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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离开之后,陈区长一个人转着轮椅,来到区医院的院子里,眼望着夜空中的点点繁星,细细地盘点今天的因果,刚才有王媛媛在,他不想让某些情绪蔓延开去。
他是真打算要违约金的,而且也充分放权,不成想最后弄成了这么一个结果。
陈太忠当然知道,违约金难要,尤其是面对华亨这种有势力、有资金的企业,且不说为了公家事得罪了私人,只说打那个官司就是没边没沿的事。
陈区长在法院没关系,他在省里都没多少人脉,也就是在北崇一手遮天,在阳州没人敢惹,但是北崇一手遮天何用?人家在区里没资产,没什么可以强制执行的。
但是陈某人最不缺的就是盘外招,最擅长的就是以暴易暴,所以他看到华亨的态度还算端正,就要暗自点评一下:嗯,还算识趣。
可事情就硬生生被办成了眼下这样,是刘海芳太贪婪?是王媛媛太本分?是施淑华太多管闲事?还是李世路暗中使劲儿?
有必要再次强调的是:能跟华亨要违约金的人,在北崇有且只有一个人,那就是陈太忠,华亨忌惮的,也就陈某人一个人。
年轻的区长真的不甘心,事情发展成这样,但他不得不承认,这个结果对北崇的影响是最小的,他虽然没有收到什么好处,但章遂对他的敌意,会降到最低。
真说有什么遗憾的,那就是北崇收不到五十万的违约金了,但是……那也在账面上挂着,后面继任有担当的话,完全可以去索要这笔钱——虽然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
事实上,陈太忠最纠结的是,哥们儿是不是权力下放得太大了,是否有放纵的嫌疑?
可是仔细想一想,他又觉得并非如此,一区之长不能什么事都亲自过问,那样会累死的,也是无能的表现,必须要用好自己的助手,而这个违约金真的不是大事——这不是合同金额的一千万,而是多五十万少五十万的问题。
其次,这个结果真的不算差,从某些角度上讲,还好过他想的方案,比如施淑华都明确地表示支持,她可不是一点钱能收买动的,施总大约也是为了北崇能埋头发展,少惹是非。
他总不能因为下面人提的建议,跟他的设计有偏差,就彻底否认,那样的话,会严重打击下面人的工作积极性。
其实下面人跟着领导,只能埋头干活,一点好处都捞不上的话,更打击工作积极性。
尤其令陈太忠拿不定主意的是:现在勒令他们改变建议,也还来得及!
他望着星空,纠结到无以复加,沉默了不知道有多长时间,最后才猛地想到了代入法:若蒙艺面临这个问题,会如何决定?
蒙老大会坐视!陈太忠对蒙艺太熟悉了,下一刻就得出了结论,于是顿时就轻松了起来:人无完人嘛,有点私心杂念很正常,哥们儿索性就当不知情了,有时候不出声,反而是极大的威慑——想必刘海芳等人也不会认为,自己啥都不知道。
不过,年轻的区长终是没有蒙书记的城府,心情放松之后,他无奈地撇一撇嘴角:说真的,今天的事情,还真的滑稽。
下一刻,陈太忠推着轮椅回转,微微一低头,却意外地发现:地上丢着十几个烟头……
陈区长纠结得抽了十几支烟,才做出了决定,却没想到第二天早上九点多的时候,章遂再次前来拜访,他婉转地表示,公司最近财政紧张,急于还贷款利息,剩下的五十万想缓几天支付。
陈太忠懒得理他,就说这个事情你跟相关负责人谈,谈完之后还要上会,你总在我这儿泡着没用,找王媛媛去吧,不成想章总见四下没人,直接悄悄地塞了一张卡过来。
合着我才是你最大的公关对象?陈区长气得好悬笑出声来。
“拿走。”他冷冷地发话,“要不然我以行贿罪抓起你来,这区里的钱全是我的,我想怎么用就怎么用,稀罕你给的这点儿?”
看到章遂狼狈而走,陈太忠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我也是利益链条里的一环,还是最大的一环,那几位估计也是这么想的——尼玛,这都叫什么事儿!
