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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敌,利用整个社会为它的利益服务。被压制的政党感到没有成功的希望之后,便暂时退隐,默不作声。到处死气沉沉,一片宁静。全国好象被统一于一个思想之下。胜利的党趾高气扬,他们说:“我们给国家带来了和平,你们应当为我们庆功。”
但是,在这种表面一致的下面,依然隐藏着深刻的分歧和实质的对抗。
美国的情况就是如此。当民主党占居优势时,它就独揽处理国务的大权。随后,它又不断地按照自己的想法去改变民情和国家法律。
今天,可以说,在美国,富有的社会阶级几乎完全不参加政治活动;而不能使人从政治活动中获得权力的财富,已是使人在政界失势的真正原因,是人们从政的障碍。
因此,富人宁愿离开官场,以免同最贫困公民进行往往是不平等的斗争。由于他们在公共生活中不能占有他们在私人生活中占有的那种地位,所以便放弃前者,而埋头于后者。他们在美国社会中形成了一个具有自己的爱好和乐趣的特殊社会。
富人把这种事态看成是无法救治的灾祸而逆来顺受,并且小心翼翼地避免对这种事态给他们带来的损害表示不满。因此,人们常常听见他们在公众面前赞扬共和党政府温和和民主制度良好。在人世间,有什么比憎恨敌人之后又向敌人谄媚更常见的呢?
大家见过这样的富人吗?人们不是说中世纪有一个犹太人总怕别人对他的财富打主意吗?他的服装朴素,他的举止没有架子,但他的住宅内部却十分豪华;除了几个他自鸣得意地称为同好的高宾,谁也不能进入这座圣殿。没有一个欧洲贵族在享乐上比他更高一筹,他对特权地位带来的任何一点好处都表示嫉妒。但是,当他由家里出来,到位于市中心的满屋灰尘的小破房来做生意时,人人都可自由地同他交谈。假如他在途中遇到他的鞋店经理,他们还会停下来寒暄几句。他们会说些什么呢?这两位公民在谈论国家大事,而且不握手不会道别。
在这种虚情假意的后面,在这种对当权人士的阿谀奉迎的背面,不难看到富人对他们国家的民主制度怀有极大的恶感。人民是一支使他们既害怕又藐视的力量。假如民主的秕政有朝一日导致政治危机,假如君主制度有一天在美国可行,人们马上就会发现我在上面所说的是正确的。
政党为了取胜而使用的两大武器,是办报和结社。
《论美国的民主》
托克维尔著 董果良译
第三章 美国的出版自由
限制出版自由的困难——某些国家主张这种自由的特殊原因——出版自由是美国所理解的人民主权的必然结果——美国期刊使用的言词激烈——期刊有其特有的本性,以美国的例子来证明——美国人对司法当局处分出版违章的看法——出版界在美国为什么不如在法国强大有力出版自由的影响不仅及于政治观点,而且及于老百姓的一切见解。它不仅能使国家改变法律,而且能使社会改变风气。在本书的另一部分,我将设法测定出版自由对美国的市民社会的影响力,努力指出它给美国人的思想提示的方向以及它使美国人的精神和思想养成的习性。在这里,我只想考察出版自由在政界产生的效果。
我坦白承认,我对出版自由并没有那种因事物本身十分良好而产生的完全坚定的爱好。我之所以爱好出版自由,主要是因为它能防止弊端,其次才是因为它本身好。
假如有谁能在思想的完全自由和俯首听命之间指出一个可使我相信的中间立场,也许我会站在这个立场上。但是,谁能找到这个中间立场呢?现在,假定让你按出版许可工作,按命令行事。这时,你该怎么办呢?首先,你可能把作家送交陪审团,但陪审员们宣判他无罪。这样,本来只是一个人的意见就变成全国人的意见了。因此,你要办的事情是太多了,可是能办成的又太少,你还得接着办下去。这回,让你把作者送交常识的法院,但法官在判决前必须听取被告的陈述,原来没有敢于公开写进书里的东西便要见于辩护词而不构成犯罪,原来隐晦地写在文章里的话也要重复出现于其他许多文章或文件。说话或写文章只是思想的表现,而如果让我说,我认为这种表现只是思想的外壳,而不是思想本身。你的法庭只是惩罚了思想的外壳,而被告的灵魂却逃脱了惩罚,仍在被告的身上微妙地发生作用。因此,你要办的事情依然太多,而能办成的也依然太少,你还得继续办下去。最后,你给作家设立了出版检查制度。好极了!我们拥护这个制度。但是,政治法庭不要忙得不可开交吗?因此,你还是一事无成。如果我猜错了,你也得增加苦恼。你不是突然想起思想是宣传者越多而越强大的物质力量之一吗?你不是认为作家就象军队的士兵吗?但是,与一切强大物质力量相反,思想的威力却往往因表述思想的人为数甚少而增强。一个有能力的人在鸦雀无声的群众大会上所做的倾诉衷情的讲话,比一千个演说家的大喊大叫还有力量。即使只能在一个公共场所自由演说,其影响也会象在每个村镇面对大庭广众讲话一样。因此,你得象破坏写作自由那样去破坏讲演自由。这次,你达到目的了:人人都不吭声了。但是,你原来的目的是什么呢?你本想制止自由的泛滥,但我却把你带到一个暴君的脚下。
