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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嘉止到底是什么来历呢?连祁先生都看不出来,很奇怪啊……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孩子,看那个形容举止,肯定不是普通人家来的……阿适少爷很喜欢他哪,总跟他一起玩……可少爷从前都是跟我玩的……
右矢有些伤心地停下脚步,靠在荷花池边的柳树上,其实他也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对于玩伴的“移情别恋”,很是不舍,又很不甘。
“最好能把他赶走!”右矢捏着拳头这样想,恨恨的。
突然旁边的花丛摇晃了一下,右矢扭头看去,似乎有个人影藏在花后。
“谁?”
没人回答,右矢有些害怕,这深山老宅,大半的房屋长久无人居住,即使白天有时也显得阴森森的,晚上么……一阵凉风吹过他耳边,吓得他跳了起来,往回跑了几步,扭头一看,花丛后站着一个小小的人。
右矢一看,心放下一半,原来是个穿白衣服的小孩,不就是嘉止么。
可他半夜三更的在花园里干什么?右矢疑惑地想,猛然间想到自己刚才出来的时候还亲眼看到嘉止跟殷适头碰头躺着睡觉,怎会突然跑来了这里?
有鬼!右矢浑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牙齿格格打战,两腿发软,惊叫一声,掉头就跑。
他跌跌撞撞地跑过花园的月洞门,蹿上通往主屋的回廊,扭头一看没人追上来,这才放缓了脚步,心里又疑惑起来——刚才看到的是嘉止么?是……是人么?不会是眼花吧?
再往前十几步就到殷适的房间了,右矢小心翼翼地左看右看,看不到任何异常,擦擦额头上的汗,觉得可能是自己胆小眼花,看错了。
唉,真是的,大半夜的不睡觉,自己吓唬自己!他摇了摇头,伸手去推屋门,忽然听到背后有点动静,忙一回头,只见院中静静的石桌上头,凭空出现了一个白色的小小身影,正是嘉止!他坐在石桌边上,笑眯眯地望着右矢,两条小腿还垂在桌边一晃一晃。
右矢很想惊叫,可喉头像堵了棉花似的发不出声音,他双手揪住自己的脖子,只听见自己的牙齿撞得格格嗒嗒地响。
突然,嘉止扬起眉毛笑了一下,那表情……右矢觉得怎么像在示威?然后他身子一滚,在石桌上翻身而起的,已经不是一个孩子……也不是一个人……是只……狐狸!
右矢终于尖叫起来,连锦不绝的惨叫声在寂静的大宅里远远传了开去,他转身扑在房门上,撞开了门,连滚带爬地跑进屋去,扑进内室,哆哆嗦嗦地扯开帐子,殷适迷迷糊糊地坐起来,揉着眼睛问:“怎么了?谁在叫?”
右矢一眼看到嘉止,又惨叫一声,伸手颤抖地指住他,叫道:“他……他……狐狸!”
嘉止睁开一半眼睛,迷迷糊糊地看了右矢一眼,“哇”地一声大哭起来,抱住殷适叫:“鬼!有鬼!”
殷适这才完全睁开眼睛,也尖叫一声:“鬼!有鬼!祁妈妈——哇哇哇——”
惊骇
大宅里不多的几个人都被折腾了起来,殷适房里灯火通明,祁妈妈和阿莘一人一个抱着哭哭啼啼的殷适和嘉止,愤怒地瞪着坐在地上哭泣的右矢,其实他才是被吓得最惨的一个,鞋子跑丢了一只,披头散发,面无人色,浑身抖得像筛糠一样,连一句完整话都说不出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右矢你做噩梦了么?”祁先生不高兴地问。
“做梦也别吓到孩子啊。”祁妈妈心疼地亲吻嘉止的小脸儿,都吓白了呢,小小的身体不停地发抖。
“右矢你倒是说话呀,到底怎么了?”维莘不耐烦地问:“别告诉我说你半夜出去见鬼了!”
“是,是有鬼呀!”右矢结结巴巴地道:“他……他……”他指着嘉止,却说不下去。
“他怎么啦?”维莘看看嘉止哭得哽咽,小身体一抽一抽的,心里就难受不已,又瞪了右矢一眼。
“狐狸精!”右矢一急,终于叫了出来:“他是狐狸精!”
祁先生和祁妈妈对视一眼,终于也生气了,冷然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胡话!”
殷适止住了哭,瞪着大眼睛问右矢:“你做梦了吧,嘉止怎么会是狐狸精?”
嘉止抽抽噎噎地问:“狐狸精?”祁妈妈见他还不理解这话的意思,忙拍了拍他的背,温柔地道:“别听他胡说,什么狐狸精,我们嘉止可不是。”
“是!就是!他就是狐狸精!我亲眼看到的!”右矢见大家都不相信,更加着急,爬起来指着屋外院子里的石桌,叫道:“刚才,我亲眼看到嘉止坐在桌子上,然后打了一个滚,变成一只狐狸,还……还冲着我笑呢!”没错,他清清楚楚地看到那只嘉止变成的狐狸斜斜挑起眼睛,冲他笑了一笑,至于狐狸怎么会笑,他一时哪里想得明白。
祁先生气得笑了起来:“右矢!你听故事听多了吧,哪里有什么狐狸精!”
