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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留下的印象还算不错。他有点偏瘦,有点自鸣得意,眼袋有点重,有点太普通。琼不知道诺斯伍德东部高中的学生是怎么选择男女朋友的,但她敢肯定安娜和丹不是一路人。
“他伤害我,”安娜·凯特告诉她。“可是我发现自己喜欢这样。”
“喜欢这样?”琼不解。
安娜用手遮住眼睛。“不。也不能这么说。天哪,这真让人难为情。我的意思是说,我并不喜欢他伤害我,但我不喜欢他伤害我的这个事实并没有使我离开他。”
“他真的有这么好吗?”琼问。
“这正是让我感到为难的地方。他不好,我甚至并不是真的喜欢他。要说清楚这事太难了。”当琼注视着安娜那双红肿的眼睛时,她感受到了安娜心中的绝望。“这就像,就像几个月前我参加了一个派对,当时醉得一塌糊涂——”
琼不由地皱了一下眉头,但又不怎么像生气的样子。
“反正就是醉得不行了,但是我其实没喝多少,”安娜说。“第二天早上醒来后,我发誓再也不喝酒了。但是两周后……当别人递给我一杯啤酒的时候,我却把誓言忘得一干二净。我和……和他之间的事也差不多就是这样。我告诉他我不想再继续这样下去了,但什么也没改变,而我也表现得好像无所谓似的。”
琼有点奇怪安娜·凯特为什么会来找她,安娜的妈妈杰姬肯定在家里说过她不少坏话。杰姬曾当面表达过对她的反感,她也想得出杰姬会在她背后说些什么。琼觉得可能是因为自己比安娜认识的其他大人年轻一些,单身,又是个医生。也许这个身份对某些人还是有帮助的。
除此以外,也许,只是也许,穆尔家里还有一个人为安娜描绘出了一幅不同形象的琼·伯顿。希望会是他。
九年过去了,坐在这片沙滩上,琼很失望自己当初给了安娜那样的建议。她没有胆量告诉安娜自己被强奸的事,而从安娜被害的那天起,她就后悔自己当时怎么没有再大胆一些,事实上她只是告诉安娜要对自己真诚。其实安娜来找她已经足以说明她和丹——不,也不一定是丹,和一个男生的关系出现了问题。琼却告诉安娜最重要的是多想想她父亲对她的期望。他是那么的爱你,安娜。即使你觉得这种事不能对他说——当然,我也觉得这事儿不应该跟他讲——你也应该多听听他的意见,心里永远记着他对你的爱。
“你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他吧?”
“不会的,我不告诉他。”
“不管发生任何事?”
和别的话比起来,这句话是最让琼感到困扰的。不管发生任何事?从她这么说的那一刻,琼就想知道安娜到底是在指什么。当听到安娜被害的消息后,那悲切的声音就会时常萦绕在琼的脑海中,一想起这句话就难受。安娜那时是不是就已经知道自己处在危险之中?是不是在请求琼去救救她?琼在案发后几天都见不着戴维斯,她本来打算一见到戴维斯就把这件事告诉给他,但是后来她听说通过DNA测试警方已经排除了丹作案的可能性,于是也就把那次和安娜的谈话继续埋在心里。差不多十年过去了,安娜的那番话仍是一个谜,琼也不断地在想当初有没有可能做点什么来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如果她没有遵守那天向安娜·凯特做出的保证,事情又会怎样呢?
“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告诉他。”琼是这样向安娜保证的。
所以坐在这片黑暗潮湿的沙滩上,她的心还是被巨大的负罪感折磨着。一些大学男生羞涩地邀请她加入北岸周末夜晚的狂欢,她毫无兴趣,对此充耳不闻。
除了负罪感之外,她这些天来的失眠、紧张、不适和出汗还有另外一种解释。
她坠入了爱河。
贾斯汀七岁
— 26 —
巴克一家去西班牙前把家门钥匙留给了贾斯汀的父母,贾斯汀就用这把钥匙打开了他们家的门。巴克家的狗奥斯汀安静地朝他走过来。奥斯汀很高,有贾斯汀身高的四分之三。贾斯汀放下手中的灰色塑料桶,花了几分钟时间不断地抚摸它,小手轻轻顺着奥斯汀的脖子一直滑到它的脊背。奥斯汀待在自家院子的时间几乎和待在贾斯汀家的一样多,虽然这只是小男孩第三次在巴克家没人时前来,这只狗却从没有怀疑他,没有狂吠也没有藏到床底下。贾斯汀的妈妈早上来喂过奥斯汀一次,晚上还要来一趟。但贾斯汀来这儿不是为了给它吃的,而是为了试验。
也是为了逃离那个家。他的父母在打架的时候从不曾留意他的存在,他失踪了他们也不会知道。大吵大闹成了他们喜欢的交流方式。他们从早上低分贝的争吵开始,随着时间的推进慢慢把音量越调越高——仿佛房子里某个地方有一个控制内部通话系统的主旋钮,不断地调高,调高,调高——直到最后他们把贾斯汀放到床上,为了让他睡着,两人的谩骂声开始变低。
