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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场上尸体横七竖八,有清军的,也有明军的,旗帜、刀枪、军服满地都是,焦黑的弹坑还在冒着缕缕青烟。
叙国公马惟兴坐在木杌子上,医护兵正在给他上药裹伤。虽然疼得不时呲牙咧嘴,但又不时望向西面,脸上露出笑容。
这是一场激烈的战斗,明军的形势一度危急,但在得到了马宝大军的急速增援下,终于转危为安,并且击败了清军参将傅文元、张足法所率的五千兵马。
现在,通向元江城的道路已经打开,剩下的便是数路合击,一举全歼江南敌军了。
“马兄,伤势如何?”汝阳王马宝匆匆赶来,面露关切地询问道。同时伸出手,按住了要起身见礼的马惟兴。
“无妨,些许小伤。”马惟兴满不在乎地一笑,说道:“队伍要出发了吧?晚了可赶不上这最后的大战了。”
马宝抬头看了一眼西面已经可见的六道狼烟,嘿然一笑,说道:“放心吧。元江城之围已解,可这总攻还是要等咱们的。估计清军已被岷殿下这水陆夹击打得屁滚尿流,咱们到了正好能捡个便宜。”
“别被打光了就好。”马惟兴见包扎已毕,便立起身来,还挥动了下受伤的胳膊,向马宝展示了一下,笑道:“如何?照样抡得动刀枪,斩得了敌将。”
马宝哈哈一笑,挥了挥手。亲卫立刻牵过马来。两人骑上战马,率领着大军滚滚向西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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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多打少,总归是赢面最大的战术,或者也可以说是自信心不足的表现。不管是哪一种原因,这却是朱永兴一直努力贯彻的原则。滇西反攻是如此,元江战役也是如此。再细化到每一场战斗,也基本上是这样一种套路。
隔绝元江,将清军分成两段。从而在江南占扰兵力优势;以土兵为饵,突然从间道杀出。以三倍于对手的兵力击败忠勇营;再攻城西、城南、城北,与城内军队两面夹击,兵力也大大超过敌军。
这么一仗一仗打下来,始终是以多打少,以众凌寡,优势却是越来越大。到了决战的时刻。马宝大军的来到,明军的兵力优势已经达到了四倍多,将七八千汇聚起来的清军围困在元江城东靠江的一块区域内。
巴克勇战死,张足法战死,李如碧战死。刘之复战死,邓望功战死,其他战死的游击、千总更是数不胜数。七八千清军归属繁杂,很多都是被打得心丧志失的残兵败将。
太阳变成了一个大的红色的轮子,正落入远处的山边。江水的水波,和着天空的云彩,都变成了血色。
夏国相看着士兵拖拉着把岸边的红夷大炮运走,放眼江面,心中一阵悲凉。可能很快,这里便要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到了目前这步田地,任他满腹韬略,也是无计可施。再轰击江中敌船已经没有意义,把红夷大炮转移到对敌一面,倒是还能多支持些时间。
虽然经过了重新整顿,但夏国相从兵将脸上的神色能够看出绝望和悲哀。死地则战,是为死中求活;战而亦死,谁又能视死如归,浴血奋战?
而且,眼见着胜局已定,明军又开始了政治劝降攻势。
“弃械免死!”“降者不杀!”“杀主官立功者有赏!”……
当这些喊话传入清兵耳中时,夏国相知道,军心士气会更加低落。千古艰难唯一死,为了得条活命,有些人是什么都能干出来的。猜忌、恐惧、阴谋……这些龌龊的心理,在面临绝境的时候,是最容易滋生疯长的。
“轰!”远远的一声爆炸,已经有些麻木漠然的夏国相只是抬了抬眼皮,便带着几个亲卫面无表情地走开,继续巡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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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连夜进攻,还是天亮后再打?朱永兴陷入了短暂的思索。
经过一天的战斗,江南的清军已经成了瓮中之鳖,但明军也很疲惫,伤亡也是不小。特别是他和马宝所率领的两支大军,都是又赶路,又打仗,几乎是没有得到休息。
但还有一句话却始终在朱永兴的脑海里盘旋,那就是“夜长梦多”。只要还没有全歼敌军,便存在着变数,虽然这种可能性很小,却不是完全没有。水师,嗯,姑且这么叫吧,因为船只并不多,能够封锁并提供预警的江面是有限的。而且装载轰天炮的船只更少,真的能完全阻止江北清军从别处渡江的企图?
