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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骚-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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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到书籍,宗翼善恢复了自信,将读过的书目一一到来,经史子集,估计不下万卷,黄汝亨在博学大儒,当即挑选了十余种书籍提问,宗翼善对答如流,对老庄周易,宗翼善用功犹勤,黄汝亨以《焦氏易林》一书为主,与宗翼善反复辩难,竟不能屈之这场考校足足有一个时辰,黄汝亨大为惜才,对宗翼善道:“你的才学为我门下弟子之首,难怪董祖不读书交上来的作文却是可圈可点,却原来是你代笔的,以你之才屈为奴仆实在是有辱斯文,待我与焦太史商议,求董翰林为你脱籍。”

宗翼善大喜,拜倒在地,哽咽无言,若能脱去奴籍,那是恩同再造,晚明社会相比以前的森严等级制度已呈现松动迹象,有些奴籍子弟凭各种门路脱籍参加科考,竟有高中进士为官的,这并不稀奇一张原正是想求黄汝亨为宗翼善脱籍,当即让宗翼善搬到织造署与他同住,又一道去拜见钟太监,钟太监出身卑微,也好诗书,对宗翼善的才学也颇欣赏,既然张原要帮助宗翼善,他自是赞成,听说张原今日又打了董玄宰的儿子,钟太监笑道:“你们真是冤家路窄啊,董翰林之子遇上你算他倒霉,只不过这样董翰林怕是不肯善罢甘休吧,他可是千岁爷的老师。”

张原道:“都被欺到头上了,只有愤而反击,人生一世,有友有敌,不可能一团和气。”

当日下午,张原先去杭州府衙拜见知府殷廷枢,殷廷枢早就听说了张原的名字,上回那些打行青手就是因为图谋作伤害张原被抓捕流放的,当即提审陈明,问明是松江府青浦的案子,便行文青浦,遣两名差役押送陈明去青浦受审,案涉松江董氏,殷知府能脱手不管就最好。

张原请钟太监专门派人去责浦送信给他姐夫陆韬,说明原委,这事还得陆氏自己打官司,现在叛奴陈明抓到了,青浦李县令应该会为陆氏作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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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当时年少春衫薄 第一百八十九章 南园论道

南屏山多怪石,形状各异,玲珑耸秀,居然草堂左侧的那座巨大的奔云石更是号称南屏奇石第一,石如云南茶huā,半入泥土,huā瓣棱棱,人在石上游,如蜂蝶入huā心,奔云石中还有一个大洞,即便是酷暑盛夏,洞中依然清凉。

张原与宗翼善已在居然草堂听讲两日,窗外便是那耸秀的奔云石,黄汝亨不是单讲四书五经和八股制艺的,他主要还是讲史,先证据而后发明,很有创见,张原一向以自学为主,以前向王思任请教的主要是八股技法,现在听到名儒论史,的确受益匪浅,张原决定在杭州多待一些时日,十月底再回去,因为十一月初一是母亲五十寿诞,他已写了信托脚夫行的人送去山yīn东张禀知母亲。

黄汝亨在草堂授课,一般是上午宣讲,下午布置文题让诸生习作,或者让诸生相互辩难议论,布置的作文也不再限于四书五经的八股文,有判、诏、诰、表表以及史论和策问,因为来此求学的都有生员功名,焦润生和罗玄父还是举人,他们要面对的是乡试和会试,乡试和会试不仅仅考四书五经八股,还要考判、诏、策问这些文体,黄汝亨精擅各体写作,教授很有一套方法,这也正是张原需要的初八日傍晚,诸生作完今日功课,草堂放学,因为明日是重阳节,黄汝亨上午就宣布给诸生放假一日张原正得其便,因为明天是钟太监生祠迎塑像受香火之日,他必须参加,秦民屏昨日已经赶到了一穆真真在奔云石下等着,她估mō着少爷要放学了,就从八里外的织造署快步赶来,在居然草堂求学的诸生有的就食净慈寺,有的借住附近民家,张原和宗翼善没有就近找房子住,每日一早来南屏山下求学中午时回去,午后未时又赶来,虽然时间紧了一点,也是为了健身锻炼脚力,而穆真真还要多走几趟,早上与少爷到了居然草堂,待寓庸先生开始授课,穆真真便回织造署,待临近中午又要来接少爷,下午也是这样因为寓庸先生不许学生们的仆人候在草堂外武陵曾和穆真真走了两趟,跟不上穆真真的步子,又觉得有真真姐非送少爷就足够了,他小武又不会武艺,这一日八趟可是六十多里路啊,脚都要走痛,所以只早上一趟跟着来,其余就偷懒不来了一穆真真却是喜欢走长路,自从住到了东张,穆真真不再每日去西兴运河码头背果子到处叫卖一向吃苦耐劳惯了,突然闲下来,虽然早晚也习武,还有不少杂事,但穆真真还是觉得自己太享福了,身上多了好些肉,tuǐ圆了腰圆了,这些也就罢了,就是xiōng脯高高顶着衣衫,让这堕民少女颇为烦恼,所以这每日八趟六十多里路她是乐此不疲喜孜孜来接少爷,然后与少爷一道回织造署,虽然一路上少爷与她说话不多,只与宗翼善谈文论艺不休,但只要陪着少爷,穆真真就已经很快活了一张原倒没觉得穆真真胖了穆真真是有葛逻禄白种人血统的,身材高挑,以前是太瘦了,现在正好小腰细圆,两tuǐ修长结实走路飞快,张原虽然一路上多与宗翼善纵论经史,但对这个长成的美婢还是很关注的,喜欢看这个堕民少女走路的样子,有一种自然流lù的英气,但当她觉得被人注视时,她又卑怯了,脚步也迈得小了“真真,1小武又偷懒了吗?”

