资继续提高。
现在,我以目前在我们法国和世界上的几乎所有国家还很兴盛的一种实业即种植业为例来说明。
在法国,为他人当雇工种地的人,大部分也自己拥有一小块土地。他们依靠这块土地,不去当雇工也可以勉强糊口。
这些人向大地主或附近农户提供劳动力时,如果对方出的工钱太低,他们就会留在家里种自己的那块地,并等待更好的受雇机会。
我认为,就农业工人的整个情况来看,可以说工资的缓慢递增是在民主社会发生作用的一般规律之一。人们的身分越来越平等,工资也越来越提高;而工资越来越提高,又反过来促使身分越来越平等。
但是,在我们目前这个时代,却出现了一个十分不幸的例外。
我在以前的某一章已经指出,被挤出政治社会的贵族是怎样涉足到某些实业部门,并通过另一种形式在其中建立起他们的统治地位的。
这个情况,对工资的水平发生了极大的影响。
只有早就非常有钱的人,才能创办我所说的大型实业,所以能够创办这种实业的人为数甚少。由于人数少,他们就可以容易彼此联合起来,随意规定工资。
反之,他们的工人为数众多,而且在不断增加。因为有时生意异常兴隆,在这个期间工资也会特别高,从而把附近的人吸收到工厂里来。但是,人们一旦进入工厂劳动,我们就将看到他们不能再摆脱这种劳动,因为他们在工厂里很快养成的心身方面的习惯,使他们不适于再从事其他劳动。一般说来,这些人文化低,手艺差,积蓄少。因此,他们几乎全受雇主的摆布。当竞争和其他意外情况使雇主的利润减少时,雇主几乎可以任意降低工资,并且不费吹灰之力把财产上的损失从雇工的身上捞回来。
如果工人一致起来罢工,则雇主有钱,不致于破产,可以悠然等待,等着贫困迫使工人就范;而工人为了不致饿死,就得天天劳动,因为他们除了一双手之外,一无所有。雇主的压迫使他们长期匮乏,而且越穷越容易受压迫。这是一个他们永远无法逃脱的恶性循环。
因此,对于一个行业的工资有时突然上涨之后又长期跌落下去,而另一个行业的劳动报酬虽然一般只是缓慢地上升,但毕竟是不断增加的现象,不要大惊小怪。
我们这个时代的产业人口所处的可悲的从属地位,是一个例外现象,同他们周围的人形成了鲜明的对照。但是,正因为这个理由,任何其他情况都没有这个情况严重和更值得立法者特别注意,因为当整个社会都在变动的时候,很难有一个阶级保持不变,而当大多数人都在不断开拓新的生财之路时,也很难让某些人安然自得地去满足他们的需要和欲望。
《论美国的民主》
托克维尔著 董果良译
第八章 民主对家庭的影响
以上,我考察了身分的平等在民主国家,尤其是在美国是怎样改变了公民之间的关系的。
现在,我想再进一步,深入到家庭的内部。我在这方面的目的不是寻找新的真理,而是阐明已知的事实与我的题目有什么关系。
大家都已看到,在我们这个时代,家庭的各个成员之间已经建立起新的关系,父子之间昔日存在的差距已经缩小,长辈的权威即使没有消失,至少也已经减弱。
类似的情况也见于美国,但它更使人注目。
在美国,始终就不存在罗马人和贵族就“家庭”这个词的含义所理解的那种家庭。美国人只是在出生后的最初几年才具有家庭意识。在孩子的童年时期,父亲实行家庭专政,子女不得抗拒。子女的年幼无知,使这种专政成为必要;而子女们的利益,以及父亲的无可争辩的优势,又使这种专政成为合理合法。
但是,美国人达到成年之后,子女必须服从父母的关系便日渐松弛。他们先是在思想上自己做主,不久便在行动上自主。严格说来,美国人没有青年时期。少年时代一结束,人便自己闯天下,开始走其自己的人生道路。
如果认为这是一场家庭内部斗争的结果,做儿子的在这场斗争中以违反道德的办法取得了父亲拒绝给予他的自由,那将是错误的。促使做儿子的要求自己独立的那些习惯与原则,也在使做父亲的承认儿子享有独立是他的不可抗拒的权利。
因此,前者绝对不会有那种人们在摆脱压制他们的权势之后还将长期怀恨在心的愤懑感情,而后者也决不会产生那种在失去权势之后通常会随之而来的痛苦和气愤的遗憾感觉。这就是说,做父亲的早已看到他的权威总有一天期满,这个期限一旦到来,他便自愿放权;而做儿子的也已事先知道,他自主的日子必将到来,可以十拿九稳地获得自由,就象一份财产必归他所有,谁也不想来抢似的。
试述一下家庭方面发生的这种变化是如何与我们眼前即将完成的社会和政治革命密切相关的,也许不无用处。
有一些重大的社会原则,或被一个国家到处推行,或不准它们在各地存在。
在等级森严的贵族制国家,当局从不向其统治下的全体臣民直接呼吁或求援;因为人人彼此都是受一定的关系约束的,所以只要上层人物发号施令就可以了,其余的人一定追随。这种情况也见于家庭和由一个人领导的一切社团。在贵族制国家,社会实际上只承认身为一家之长的父亲的存在,做子女的只是通过父亲而与社会发生关系。社会管束做父亲的,做父亲的管束其子女。因此,做父亲的不仅有天赋的管教子女的权力,而且被赋予对子女发号施令的政治权力。他既是家庭的创造者,又是家庭生计的维持者,而且也是家庭里的行政长官。
在民主制度下,政府的权力及于人民群众中的每一个人,以同样的法律直接地治理每一个人,不需要有父亲那样的中间人。在法律上看来,做父亲的不过是一个比子女年龄大和有钱的公民而已。
当大部分人的身分极不平等,而这种不平等又是永久性的时候,关于首长的观念就在人们的想象中成长起来;即使法律不给予这个首长以特权,习惯和舆论也会让他享有之。反之,当人们彼此之间无大差别,而且不再永远有高低之分的时候,关于首长的一般观念就将日益淡薄和模糊;即使立法者硬凭自己的意志强把一个人安排在首长的位置上,叫他对一个下属发号施令,也是没有用的,因为民情在使这两个人彼此日益相近,逐渐走向同一水平。
因此,即使我从未见到一个贵族制国家的立法机构曾授予家长以独享的特权,我也不能不确信贵族制国家的家长的权力比民主国家的更受尊重和更为广泛,因为我们知道不管法律有无规定,首长在贵族制国家总比在民主国家地位高,而下属则与此相反,即在前者低于在后者。
当人们在生活中主要是缅怀过去而不是重视现在,更多的是考虑祖先的想法而不是研究自己的想法的时候,做父亲的便成为过去和现在之间的天然的和必然的桥梁,成为联系和连结上一代和下一代的套环。因此,在贵族制度下,做父亲的不仅是家庭的政治首长,而且在家庭里是传统的继承人和传代人,是习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