你从极端的自主走到极端的屈从,而在如此漫长的途中,连一个可供歇一歇的站脚处都没有遇到。
有些国家,除我方才指出的一般原因之外,还有一些特殊原因使它们不得不实行出版自由。
在某些自称自由的国家,每个政府工作人员都可能犯法而又不受惩罚,因为它们的宪法没有给予被压迫者以向法院控告官员的权利。在这样的国家,出版自由就不仅是公民的自由和安全的保障之一,而且是这方面的唯一保障。
因此,如果这种国家的统治者宣布废除出版自由,全体人民可以回答说:“如让我们到普通法院去控告你们的罪行,我们也许同意不到舆论的法院去揭露你们的罪行。”在完全按人民主权理论施政的国家,设立出版检查制度不仅危险,而且极其荒谬。
当每个公民都被授予管理国家的权力时,那就必须承认公民有能力对同时代人的各种意见进行抉择,对认识之后能够指导他们的行为的各种事实进行鉴别。
因此,出版自由和人民主权,是相互关系极为密切的两件事;而出版检查和普选则是互相对立的两件事,无法在同一个国家的政治制度中长期共存下去。生活在美国境内的1200万人,至今还没有一个人敢于提议限制出版自由。
我抵达美国后看到的第一份报载有一篇文章,我现在把它忠实地翻译于下:“在整个这件事情上,杰克逊(总统)使用的语言,是冷酷无情、一心一意保全自己权柄的一个暴君的语言。野心是他的罪恶,他也将因此受到惩罚。阴谋是他的爱好,但阴谋也将打乱他的计划和夺去他的权力。他为政腐化堕落,他的应受谴责的行为将使他名誉扫地和被人辱骂。他登上政治舞台,就象一个毫无廉耻而又无法无天的赌徒来到赌场。他赌赢了,但他受审的时间也接近了。他必须把他赢到手的东西退回来,扔掉他的假赌具,让他退休后一命呜呼。在退休后,他可能因为感到自由而咒骂自己过去为什么发疯,但忏悔并不是能使他的良心有所发现的一种德行。”(《文森斯报》)〔这个时期在(印第安纳州)文森斯出版的报纸,但我们没有找到引文的出处。印第安纳州图书馆长认为,托克维尔的引文很有可能经过他删改〕在法国,许多人认为,我们国家的报刊暴力来自社会情况的不稳定,来自我们的政治激情,来自随之而来的普遍不安。因此,人们一直在等待,希望社会恢复安宁,使报刊不再大吵大喊。至于我,虽然愿意把报刊对我国发生的巨大影响归因于上述各项,但并不认为这些因素曾对报刊的语言起过很大影响。我认为报刊不管在什么环境下,都该保存其特性和激情。美国目前的情况,就在证明我的看法。
现在,美国可能是世界上革命萌芽最难生长的国家。但在美国,报刊的爱好破坏的倾向,也与法国相同。美国报刊的暴力虽与法国相同,但其激起人民发怒的原因则与法国不同。在美国,一如在法国,报刊是把善与恶混在一起的一种奇特的力量,没有它自由就不能存在,而有了它秩序才得以维持。
应当指出的是,美国报刊的力量不如法国的强大。但在美国,却很少见到司法当局惩治报刊的事件。这个原因很简单:美国人接受人民主权学说以后,马上就认真地加以应用。
他们从来没有想过,用每天都在变化的因素能创造出永久存在的制度。因此,只要不是以暴力违法,攻击现行法律亦不为罪。
另外,他们又确信,法院无力管束报刊,而人类语言的微妙差别,又总能使司法当局抓不住辫子,所以这种性质的罪行几乎都能从企图抓住它们的手下溜走。于是他们认为,为了能够有效地对付报刊,就得有一个不仅致力于维护现有的秩序,而且能摆脱周围舆论的影响的法庭。这个法庭要在审案时不公开,在宣判时不述处罚理由,惩处的主要对象是动机而不是语言。不管谁有权建立和主持这样的法庭,我以为追诉出版自由都是多余的,因为这个法庭将是社会本身的专制主子,它可以把作家连同他的著作一起除掉。因此,在出版问题上,屈从和许可之间没有中庸之道。为了能够享用出版自由提供的莫大好处,必须忍受它所造成的不可避免的痛苦。想得好处而又要逃避痛苦,这是国家患病时常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