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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县丞吴奎的府上来了一位客人,看门口那辆马车的样式,显然正是之前在大街上横冲直撞的何家马车。
来人肯定是何家那位举人二老爷,何洵!
吴奎亲自将何洵请到了书房之中,待得丫鬟奉上茗茶退避之后,吴奎便将书房之门关得严严实实。
何洵白面无须,中等身材,一袭的青衣儒衫,双鬓有风霜,可见归来匆忙,并未在家好好好好梳理再出门。
只见何洵对着吴奎抱拳苦笑道:“吴兄,唉,小弟刚回家中,脸未洗头未梳就被召唤而来。最近的事情,我家三弟何坤已经全部告诉于我了,难不成秦威一事又出了什么变故不成?”
吴奎对何洵的态度不同对待何坤,有着天壤之别。
其一是因为二人乃是忘年之交,交情甚笃,其二是因为何洵与他一样,拜得都是同一个老大——孔圣人。
两人也算是同门师兄弟了。
只见吴奎亲自将茗茶捧到何洵的手中,关切道:“一路奔波劳累,贤弟先喝口茶定定神。”
何洵接过茗茶浅尝几口,然后一脸殷切地看着吴奎,静待下文。
随即,吴奎将之前谷德昭的长随钱贵过府事情说了出来,并将带来的最新情况一一道出。
说完之后,吴奎叹道:“贤弟啊,这事儿看来无法善了了,你得尽早做出应对啊!”
咣当!
何洵手中的茶杯在他失神刹那间,摔落在地稀巴烂。
而后喃喃自语道:“怎么会这样?难道连谷德昭都办不成此事吗?”
说着,不顾仪态踩着满地的碎瓷嘎吱嘎吱作响,走到吴奎身边催问道:“吴兄,莫非是谷德昭嫌弃银子少,又中途变卦了不成?银子一事,还可以商量的。”
说完,一脸期盼地看着吴奎。
吴奎苦笑摇头,说道:“谷德昭是什么人,你我还不知晓吗?他会放着大把银子不去赚吗?看来,他的确是有心无力了。贤弟啊,马元举搀和其中,呵呵,此事,真要大发了。”
“那怎么办?怎么办?何家满门三十几口人啊,吴兄,吴兄,这可怎么办啊?看着多年的情分上,你帮帮小弟,救我何家一把吧!”
连谷德昭这道关系都无法疏通,何洵当真心中无望,一时间没了主意,连说话都语带悲戚。
吴奎看着言行失态的何洵,心道,你当我是陇西县令,只手遮天啊?
不过何家确实不能垮,何家可是自己最大的花销和进账的来源哩。
随即问道:“贤弟,我问你,贩卖私盐一事,你有没有沾过手?你老实回答我。”
何洵蹲在地上摇摇头,回道:“家中生意全都是我家老三在打理,吴兄也是知道小弟的为人,除了一心只读圣贤书之外,并无其他嗜好,也别无擅长。”
吴奎听完之后,略有所思地点头道:“如此说来,要救何家也并不是没有办法。”
蹭~~
何洵怦然起身,脸上重放光彩,一把拽住吴奎的胳膊喊道:“真有办法?还望吴兄襄助援手,搭救何家于此次水火之中。”
吴奎眼神突然闪过一丝狠辣,附到何洵的耳边,轻声说道:“正所谓解铃还需系铃人,此事因你家老三而起,看来还要因你家老三而结束啊。”
随即附在何洵耳边娓娓道出了自己心中的主意。
一番献策之后,何洵顿时石化当场,一副不可置信地眼神看着吴奎,袖中双手不滞颤抖,嘴唇哆嗦着:“这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老三,老三是我的亲兄弟啊!圣人有云……”
“贤弟!”
吴奎一声打断,带着狠辣决绝的语气最后说道:“当断则断,不断则乱啊!”
何洵再次抱头蹲在了地上,久久不语,陷入了思索之中。
断,则何府满门脱救,自己举人功名得保,何家继续稳坐首富于乡里。
不断,功名被夺,血流满门,顷刻间,何家灰飞烟灭。
当断?
还是不断?
……
……
到了夜晚一更时分,郭业等人继续扣押着秦威在皂班大房中,为防止有人狗急跳墙将秦威灭口,郭业率着程二牛,阮老三等人准备在皂班大房郭业。
郭业吩咐衙役从外面买来肉食,一边看押着秦威,一边几人在房中吃着肉食聊天打发时间。
突然,皂班大房被强行推开,进来之人赫然就是早已回家的马元举。
只见马元举神色匆忙,眼圈发黑脸带疲倦,二话不说走到了郭业跟前找了个位置,颓然坐下。
郭业见状,心中升腾起浓浓的不祥之感。
程二牛等人知趣的将地方腾了出来,仅供郭业和马元举二人谈话。
马元举刚想说话,却发现秦威还在房中,虽然五花大绑,但是耳朵照样能听。
随即拉扯了下郭业,然后走出了皂班房门。
神神秘秘,鬼鬼祟祟,郭业心里更是感觉不对劲。
果不其然,马元举一出房门,就蹙着眉头阴着脸,转头对郭业沉声说道:“何家,出事了!!!”
第66章便宜了姓郭的小衙役
“何家,出事了!”