殷适跳下床去看院中,漆黑的院子里空荡荡的,星光下石桌石凳上一片清辉,空空如也,他不信地道:“哪有什么狐狸,你肯定是做梦了。”
右矢急道:“不是,我真的看见了,他……”他指着嘉止,急切地想要指证他是狐狸,可现在的嘉止明明是个七八岁的小孩子,白白的脸蛋儿,乌黑的头发,秀气温软的小身体,乖乖地依偎在祁妈妈怀里,怎么……怎么看也不像是妖怪啊!
右矢现在连自己也不相信嘉止是狐狸了,可刚才……明明看到就是嘉止变成了狐狸啊……还有在花园里头那个穿白衣服的小人儿……
他实在糊涂了,张口结舌地说不出话来,抬起自己的手咬了一下,又敲敲自己的脑袋,一副茫然不解的神态。
看他这样,大家越发觉得他是做了噩梦说胡话,不再把他的话当真,祁先生道:“右矢,你跟我去吧,今晚睡在我那边,阿莘,你睡外间看着他们,今晚受了惊吓,可别也做噩梦。”
右矢傻呆呆地跟着祁先生出去,心里还在百思不得其解——究竟是怎么回事呢?难道真是我做梦?不可能啊……狐狸精……
走过院中的时候,他小心地看了一眼石桌,夜晚的雾气在桌面上均匀地敷了一层薄薄的露珠,细细密密,没有半点被擦抹过的痕迹……他打了个寒战,紧跑几步追上祁先生,牵着他的袖子亦步亦趋,祁先生见他怕得厉害,叹了口气,摸摸他的头,心道:真是个孩子,做梦吓成这样。嗯,也难怪,这大宅多年半荒废着,小孩子胆小,梦到些妖狐鬼怪也不希奇,本来这山里村夫愚妇们也经常有传说这种故事的。
祁妈妈和阿莘费了一番功夫,才把殷适和嘉止安抚得再次睡着,阿莘被留下来睡在外间看孩子,她老大不高兴地去搬了自己的被褥过来,又翻来覆去睡不着,时不时疑神疑鬼地东张西望,然而直到窗纸泛白,后院的公鸡开始打鸣,始终没有任何异常,她愤愤地决定要去骂右矢一通出气,然后困乏地睡着了。
右矢直睡到中午才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着眼前陌生的屋子发呆,好半天才明白过来自己是睡在祁先生所住小院的厢房里,想起昨晚的事,他心有余悸,好在外面阳光灿烂,屋子里也一片通亮,他振作了一下精神,知道鬼啊妖怪啊都是不敢白天出动的,于是放心地出了门,在院子里伸个懒腰,拿不定主意是不是要马上回去殷适身边。
说实话,他对那个嘉止……还是有点怕啊,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狐狸精。
不远处就是厨房,右矢心想还是先去找点吃的填饱肚子再说,他走近厨房,不知为什么心里有点发虚,小心翼翼地溜着墙边贴过去,矮下身子,悄悄探头一望——还好,屋里是祁妈妈在切菜,右矢松了一口气,刚想站直身子进去,却见祁妈妈一转身,去看另一边灶上炖的汤,还用勺子舀出一点来尝尝,本来这也没什么,可是……可是……她离开了切菜的案板,那菜刀却还在有节奏地切着菜!
嚓、嚓、嚓,锋利的菜刀不紧不慢地提起、切下,就像掌握在一只看不见的手里一样,右矢全身的寒毛都站了起来,把拳头紧紧塞进嘴里才没有尖叫出声,祁妈妈尝了尝汤,满意地点点头,轻轻一挥手,汤勺飞了起来,从摆在案子上的调料罐里取了点盐放进锅里,搅一搅,又依次取了绍酒、香油等放进锅里,最后她一挥手,堆在案板上的青菜飞了起来,像一小片绿云飘进汤锅,刹那间清香四溢,祁妈妈微笑着把锅端了下来,将汤倒入汤盆,用托盘端着出了厨房,向饭厅走去。
右矢早吓得瘫软在地,蜷缩成小小一团,躲在厨房门口的花丛边,等祁妈妈走远了,他才缓过一口气,连滚带爬地逃回祁先生的小院,冲进自己的房间,猛地把门关上,上了插,再用身体用力顶住,屋里静悄悄的,只听到他自己咚咚的激烈心跳和粗重的喘息声。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呼吸才平稳下来,想到刚才的所见,几乎不能相信!
祁妈妈!一直慈爱温和的祁妈妈,她……竟然……难道她才是狐狸精?右矢打了个冷战,不知道该怎么办。
突然外面传来走路的声音,右矢像惊弓之鸟般跳了起来,扑到床上,一想不对,又一头钻进床底,想想还是不妥,爬出来打开柜子,便想往里钻,却听到外面维莘的声音道:“右矢,你在屋里么?”
右矢听到是她,心忽悠一下从嗓子眼儿掉回肚子里,他还生怕是祁妈妈来找他哩,那样的话……
不过,祁妈妈是……嗯,不管是什么吧,她这个样子……右矢一想到那自动切菜的菜刀和会飞的汤勺,就又打了个哆嗦,心想,祁妈妈原来不是人,那……那阿莘呢?
阿莘不耐烦地用力拍门,叫道:“右矢?右矢?”
右矢哆哆嗦嗦地站在柜边,拿不定主意给不给她开门,妖怪的女儿……会是妖怪么?
阿莘推了推门,见插着,生气地道:“右矢你出不出来吃饭?”等了一会儿还不见回答,阿莘恼了,顿足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