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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伐清-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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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定国皱眉不语,当时主张西迁的并不只是金维新一人,一部分朝臣,包括沐剑波在内的云南人士大抵都不想离开云南。若说是决策失误,那是自己的责任,并不好算在金维新头上。

“金维新,汝是滇省人,坟墓亲属皆在滇中,不欲入蜀,尚有情可原。”朱永兴又转向金维新大声斥道:“然汝与建昌总兵王偏头为争一女心生怨恨,恐入蜀后遭其报复。转而蛊惑晋王与朝廷西迁,可是有的?”

此等私密之事金维新从未对人言说,突然被朱永兴揭出,就象被当众扒光了衣服又被无数双眼睛盯着,简直是惊骇莫名,下意识地伸出手指。指着朱永兴,颤声道:“汝,汝,汝是,如何知晓——”

“暗室欺心之行,岂能避天瞒神。”朱永兴冷笑一声,看着金维新缓缓软倒在地。

“拖出去,听候发落。”李定国怒斥一声,挥手命令侍卫。把金维新架了出去。

屋中陷入了短暂的安静,或许是朱永兴的雷霆之怒,也或许是那句“岂能避天瞒神”的话过于震撼,众人望向朱永兴的眼神都有些畏惧。

“心底无私天地宽,若是行为坦荡,又怎会惧天畏神?”朱永兴幽幽地说道:“该害怕的,该担心的,应该是成丑、三鬼之流。甘为奴狗。屠戮同胞,罪恶昭彰。天必灭之。”

晋王李定国长叹了一声,起身深揖,“殿下,吾有罪。当日西迁,虽是金维新之流苦谏,却也是吾私心作祟。蜀王勋镇林立。吾担心新败之余,远则袁(宗第)、郝(永忠)诸勋之穴,未保诸勋听从节制;若恢复荆襄,又恐朝廷封郝永忠等数亲王,以与吾并立……”

“晋殿下过矣。”朱永兴赶忙起身还礼。并破例使用了尊称,诚恳地说道:“吾知殿下作何想,乃为部下所谋也。朝廷措置亦有失当,部分官绅鼠目寸光,固执于狭隘之正统观念,甚而仍视忠心朝廷、矢志抗清之华夏赤子为贼,令人寒心,令人不得不小心提防。此实为抗清中兴之大碍也,吾深恨之。”

“殿下,您——”李定国很意外,朱永兴这番话说得相当诚挚,也很直接大胆,触到了他心中的那点痛处。

出身不正,先反明,后归明,原大西军和原大顺军一样,其实都对朝廷有着不满,都担心日后不得善终。而朝廷中的一些官绅把联合农民军作为权宜之计,内心里往往对农民军深怀敌意,往往掣肘牵制,更增添了原农民军中将士的担心。

“吾说得不对吗?”朱永兴把李定国扶坐回椅子,笑着说道:“赵王入缅接驾,闻敕旨则返,岂不是担心朝廷疑惧,日后算账?晋王驻兵缅境,未敢轻动,不也是顾虑重重,恐朝廷不测,流言及身吗?”

“殿下,您——”李定国苦笑摇头,说道:“您一语中的,如此洞察人心,如此直言不讳,真是令人钦敬。”

“话不说不透,心结不解不开。”朱永兴环视了一圈屋中众人,朗声道:“自古忠臣义士,原不论贵贱出身。尽有身为尊官,世享厚禄,平日间说到忠义二字,却也侃侃凿凿,及至临大节,当危难,便把这两个字撇过一边,只要全躯保家,避祸求福,于是甘心从逆,反颜事仇。”

停顿了一下,朱永兴继续说道:“偏有那位非高品,人非清流,即使当患难之际,贪生怕死,背主降贼,人也只说此辈何知忠义,不足深责。不想当伤心惨目之际,却独能激起忠肝义胆,不避刀锯斧钺。此不但可传名于后世,且为己身免祸于他年。可见忠义之事,不论贵贱出身,正唯践者,能尽忠义,愈足以感动人心。”

传名后世,免祸他年,不论贵贱出身,正唯践者,足以感动人心……这几句话的含义很深,再加上朱永兴前面所说的深恨狭隘正统之语,对大西军出身的文臣武将便是一个鲜明的信号。尽管这种变相的承诺还需日后观察,但鼓舞人心、释疑示诚的作用还是很大的。

况且,朱永兴自出缅入滇以来,一直不断地用实际行动来证明自己言出必践。他不吝封赏,赏罚分明,且无傲慢歧视之行为,提拔任用的又大多不是老官僚,还把军中伤残退役兵士安置得妥当。种种言语,再加行动,不能不使这些将领对他生出英明仁厚的感觉。

乱世危难,正需拔乱之才,朱永兴无疑是很好地塑造了这样的形象。在不知不觉中,他的威望隐隐已超过了晋王李定国,唯其马首是瞻,希翼从他这里寻得官爵厚禄名声,得到未来安全的文臣武将则是越来越多。

朱姓宗室,朝廷留守,大义名分在手,朱永兴有着李定国所不能比拟的条件。

经过这一番又是雷霆之怒,又是温言慰勉的折腾,辎重营的设立便无人再反对。虽然是新建,但所走的陆地路程并不算远,要携带的物资粮草也不算太多。只需要从景东西行,抵达澜沧江,等待李定国所部前期造的船和暹罗国援助的船只,载着粮草物资赶来会合便可。

