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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护送的警车回来了,小警察低声向自家的领导汇报,“陈主任住在碧海宾馆,厅级房间里……省委安排的。”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杨主任出现在陈太忠的门口,汇报昨天晚上的处理结果,倒也是必然的了……
蒙艺是中午十一点才回来的,接着又是一通忙碌,直到下午五点,才抽出时间,让陈太忠去省委见他——晚饭是不能一起吃了,他有应酬。
不过,蒙老板并没有同时接见凯瑟琳,他要陈太忠先进办公室,等人进来之后,开口就问了,“昨天晚上怎么回事?”
“我陪外国客人去唱歌,那个地方治安真的太成问题,”陈太忠笑着回答,“蒙书记,您不能坐视,得整顿一下才成。”
“是吗?”蒙艺淡淡地看着他,嘴角一扯,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来,“我说太忠……好好说话很费事吗?”
陈太忠笑一笑,他知道自己昨天不正常的地方实在太多了——不用省委的车而是借车,借了车还跑到那种档次的歌厅,身边还带着外国美女,出了事儿也不知道第一时间联系那处长,反倒是扯了点不相关的进来……
反正,种种不合理的现象加起来,就显得太诡异了,想要瞒过老蒙、那帕里这种人,那真是想都不用想的。
“说实话,我是见不惯把歌城开到烈士陵园门口,”他笑一笑,如是回答,“可又怕地方上说,这是松峰经济发展中必要的过程,索性……就算是私人恩怨好了。”
有些时候时候,比大义根本没法比,蒙艺可以让拆了那一块,但是保不齐背后有人要嘀咕,要是扯到个人头上,那就要好说一些。
“嗯,”蒙艺听得点点头,他当然听得出来,小陈这也是为自己考虑的,不管手段合理不合理,这动机是没错的,“还有呢?”
“没了啊……”陈太忠很无辜地看着对方,蒙书记也不做声,盯了他足有五秒,见他没反应,就低下头去翻报纸,既不说话也不让他走。
“还有就是……其实这点事儿,都反应到北京了,”陈太忠等了两分钟,见蒙老板学习得兴起,终于憋不住了,只得老实坦白,“还有人说烈士陵园要拆迁,为房地产让路。”
“嗯?”蒙艺听见他说话,抬起头来看他一眼,愣得一愣方始点点头,“哦……所以你不用省委的车,所以先叫了刘拴魁过去,是吧?”
“蒙老板慧眼如炬,”陈太忠听得就笑,一边笑一边点头,一点不好意思的样子都没有,心里却是在暗叹:确实慧眼如炬。
“是前两天拜寿的时候,领的任务吧?”蒙艺笑一笑,直视着他,接着又轻叹一口气,“太忠……你觉得蒙老板就那么没有担当吗?”
“我这不是怕您难做吗?”陈太忠听到这问题,苦笑一声叹口气,“而且……有些东西,他经不住惦记啊。”
真要黄家人出面,给那儿来个偷拍的《热点访谈》,你这儿笑话可就真的大了,哥们儿真的是好意来的嘛……
第2069章分说(上)
蒙艺初听此事的时候,并不知道陈太忠这么搞的用意,但是他明白这事儿绝对不会这么简单,就要细细地问上一问。
蒙书记倒是没认为小陈会对自己不利,他恼火的是小陈不跟自己说实话,做为一个省委书记,他有极强的掌控全局的欲望,不喜欢见到不可控的事情的发生。
你小子跟我又不是外人,还攥个拳头让我猜,有意思吗?蒙艺真的有点生气,这是嫌我每天猜谜不够累,还要加上一个外省的你吗?
不过,当他挤牙膏一般,将事实从小陈嘴里一截一截地挤出来的时候,他也能明白这家伙如此行事的不得已了。
其实蒙艺心里很清楚,小陈还有一个理由,是无法宣之于口的,他不合适说自己也不合适听——不管此事是公心还是私心,不可否认的是,陈太忠操办此事出于黄家的授意。
碧空不是黄家的地盘,而他蒙某人又是因为恶了黄老才来这里的,小陈要真是缺心眼不管那么多,直接照本宣科地哇啦哇啦一传话,自己是该听好,还是不该听好?
“这件事确实过分了,”他微笑着点点头,侧头看一眼那帕里,“你安排一下,让刘拴魁出面,勒令松峰民政局一个月内拆毁那些建筑……还烈士们一个安静。”
“从程序上讲,这个事情找姚市长比较好……”那帕里小心地提醒一下领导,姚健康最近靠蒙老板比较近——起码不算太炸刺。
“政策性的指令,垂直传达比较好一点,姚健康更看重松峰的经济发展,何必给他哭穷的机会?”蒙艺轻描淡写地解释一句,停顿了一下就笑了,“告诉刘拴魁,是我的意思……小陈已经帮他争取了一个纠正错误的机会了。”
蒙老板做事,果然有章法啊,陈太忠和那帕里听得同时暗叹。
换给一般人看,昨天刘拴魁的所作所为,真的是可圈可点,酒喝到一半就跑出来了,还从军区调了战士过来,无论于公于私,不可能再有比这端正的态度了吧?
