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骂归骂。可恐慌却在城上众人心中蔓延。决堤放水,确实抓住了荆州的致命之处。城中百姓,他们是不在乎的,可这数万兵马,岂不尽成鱼鳖?连自家,恐怕也难以逃脱大水之厄。
也别提援军了。明军要掘开大堤,不,是炸开大堤,不过是一两天的事情。那时援军恐怕刚到武昌吧?
“出城迎战,将大堤夺回来?”勒尔锦底气不足,似乎在下令,又似乎是在征询意见。
“王爷——”尚善咧了咧嘴,苦笑道:“荆州三面堤坝,不下百里之长,要尽数夺取,恐兵力不足吧?再者。贼军有舰船火炮,即便弃守大堤。也可用炮轰之啊!”
勒尔锦也知道自己的办法不行,有了反对便正好顺坡下驴,慨然道:“朝廷既命我守卫荆州,纵然形势危急,我亦要与此城共存亡,以尽守土之责。”
众人面面相觑。心说:别在那说得慷慨激昂,你什么性子,大家还不知道吗?不过是等着我们都开口,为你分担责任罢了。
“王爷忠心可鉴,却不可拘泥固执啊!”贝勒尚善巴不得快跑。脸上还要装出样子,既分析,又谏言,“若我军丧于荆州,武昌又守卫空虚,贼人必趁胜东下,势大难制矣!”
“贝勒言之有理啊!”一个汉将读过点书,立时附和道:“兵法有云:昔之善战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不可胜在己,可胜在敌。故善战者,能为不可胜,不能使敌必可胜。”
“贼人三面围攻,又行掘堤放水之毒计,我军岂能坐困死地,王爷三思啊!”
众人纷纷开口,都是一个口吻,荆州不可守,守不得,先避开大水淹城这个灭顶之灾再说。
勒尔锦皱眉沉思,心中暗骂:我岂不知弃荆州是唯一之策,可你们这帮家伙为何都说不到点子上呢!
“王爷,您审时度势,率军转进,以图后胜,实是形势使然。”尚善看出了勒尔锦的心思,慨然说道:“若朝廷降罪,属下愿与王爷共同承担。”
“我是一军主将,岂能推过于人?”勒尔锦装模作样地摇头。
“王爷是为全军着想,保全实力,后发制敌。末将愿与王爷共担罪责。”
“末将也愿。”
“王爷决断救全军,岂能让王爷独自承担罪责,末将亦愿。”
在一片附和声中,勒尔锦心中如释重负,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既是如此,本王便纳你们之良言,移兵武昌,以图后胜。”
……………
荆州如果能够不战而取,自然是很好的结果。清军已军心不稳,一旦撤退,虽然不是马上崩溃,但在征朔军的截击下,无心作战的清军能有多少战力?满蒙不用考虑,绿营汉兵怕是要弃械归降,或是仓惶逃窜了。
如果清军还坚持固守荆州,那再有数天时间,紧急整训后的夔东各部便能够使用新武器;征朔军亦将彻底截断荆州清军的东逃之路,并逼进荆州。
能快便快,不能快便打一场大歼灭战,这是朱永兴心中的如意算盘,也是因为他对夔东各部的战力尚有所保留。目前荆州西面的主力是殄朔军的一个师,其余两万余夔东部队刚刚换装了五千火枪兵,还在急训中,而朱永兴又向竹溪、竹山的刘体纯、郝摇旗的讨朔军增援了三千靖朔军的人马。
只要顶住甘陕的清军,继续占据汉水上游的郧阳、谷城、襄阳,明军在荆襄战场上便能保持战略优势。清军也就只能从汉水下游的武昌向荆州增兵,且有被明军切断这条通路的危险。
但有些出乎朱永兴意料的是,荆州清军竟然如此胆小,被吓跑的速度超出了他的估计。而且,勒尔锦显然高估了汉军的作战意志,或者是太珍惜满蒙兵将的生命了,他按照传统“汉兵冲锋在前,退时断后”的布置安排撤退的次序。这是一个使满蒙兵将满意,却不是仔细分析现状,分析形势,分析人心的决定。
得到清军从荆州撤退的情报。已是大半夜,朱永兴正坐镇于荆州以西的马山,闻报匆忙而起,赶至前线军营议事。
“殿下,敌人恐是诱敌之计?”显然,清军撤得确是有些快了。首先持怀疑态度的便是荆国公王光兴。
“你是说清军并未全撤,而是准备趁我军追击时,再从城内杀出伏兵,前后夹击?”朱永兴也是不好确定,思索着说道:“那城中动静如何?”
“回殿下,城中倒还未显异常。”临国公李来亨说道:“多半是假撤退。按以往旧例,清军要撤退的话,必是要劫掠一番,或是焚烧辎重。城中定然大乱。”
“有道理。”朱永兴轻轻颌首,“天色黑暗,情况不明时确要谨慎。嗯,多派斥候打探情况,再至江边派快船通知下游的征朔军,让他们多加注意汉水上的情况,如清军真是撤爱,便相机截杀。”
“殿下。”阳城侯马翔云躬身请命。“不如由末将带一支兵马近城试探,若是假撤。城上防守定然严密;若是真撤,守军岂能有死战之心?”