为了滇西反攻,先期暹罗国由锦线援助的粮食物资都分配给了李定国和白文选,再加上他们自己征调和土司报馈,已经能够支撑一场反攻战役。这些粮食由他们囤积、运输、建立供应补给站,并加工成飧饭。加上又有澜沧江水路运输,部队又没有重炮需要携带,对新建辎重营的运输力要求就大大降低,有了扩大、调整、改进的余地。

而李定国所部的前期准备工作也令朱永兴感到满意,所制造的军用干粮——飧饭,令军队的后勤压力又减轻了很多。

第二十章三鬼的人生巅峰

飧饭原本传自宋朝军粮,做法是把米用清水洗净炊熟后,再放到水中曝晒干,淘去灰尘后再以同样的方法作业共十次,所得到的再制干米饭。要食用时,取再制干米饭先以清水泡之,待再制干米饭浸软后,再煮熟成餐饭后就可食用。

经过这一番加工后,一石米可得两斗飧饭,可供一人进食五十天,相当于每人每日不到四百克的配给量。体积减小了,重量变轻了,携带更容易了,朱永兴觉得在压缩饼干制造出来之前,应该大力推广这种军粮。只是,他觉得这种军粮营养不够,可以配上肉干、蔬菜干,再加一小包食盐,作为单兵携带的装备之一。

当然,这种飧饭也有缺点,那便是要生火煮食,对于埋伏、侦察等隐秘行动,并不适合。不过,饼干虽然没有,烧饼也能暂时代替。中间挖孔,穿成一串,可系在腰间,或挂在脖子上,很有点浙江、福建沿海地区“戚家饼”、“肚脐饼”的模样。

年代不同,要求也可降低嘛!饼干会有的,压缩饼干会有的,罐头也会有的。只要挺得住,等得起,武器装备会越来越强,吃的喝的也会越来越好。朱永兴憧憬着,更对当时士兵的吃苦耐劳、要求不高感到钦佩。

九月初十,朱永兴率领着本部人马和三个辎重营先行出发,一直向西,向着澜沧江挺进。

昆明王华山宫殿,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

“王(三桂)镇守秦蜀,绥辑滇黔,抚顺剿逆,茂著勋劳。伪永历以明室遗孽。煽集党羽,妄称尊号,窃据一隅……特仿古制,进封亲王,加殊礼,以示眷酬……望王益励忠勤。屏藩王室……”

书房内,吴三鬼回忆着圣旨的字词,志得意满地捋须微笑。

“封亲王,加殊礼”啊,自己在圣祖心中的眷宠还真是非同一般,也不枉自己效忠清朝,戎马征战,立下累累功勋了。

“屏藩王室”啊,这就是说。朝廷永不撤藩,吴家子子孙孙都能世袭王爵,与清朝相始终。

“总管云贵”啊,两省的督抚大员亦要受我“节制”,假以时日,待心腹遍布云贵,两省亦为吴家私地矣。

门被轻轻敲响,得到吴三桂允可后。谋士刘玄初迈步走了进来,眼见吴三桂脸上的喜色。赶忙又上前恭喜祝贺。

刘玄初,名茂遐,字玄初,是四川人,原先在蜀王刘文秀府中,充任幕客。颇善谋划。刘文秀失败后,三桂将他收留,放在自己身边,不时顾问咨询。

“玄初,快坐。”吴三桂心中高兴。自然也颇为平易亲近。

“王上。”刘玄初落座之后,便开口询问道:“召属下来,是否为出兵平滇一事?”

“正是。”吴三桂点了点头,想得到的都得到了,也该他卖力气,继续为清朝效忠了。

“听闻滇西伪王白文选,滇中伪王李定国,元江土官那嵩皆有异动之象,不知详细情况如何?”刘玄初接着问道。

“伪王白文选屯兵怒江窥惠仁渡,伪王李定国似有向南涧进击之意。”吴三桂停顿了一下,加重语气说道:“元江土酋那嵩勾连各土司歃血钻刀,叛意已昭。”

刘玄初沉吟了一下,说道:“伪王定国、文选或是佯动,元江那嵩却是肘腋之患,其后定有伪宗室支援,不可轻忽。”

“玄初之言正与本王不谋而合。”吴三桂轻轻一抚掌,冷笑道:“伪王佯动是虚,元江那嵩反叛却是实。待昆明大兵出边进剿,那氏就来抢云南(指当时的云南府,即今昆明市),此计瞒不过吾。”

“元江那氏根基深厚,又有伪宗室蛊惑人心,若不剿除,则地方震动。”刘玄初微皱眉头,思索着说道:“然滇中滇西亦需有防,不可大意。”

“永昌有张勇,有近万守军;大理也有数千兵丁,再兼洱海卫、楚雄、武定三镇官兵,守城当无虑。”吴三桂摸着胡须,边计算边介绍,“吾将下令各地兵将坚守为宜,不可浪战。伪明残军,兵不过三万,又无红夷重炮,必顿挫于坚城之下。远道袭远,粮草难继,岂能长久?待吾率大军以雷霆之势扫平元江,再出边进剿,可一举荡平,早收全局。”

刘玄初对吴三桂的方略倒无太大意见,只是有那么一点隐忧,便不失谨慎地说道:“王上所谋极为妥当,先近后远,逐个殄灭,正合用兵之道。然伪宗室在后支援元江,王上不可小觑。”

吴三桂点头称是,心中却不以为然。在他想来,腾冲之败主要是水土、雨季的原因,并不是伪宗室和残明军队如何英勇善战。伪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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