贾斯汀闹不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但七岁的他已经足够聪明,明白了爸爸妈妈骂的东西不一定是让他们生气的东西。星期一爸爸下班回家后可能会轻言细语地让他把客厅地毯上的美国大兵玩具捡起来放在书房的玩具箱里。但星期三他却有可能吼道:“他妈的,把你该死的玩具捡起来!”不用长到十岁你也可以明白,除了美国大兵玩具,还有别的事惹恼了爸爸。
他猜到这一切和一个名叫丹尼丝的女人有关系。爸爸喜欢丹尼丝而妈妈却讨厌她,贾斯汀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妈妈总说起丹尼丝的名字,说她不想爸爸再去见丹尼丝。爸爸说妈妈荒唐,说丹尼丝是个好姑娘,他当然喜欢,如果不喜欢怎么会雇用她呢。但只是喜欢而已,他们没干出格的事,真的,如果她是为这个担心。另一方面,看看那些信用卡账单,妈妈又把预算花光了,先不管她买了些什么。但妈妈说预算不合理,他们应该重新做一份,因为他们没有预料到今年给贾斯汀买衣服会花掉这么多钱,他长得太快,衣服一会儿就小了。爸爸则说:“贾斯汀的衣服?真的吗?贾斯汀的衣服?你不会在‘乌尔蒂摩’国际知名内衣品牌。买贾斯汀的衣服吧。”但他从没提过妈妈在那儿究竟买了什么。
贾斯汀在一家连环画书屋里调皮捣蛋之后,妈妈告诉贾斯汀她不希望看到他再和丹尼·舒伯特一起玩,因为丹尼会把他“带坏”。贾斯汀试着用了一点爸爸的逻辑来回答:“我喜欢丹尼,但我们没干出格的事,如果你是为这个担心。”妈妈跪了下去,搂住他的脖子,靠着他的T恤衫哭着说对不起,也就忘了惩罚他。所以一直以来这招都挺奏效。
小男孩和狗慢慢走进客厅,贾斯汀从桶里拿出一捆干柴和一沓报纸放进砖砌的壁炉中。奥斯汀蜷在沙发上,旁边是一个从后院飞进来的网球,被它咬过了。贾斯汀跪在地上,取出一盒火柴,划了三次终于点燃了一根,他立马把火柴扔进引火物中,可是火柴熄灭了,他又划了两根,直到火点燃。
接下来他很快向火堆中加入了以下燃料:一个大兵玩具(屈膝姿势的),一本破烂的平装本悬疑小说(迪安·孔茨写的),一张老唱片(电影《火爆浪子1978年由美国派拉蒙影片公司出品。》的原声带),一只死苍蝇(他像昆虫学家般细心地从卧室窗户上夹来的),林肯屋积木一种小型积木。的短连接物,莱阁专利名。彩色塑料积木(蓝色的)。他把东西一一投进火堆,然后看着火,像被催眠了似的,每个东西着火后的样子他都记住了,用以留作未来的参考。
桶空了之后,贾斯汀在屋里找来找去,看看还有什么东西可烧。他要的是巴克家的东西,当然这些东西是已被人遗忘的,不会被想起的。咖啡桌下有个抽屉,里面放着一个装照片的硬纸盒,照片还没找着合适的相册放,也没有合适的相框可以放在桌上。他快速地翻看着这些照片,其中有一张他特别讨厌,是巴克太太站在露天平台上,弯腰挨着一位年纪更大的老太太。老太太在微笑,但活像一只被太阳晒干的昆虫,萎缩在轮椅里。他拿出这张照片放进火中,把其余的也一起扔了进去。他看着纸、塑料和化学物品在火里弯曲,折叠,收缩。那个老女人和她的轮椅变得越来越小,然后消失了,成为一堆气味难闻的焦炭。
直到这时他才注意到屋子里面全是烟雾。奥斯汀低声叫着跳下沙发,绕过沙发角跑到楼上去了。贾斯汀不知道屋里有气门,他爬上一个带垫子的沙发,踩在靠背上,把头顶的一扇窗户砸碎。他明天会再来一趟,把他弄的这堆一半烧毁,一半熔化的东西收拾好,他要把这些东西藏起来保存好,再另起炉灶。
— 27 —
在密歇根湖畔的一个公园里,萨莉·巴威克一只手拿着大相机,像拿手枪一样。她找到一株老树,粗壮弯曲的树干上没有叶子。玛莎和贾斯汀跟在她后面,距离挺远。当他们赶上来后,巴威克已经在用远焦镜头取景了。
“这儿,”萨莉说,“这儿太棒了。”
每隔几个月,玛莎·芬恩会打电话给萨莉,让她开车从谢里登路到诺思伍德镇给贾斯汀拍照,记录他成长的历程。背景经常选为庭院,公园里的田园风光,或者是芬恩家里临时布置的台子。有一次贾斯汀戴着红色的蝴蝶结领结,穿着黑色短裤;另一次他穿上的衣服是他爸爸母校田纳西大学的标志颜色:橙色和白色。今天,玛莎把他的穿着风格定位为 “年轻、休闲、典雅”:新的蓝色牛仔裤、白衬衫、干净的水兵鞋,头发打理得不错,脸上涂成象牙白,还扑了些粉色腮红。
每年秋天斯科特·科利兰都会打电话给比格·罗布,索要一张贾斯汀最近的照片来交给他的匿名客户。巴威克给贾斯汀的数码照片做了电脑备份,她不情愿地从这些连续的照片中选取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