“末将愿与阳城侯一道前去。”宜都侯塔天宝也上前附和。
朱永兴想了想,点头道:“那便多加小心,先押住阵脚,再行试探。”
“请殿下放心,末将这便点兵前往。”马翔云和塔天宝领命而去。
“命令各军做好出战准备。”朱永兴继续一道一道命令发了下去。“水师准备炮火射击,陆战队登岸逼近南城,殄朔军第一师和独立一师向城北迂回,准备切断出城清军的退路,靖朔军第一师迂回城南。独立二师接应阳城侯和宜都侯……”
做好了应变准备后,各将回去各自整军,大帐内只剩下有些焦灼不安的朱永兴。一会儿起身踱步,一会儿又坐回沉思,一边揣测着清军的真实目的,一边急等着回报。最后是实在憋闷,索性走出营帐,要爬上哨楼瞭望,被亲卫好声劝阻才算作罢。
“报殿下,城西火把密集,我军正向前逼进。”
“报殿下,我军停止前进,正排列阵势。”
“报殿下,我军开始攻城了……”
朱永兴站在哨楼下,来回踱步,听着哨兵在“现场解说”,不时抬头,催促之意明显。
“报殿下,我军——我军似已登上城头……”
“这么快?”朱永兴停下脚步,有些迷惑。
“报殿下,城门开了,我军正在进城。”
这?朱永兴心中埋怨马翔云和塔天宝,太不谨慎了,城中若是有埋伏怎么办?电影电视上经常看见,箭如雨下,中伏的军队伤亡惨重,进退失据,城门处尸体枕籍……
“回殿下,我军——我军还在进城……”瞭望的早已换上了朱永兴的亲卫队长,向下一看,朱永兴正仰脸等着“播报”,只好说些废话,“城头火把又多了,城门应该已被稳固控制……”
朱永兴轻轻吐出一口长气,只要城门被牢牢控制在手,即便在城中有埋伏,部队也损失不大,可以安然撤出,或者继续由城门进行增援。
“回殿下,我军继续进城——源源不断,城外的阵势依然,依然严整。”
清军真的弃城了?朱永兴有些醒悟过来,但谨慎的习惯还是让他耐住了性子,等着马翔云和塔天宝派人回报具体情况。
哨楼上的“现场讲说”依旧在持续,但已经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情况。看来,马翔云和塔天宝确实轻松地拿下了城池。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十几骑明军喊着口令奔进营寨,在宪兵的指引下直驰哨楼。
“报殿下,我军已轻取荆州,正在控制全城要点。”一个军官甩蹬下马,急着报告道:“清军确已撤离荆州,阳城侯命属下带来两名俘虏,以便殿下了解具体情况。”
朱永兴点了点头,目光一转,直盯着两个用布裹头的清军俘虏。
“罪将拜见殿下千岁,千千岁。”两个俘虏慌忙跪倒磕头。
“快说具体情况。”朱永兴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是,是。”其中一个俘虏赶忙说道:“回殿下,清,不,鞑虏害怕敌,不,害怕皇明大军放水淹城,决意向武昌撤退。留下罪将虚张旗帜,待天明后再焚烧多余辎重,并在城中放火,然后趁乱再走。罪将早已悔悟,心向皇明,得此机会,便……”
勒尔锦虽然胆小,但撤退时还是懂得用假象蒙骗明军以便争取更多的时间。所以,清军在城中只是劫掠了少数大户,并让这个降将留守。因为满蒙众将谁也不愿意承担这个危险的任务,便派了河南绿营的一个参将和百余兵丁,用来监视留守城中的炮灰部队——湖广绿营。没想到湖广绿营平日看着胆小怯战,却敢在关键时刻反正投诚。
“就是这厮——”投诚的湖广绿营副将把腰上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摆在地上表功,“死忠鞑虏,带着一群河南佬抗拒皇明,被罪将带兵砍杀,并保得辎重未烧,城中百姓未受火殃……”
“很好,你立了一功,所属兵将自有奖赏。”朱永兴已经不想再听这个家伙啰嗦了,摆了摆手,转头对传令兵说道:“传孤王命令,鞑虏已向汉水撤退,令各部奋勇追击,痛歼敌军。另,水路急信,命令征朔军向汉水急进,截杀逃敌。”
第二百六十章追击
没错,阵前撤退向来是非常危险的事情。虽然明军晚了将近两个时辰,但清军除了骑兵,也未必能跑出去多远。以清军水师的船只数量,想要尽载兵将马匹是不够的,坐在船上的或许能够逃脱,但沿岸而行的恐怕就要麻烦了。
一群带着劫掠所得的强盗,还有停脚一战的决心吗?后阵还是汉军,只要被冲垮,清军想回身再战,恐怕也是难以完成的任务了。
“传令,阳城侯、宜都侯夺城有功,命他们加紧控制城池,孤这便要带队入城了。”朱永兴对着前来报信儿的几个骑士点头微笑,以示赞赏。
“回殿下,阳城侯、宜都侯还请殿下稍待,待城中确实安靖后,再派人请驾。”报信儿的小军官口齿伶俐,态度恭谨,马翔云、塔天宝也是谨慎小心,想得周全。
“也好。”朱永兴笑着点了点头,“那孤便在城外等着。嗯,那个——”
“罪将傅久德,贱名不敢污殿下尊耳。”投诚的清将见朱永兴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