张原笑着问,夕阳斜照,奔云石累累叠叠,将长长的石影投向不远处的莲huā洞,这堕民少女立在奇石下,雪肤huā貌,极是养眼。

穆真真笑着回答:“少爷,小武说他脚走痛了,要歇着。”

张原道:“1小武他囊脚了,没出息。”穆真真想起西张三公子叫百huā楼的妓女武陵春也叫小武,不禁掩嘴“格格”直笑。

焦润生走了过来,说道:“介子兄、翼善兄,家父请两位过去。

张原、宗翼善甚喜,来居然草堂三曰了,一直未看到焦状元,说是与莲池大师参禅论道,焦珐晚年摄道归佛,对佛理领悟极深,可以说是出入儒、道、佛三家,经史、道藏、释典,靡不阅览穷研焦珐住在浙江布政司副使包涵所的南园,包涵所是个极会享乐的官僚,西湖的楼船就是他创制的,在雷峰塔下筑有南园,在飞来峰下筑有北园,皆极精美,包副使的南园离居然草堂只有三里多路,来到南园,焦润生领着张原几人进去,但见磊石叠山,奇峭精巧,两条溪涧交错汇入西湖,溪涧上建造形式各异的桥粱,南园大厅,拱斗抬粱,省去中间四柱,显得犹为宽敝,可以在厅上舞狮唱曲。

主人包副使不在此间,焦珐就是主人,焦珐生于嘉靖十九年,中状元时已经五十岁,今年七十有四,须发如雪,精神矍锋,坐在一张醉鼻椅上,腰板tǐng直,黄汝亨坐在一边,见到张原、宗翼善,白眉焦太史打量二人,少年张原上前见礼沉静从容,那宗翼善则稍显局促,焦珐开口便问:“宗翼善,可读过王心斋先生的著作?”

王心斋便是王艮,王阳明弟子,开创了影响深远的泰州学派。

宗翼善恭恭敬敬回答:“学生过心斋先生的《复初明哲保身天理良知说》和《格物要旨》。”焦珐道:“那你且说说如何克己复矛。”宗翼善心知这是改变自己命运的关键时刻,回答得好,能得到焦状元的赏识,他就很有可能脱去奴籍,宗翼善手心微汗,有些紧张,侧头看了张原一眼,张原点了下头意示鼓励~

宗翼善略一思索,答道:“己、礼,非一非二,mí之则己,悟之则礼,己如结水之冰,矛蜘释冰成水,己如析金为瓶盘钗刽,礼如熔瓶盘钗铜为金,故释冰即是水,不别求水,熔瓶盘钗铜即是金,不别求金,克己即是礼,不别求礼,可见己与礼非一非二,为礼由己,若舍此他觅,将无所得。”

焦珐面lù微笑,对黄汝亨道:“贞父,此子果然好学敏悟,值得提携。”黄汝亨笑道:“焦太史何不效仿阳明先生收宗生为弟子?”

焦珐揽须大笑,说道:“老夫何敢比阳明先生,就不知宗生能及心斋先生几成?”

当年王心斋先生是盐丁灶户出身,社会地位与奴仆差不多,也是靠自己勤奋好学得到了王阳明的赏识,王阳明不拘一格不论出身,收王艮为弟子,终成一代大儒,而泰州学派由此具有浓烈的平民sè彩,门下弟子三教九流都有,所谓穿衣吃饭即是人伦物理就是泰州学派的观点,是平民哲学宗翼善见焦珐有收他为弟子的意思,当即跪倒拜师,张原也跟着跪下。

焦珐道:“张原,你拜我何为?”

张原道:“学生也想向太史公求教。”能拜在焦珐门下对他的学业和声望都很有稗益,总不能宗翼善都拜师了,他却一无所得。

焦珐对张原道:“老夫收宗生为弟子,是怜他才高命薄,要助他一把,你出身山yīn名门,现在已是案首童生,入泮升学是定局,更有钟太监赏识你,又何必拜老朽为师!”焦珐听说张原与织造署钟太监关系密切,有些不悦,文人清高,一向是看不上内官的,就算迫于太监威势,表面上要奉承,但心下都是鄙夷太监的张原心道:“不妙,这阉党之名现在就要影响到我的声誉了吗?那么我就更要争取成为焦状元的弟子,迎难而上正是我之本到:“学海无涯,案首只是虚名,学生追求的是圣贤之道,但学生年幼,求学格物常有míhuò,所以想向太史请教。”在焦状元面前就得这么说。

这时,童子捧茶上来,1小心翼翼放下茶盏,竖起托盘退在一边。

焦珐道:“那好,我且问你,如何方能言道?观心、行己、博学、

主静这些都不必说了,老生常谈耳。”焦站这是刻意提高难度来考量张原,先把一些〖答〗案通道给堵上了。

张原凝思片刻,瞥眼见那捧茶童子恭立一旁,顿时灵光一闪,答道:“这捧茶童子便是道。”焦珐、黄汝亨相顾愕然。

宗翼善也为好友暗捏一把汗,他虽然知道张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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