到底还是有可乘之机,有漏洞可抓,所以,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更不能举杯相庆,高枕无忧。
“进攻,连夜进攻。”朱永兴蓦然抬起头,目光炯炯地扫过众将,朗声道:“胜利就在眼前,切不可放松警惕。历史上,功败垂成的例子不少,我们不能犯此错误。”
汝阳王马宝轻轻颌首,说道:“殿下英明。清军已陷绝境,士气已丧,正当犁庭扫穴,不给其喘息之机。”
“夜长梦多,虽有水师阻隔,但吴逆老奸巨滑,江北清军不可不虑。”那嵩对此也表示赞同。
“殿下。”陈国公吴子圣拱了拱手,说道:“两路大军既赶路,又作战,实是辛苦。总攻可交与城中守军,夜晚混战,反不宜部队繁杂。”
叙国公马惟光闻言赶忙说道:“我东路军连战连胜,士气正旺,些许辛苦,算不得什么。清军已心胆俱丧,士气低落,总攻由我东路军一家完成亦可。”
朱永兴笑着抬手向下压了压,谁都知道敌人已是砧上之肉,都想要切上一块。精神可嘉,功劳可分,让一家尽得,确实也有失公允。
第五十章南岸歼敌,三鬼决择
朱永兴知道夜间作战的复杂性,如果敌我混杂,即便是戴带标志物,也很难发挥兵力优势。当然,穿插、分割这样的高级战术在夜里能打成什么样儿,只有天知道。尽量消除不确定因素,发挥兵力优势,以泰山压顶的姿态取得堂堂正正的胜利,这便是朱永兴要采取的战术。
“三面齐攻,稳步推进,将敌人压向江岸,最后无路可退。切记。”朱永兴竖起了一根手指,郑重地提醒道:“参战部队除佩戴标志外,各部主将亦要控制得当,要保持推进战线,稳步向前,不可冒进突击,招致混乱误伤。一个时辰后,总攻开始。”
“遵命!”众将齐声应喏。
“降者不杀,弃械免死。”朱永兴最后又叮嘱了一句,笑道:“咱们的地盘大了,挖矿、开荒、修路可是需要大批劳力。这免费的劳力嘛,更是多多益善。”
众将发出会心的笑声,纷纷向朱永兴告辞而退,前往各自部队调兵布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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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脽肿的白云缓缓从月亮的前面飘过,使月光变得朦胧,江水似乎也变得暗了一些。
两条小船从南岸悄悄划出,趁着这短暂的黯淡,向江水驶去。
夏国相回头望了一眼南面,清军猬集的地域内篝火点点,连战兵带辅兵,两万多人不是个小数字。可这些人,却还浑然不知几名主将已经悄然离开,无情地抛弃了他们。
弃军潜逃!我征战多年,也算是沙场宿将,却也背上了此等恶名。夏国相苦笑着摇了摇头,收回了目光。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逃便逃吧。王爷说得对,我既是主将,又是王爷的女婿,若是战死或被俘,可是尽丢了王爷的脸面。
想到这里,夏国相似乎又得到了些安慰。但心却始终提着。逃路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若是被江上的敌军船只发现,后果可想而知。
元江虽处旱季,但水流还是很急。两只小船只是靠桨划动,水手又不敢弄出太大的声响,便渐渐拉开了距离,并向下游漂移。
每条船上除了水手,只能装载三四个人,而为了保密。夏国相只是偷偷通知了几名官职最高的辽西旧将,还有同样是吴三桂女婿的卫朴。卫朴已经受了伤,萎靡地歪在船上,两眼无神,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两名水手努力掌握着方向,使船不致偏离太多。但另一只小船却不走运,或是水手的能力不够,已经向下游漂得太远了。
一支火箭突然射了出来。江中一艘负责监视清军动静的大船显然发现了异常,射出火箭照亮观察。漂得太远的那只小船被发现了。锣声响亮,又是两支的火箭射出。大船上人影晃动,紧接着亮光闪动,火枪、箭矢齐发。
完了!夏国相咬紧了嘴唇,卫朴和傅文元也转头观瞧,虽看不清脸色。看来也是十分紧张。
“快划,快。”傅文元连声催促,声音有些颤抖。
因为朱永兴所下的命令,只要清军不再搭设浮桥,水师船只便不再冒着清军岸上红夷大炮轰击的危险封锁江面。而以监视预警为主。所以,船只分布得较为疏散,而且有意避开了南岸清军控制的这片江面。
只是这样一来,水师是减少了损失,却也给夏国相等人弃军潜逃的机会。在心惊胆战中,小船终于猛地一顿,停靠在岸边。夏国相长出了一口气,耳旁也听到傅文元、卫朴如蒙大赦般的喘息。
只是——夏国相趟水上岸时还不忘回头望了一眼,另一只小船已经无影无踪,显然是凶多吉少了。那船上可是有一个参将,两个护军统领,都是岳父的辽西旧将啊!他不由得叹息一声,直觉得背后冰凉,原来竟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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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声突然响了起来,打破了夜的沉寂。南岸爆炸的火光一个接一个地迸现,震天动地的喊杀声即便隔着江水,也听得清楚。
“伪宗室狠毒,竟然不顾士兵疲惫,连夜进攻。”吴三桂虽然在咒骂,但声音却显得无力而沮丧。
没错,吴三桂当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军队被全歼,偷偷接出夏国相等人,也是以防万一。他已经沿江派出了骑兵,寻找合适的渡江地点。尽管江上有船只拦截预警,但距离远些,避开监视的船只,如果能找到一个江面狭窄的地点,也未必不能偷渡成功。
只是这需要时间,而对岸的明军的连夜进攻,显然打破了吴三桂的这个幻想,使他只能亲眼目睹自己的部队被消灭。那种悲哀和无奈,自然是异常沉重的。
没有了主将,部队将很快崩溃;有了主将,也难逃覆灭,只不过能多坚持些时间,给明军带来更大的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