反正这个事情是真的挺纠结人的,华亨又派来一个副总,在这里折腾了两天,最后王主任向陈区长汇报,人家要给我张十万的卡,陈区长才拍板,行了,跟他们说我同意了。
当天下午,刘区长、王主任和华亨的副总来医院,汇报了一下友好协商的结果,陈太忠也没说什么,只是淡淡地表示,“这次太心慈手软了,下不为例。”
他并没有说是谁心慈手软,点到为止就够了。
刘区长和副总没敢多呆,汇报两句就走了,倒是王媛媛留了下来,捡廖大宝出去的时候,她脸色有点发青地请示领导,“收下这张卡,我心里哆嗦得慌,也不敢花。”
“这是最没风险的,尽管花。”陈太忠淡淡地指示,“你不花,他们不安心……但是我还是要强调一下,有些手是不能乱伸的。”
华亨终止合同的消息传出,乌风山就打来电话,说我们也想涨价,不过被刘区长直接顶了回去——你们想终止供货的话,我们都不告你违约,就是四个字,后果自负。
这就是区政府对上国企的底气了,乌风山那边见是这种情况,哼哼两句之后继续供货——其实就是少为公家赚了点,何必结下私人恩怨?不过那五万吨指标他们也不要,以表示愤慨。
他们不要有人要,海潮集团毫不犹豫地吃下了这五万吨,海潮的煤炭资源丰富,原价格原参数接下了单子,这么看来的话,就算不说个人的好处,北崇是相当于赚了五十万。
李简听说之后,也找到了陈太忠,表示说最近煤炭涨得厉害,剩下的八千多吨,他基本上要小亏四五十万——他的货源受电煤影响很大。
最近全国性地缺电,各大电厂的机组都是加大了负荷运转,升了负荷耗煤就多。
“咬牙挺住吧,”陈太忠好言安慰他——四家里只有李简是全部汽运,数此人赚得少,供货也不含糊,大家的心里都清楚,所以陈区长微露口风,“煤炭储备不止这么一点,这批完了还要有……你心里有数就行了。”
第3912章二号车复出
陈太忠的康复速度很快,差不多十五六天左右,他断掉的肋骨就愈合得七七八八了,骨裂的都基本恢复了,他就想出院。
医院在感叹陈区长身体不错的同时,坚决反对他出院,区里的其他领导干部也都纷纷来说项,希望他多养一阵,就连刘海芳也加入了劝说者中。
华亨的事情发生之后,刘区长前两天还有点避着陈区长,但是到了后来,就跟其他副区长一样,该请示工作的时候就来,也没有什么太多的异样。
事实上,几个副区长请示工作都不算很勤快,陈太忠初时还以为,大家是关心他的身体,后来才发现,几个副区长管着自己的摊子,忙得脚后跟打屁股,正好陈区长受伤了,众人索性各行其是,也就不来骚扰区长了。
这还真是地球离开谁都能转,陈区长确定了这个消息之后,索性是安心“养伤”了。
事实上,对于自己猛然间成了无足轻重的人,他多少还是有点不太适应,于是只能对自己说:随着制度的完善,大家越来越能适应本职工作,领导变得无所事事,这是好事。
不过有趣的是,虽然前来请示的人少了,但打小报告的却多了起来,尤其是,有些小报告是从病号嘴里传出来的,可那些内容,并不是一般老百姓能接触得到的。
终于,在八月底的时候,陈太忠再也无法忍受整天坐着了,不管不顾地离开了医院,廖大宝还待劝说,陈区长直接表示,“你这么会关心病人,要不要我把你调到卫生局,当个副局长?”
廖主任见领导真急眼了,也就不敢再说什么,于是开车载着领导,四处查看起来。
区里的二号车歇了二十天,此刻再次出动,登时让北崇官场紧张了起来,所幸的是天气已经开始转凉,时不时地还能下一阵雨,所以就连那些下工地的干部,也能在四点来钟的时候下现场,迈开脚步,动手动脑。
不过陈太忠关心的不是这个,这个时候他的注意力,基本上全在农业上,粮食、苎麻和烟草的收购,年初修建的大棚开始产出了,草莓、口菇、双孢菇,以及农业用电的问题——北崇想要富强,是要靠工业,但是想稳定的话,首先必须保障农业。
关心完农业,接着就是教育,马上就九月一号了,学生们要开学了,在这个假期里,谭胜利大把地撒银子,翻建了不少学校的校舍,易网公司捐助的希望小学也在如火如荼地建设。
陈太忠一直对谭胜利不怎么放心,那厮在朝田桑拿浴室里的一跤,摔得实在太销魂了,而且他在医院里,也听人说起,教育局这次在校舍修建中,存在某些猫腻。
传话的人说得有鼻子有眼,陈区长自然也就细细地视察,不成想他看来看去,才知道传言实在有误,反倒是意外地发现:谭胜利这货毛病虽然不少,组织施工还是没问题的。
那些传言多半都似是而非颠倒黑白,只要去现场略略一了解,便可以知道真伪,尤其是看到一处待拆除的教室,大梁都朽烂了,但是在别人嘴里,这还是“完好建筑”,陈太忠甚至生出点怀疑:谭胜利这是惹人啦?
不过惹人不惹人的,跟陈区长也关系不大,看了两天学校建设之后,一转头他又冲着小贾村去了,那里的灾后重建工作量大,而现在已是夏末,再不抓紧的话,到了冬天,老百姓要受冻的。
这时倒出了一个小插曲,村里有罗家六兄弟,抽签的时候排号靠后,他们仗着自家势力大,抢了两套房间,也不管还未完工、上下水都没通,就把家当搬进去了。
被抢的那两家不干,要他们腾出来,这边说成啥都不腾,说我老娘身体不好,住帐篷实在不方便——我抢了你的房子,回头我的房子让给你就行了。
石村长出来协调,奈何罗家死活就是不让,要说石村长也算村里一霸,但罗家的姑父在区里的信用社,还是副主任,他还不好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