马元举脸色阴沉极为难看,沉声道:“半个时辰前,何坤在家中悬梁自尽了!”
什么?
本就心生不祥的郭业突闻如此惊涛骇浪般的消息,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倾去,貌似疲累地靠到了走廊边的围栏之上。
何坤,悬梁自尽?
不就是上吊自杀吗?
郭业怎么也不相信何坤竟然会自杀,他心里很清楚何坤的重要性,比之秦威这样的小毛毛何止重了百倍千倍。
随即还是不死心地把住马元举的手臂,再次验证道:“何坤真的死了?”
郭业心中更是怀疑到何坤是否在诈死,或者李代桃僵,以其逃避律法制裁。
马元举像是看透了郭业心中所想,很是肯定地点头说道:“确实是死了,而且经衙门仵作验过尸,死者的确是悬梁断气,没有他杀的痕迹。再者说,何坤这种在陇西县城有头有脸的人物,根本无法诈死,或者李代桃僵蒙混过关,因为那张脸做不得假。”
说到这儿,马元举还探过脑袋,轻声对着郭业耳语道:“何坤的尸体之前就停在衙门验尸房中,本官和何坤曾有过见面,本官偷摸去看过,确实是何坤本人无疑。”
马元举的为人骨子里清廉刚正,行事风格有点放荡轻狂,但是对于他,郭业还是无条件的信任。
况且何家一直是马元举想要铲除的大毒瘤,郭业打死也不会相信,连马元举都被何家收买了。
那么结论只有一个,那便是何坤,真的死了!
制造白记药铺纵火案,大泽村屠村惨案的罪魁祸首,何坤;
隐藏在陇西县城,贩卖私盐长达数年,谋取暴利十来万贯的何坤;
死了!
就这么尘归尘,土归土的死了。
郭业轻叹道:“何坤,不该这样死啊,马大人。”
马元举知道郭业说这话的意思,他也是如是想。
何坤确实不该这样死,他这么一死,意味着何坤和秦威一案的后续就此告结。
别说马元举和郭业,就连相关知情人士都看得出来,何坤这一死,无非是想保住整个何家而已。
无论明天升堂审讯,秦威再怎么指证,口供和账簿再怎么铁证如山,矛头直指何坤,但是都无济于事了。
因为作为当事人的何坤,已经死了。
死无对证,有何屁用?
马元举看着有些沮丧地郭业,宽慰道:“郭业,是本官的疏忽,我还是低估了何家老二的心狠手辣啊。何坤的死,肯定与他这次归家脱不了干系。”
言下之意,肯定是何洵用了什么方法,说服了自己的亲兄弟何坤,让他畏罪自杀,不要牵连整个何家。
郭业听到也是微微一错愕,何家老二,何家举人二老爷——何洵?
郭业看了眼马元举,有些赌气地哼道:“果然,这世上的读书人都没有一个好东西,良心大大的坏!”
说完,愤而转身回到了皂班大房,将马元举一个人晾在了外头。
马元举听着郭业的忿忿之词,也没有往心里去,他能够理解郭业此时心情的糟糕。
此事的郭业就好比是一个刚学会打猎的年轻人,看见远处有一头斑斓吊睛大老虎在虎视眈眈地看着自己,急忙弯弓射箭,飞了九牛二虎之力唰唰一阵开弓。
待得将大老虎射的满身都是窟窿眼死翘翘之时,跑过去一看,你麻痹,这头老虎原来是标本,压根儿就不是活的。
那他么的得有多憋气儿。
马元举随后无奈地摇摇头,苦笑道:“郭业啊,你憋屈,本官比你还憋屈呢。罢了罢了,何坤一死,县令大人想必也会雷霆震怒,虽然拿何家再也无计可施,但是盘踞在岷江的水匪,肯定是无所遁形了。自此,陇西县附近的贩卖私盐肯定得以消停,对朝廷和百姓总算是件好事。”
说着,也离开了皂班大房外,缓缓离去。
走到半截儿,突然后面有人追赶喊停,马元举一看,原来是皂班的朱鹏春。
只见朱鹏春哼唧哼唧跑了上来,从怀中掏出一本账簿双手奉上,道:“功曹大人,这是何坤、秦威等人多年来贩卖私盐的往来明细账簿,郭小哥让小的转交给您。”
马元举一见,自是欣喜,点点头将账簿纳入袖中,心道,有了这东西,这个案算是稳稳定了下来。
随后马元举转头又要离去,突闻朱鹏春在后头喊叫道:“功曹大人,郭小哥让老朱问您,您之前答应他的事情,可不能反悔哩。”
马元举听完,心中苦笑,郭业这小衙役可真是丁点不肯白吃亏的主儿啊。
随即自顾走着头也不回地沉声道:“让他放心,马某人答应过别人之事,何曾反悔。”
不一会儿,人已消失在了右偏远的长廊,消逝无踪。
留下朱鹏春一个人搓着双手嘿嘿傻笑,喃喃道:“以后皂班有庞班头,捕班有郭小哥,咱们皂班弟兄的春天就要来了。郭小哥说得没错哩,大把大把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他朱鹏春可不管什么此案最终的结果是否大快人心,反正今天他们的靠山是硬了,字花馆的生意肯定是芝麻开花节节高,银子稀里哗啦装不完。
这才是他关心的。
……
……
当日晚上,何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