要知道,民政局横向管理的力度,可是要大于垂直管理的力度——犯错误的是松峰市民政局,板子不该打到民政厅屁股上。
但是蒙书记这么一交待,那就是说了,刘拴魁你别觉得自己有了功,就没事了,你要不费心给我摆平了这件事儿,信不信我追究你失察之过?
这个逻辑成立吗?当然成立了,不管怎么说民政厅都是民政局的上级单位,无证小煤窑失事,都能扯得市委书记掉下来,甚至还有省委书记——无非就是看领导追究不追究你了。
可以做为佐证的是,连刘拴魁自己都这么认为,他昨天那么表现,就是但求无功不求有过——身在他那个位子,没人比他更清楚,这错误真的可大可小啊。
这就是压力全归到了民政厅,省委这边只问结果了,当然,谁要是觉得刘拴魁可以忽视,那试一试也无妨的嘛——理论上讲,刘厅长要是遇到什么阻力和困惑,直接向蒙书记汇报工作请求省委协调,是符合程序的。
而与此同时,刘拴魁也不能认为自己行了点小善,就可以逃避失察的责任——当然,此事若是做得漂亮,在蒙书记心目中也可以加分。
这么说吧,蒙艺这个吩咐,是将刘厅长顶在了前面,进可攻退可守,既打击了某些方面的侥幸心理,又增加了某些人对某些事情的侥幸心理。
为政的艺术,真的是强中自有强中手!陈太忠和那帕里都听出来里面的意思了,心生感慨那是必然的,同时两人心里,又隐隐生出了点畏惧:这些都是蒙老板算到的,会不会……老板还算到了一些东西,是我们无法领会的呢?
“我昨天叫他,也是给他提个醒的意思,”要说陈主任的反应,未必就比那处长快多少,但是他心里没有那么多的畏惧感,自然就不怕回答。
是的,他对蒙老板的答复还算满意,于是就笑着点点头,“好歹他侄儿在我那儿干活呢,不给自己人一个机会,下面人干着也没动力。”
瞧你那点眼力界吧,一个小处长,跟我说“下面人”,你的下面能有几个人啊?蒙艺听得实在有点哭笑不得,说不得哼一声,“太忠你跟赵喜才……这就算完了吧?”
咦?陈太忠却是没想到,蒙书记也跟着章尧东学会了瞬移,愣得一愣之后,方始苦笑一声,“不完还能怎么样?不过……别人再找他的事儿,那跟我无关。”
“你跟他完了就行了,”蒙艺点点头,接着又叹口气,“唉……”
屋里顿时一阵静寂,陈太忠扳倒了赵喜才,这是大家都知道的,虽然不在天南了,但是这样的大事谁能没点耳闻?不过这种事知道就行了,说出来可是徒乱人意,也没什么意思。
“是他欺人太甚,”别人说不得,陈太忠可是说得,他冷哼一声,也没考虑蒙老板的感受,“我真不想搭理他,隔着那么远,我也犯不着……”
“行了,你也别说了,”蒙艺出声打断了他的话,这种事情他不想多听,只是微微地哼一声,“太忠,以后做事情,记得留三分余地,赵喜才之所以病休,就是因为他是一根筋……不懂得退让。”
“那我除非不做事,”陈太忠听到这里,真的有点忍无可忍了,说不得脸一沉,“像这烈士陵园门口开歌城,就算是在老板你的地盘上,我也是考虑了,把事情揽到自己身上……得罪人没有?得罪了!也没留什么余地,不过是个人恩怨就是了!”
“说破大天来,存在就是合理的,但是这个存在是不是合乎道德,那就不好说了——我本来也不想多事,但是看着纪念碑黑乎乎,歌城灯火通明,我看不下去,老板你就敢说……碧空这么多干部,没有一个人知道烈士陵园那儿的情况吗?他们是不是拷问过自己的良心呢?”
陈太忠真的憋气得不得了,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说了这么多,“所以,想要做事,必然要得罪人,但是赵喜才他从来都是在坏事,不是在做事,说句实话……这次算便宜他了!”
他一口气哇啦哇啦说了这么多,说完之后,看着哑口无言的蒙艺和那帕里,猛地反应过来不妥了,只得尴尬地笑一笑,“咦,今天怎么不见张秘书?”
蒙书记和那处长还是不说话,过了约莫十秒钟,那帕里转身向门外走去,“老板,我去催一下党建工作的稿子……”
“你不用走,”蒙艺哼一声,制止了他离开,眼睛却是盯着陈太忠,嘴角泛起一丝笑意来,“继续,你不是挺能说的吗?”
“中午喝多了,酒劲儿没缓过来,”陈太忠咳嗽一声,端起杯子来喝茶,刚才在省委书记面前说那么多,有点放肆了,“现在……有点口渴了。”
不过他这么想也不是很正确,错非是各种该计较身份的场合,做为省委书记蒙艺更愿意听别人说话,多听少说是做官的不二法门。
说得少,错得就少,这就是藏拙;听得多,有利于审时度势,更可以考校人心——眼下张沛又不在场,任由这小子放肆一下也无所谓。
所以,蒙书记虽然是被顶了,还真是没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