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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花魅影  脚部  清 袁枚抄本-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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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官知道,此种女子皆是小时,裹小脚时不便行动,于是,筋也柔了,骨亦弱了,寒暑便不能耐了。到得大时,筋骨已定,便一些苦吃不住,若勉强挣扎,即不生病,做事亦觉十分吃力,皆是小时不习劳之故。可知,女子小时不必与她裹脚,学学粗事,筋骨坚固,到大时,便风寒暑湿皆能抵御,不至如此吃苦了。

  且说,这孔先生来寻阿莲,寻阿莲门便去叩门。不料,阿莲自己来开门,见了面,先生不认得,原来,阿莲生了满头热疮,阿莲却认得早日从过读书的先生,未叫出“先生”二字,那眼泪早已流下来。先生仔细认认才问:“妳这人可不是魏小姐么?”阿莲说:“何尝不是,先生不认得,我是离死不远了。”

  阿莲便请先生里边坐。先生见她家如此情形,四处皆挂孝,又见她一人,房子又是大大的,便知她已出嫁,丈夫死过了,不便问。谁知阿莲自逃难时说起,一五一十直说到丈夫已死,自己不能吃苦,日日生病的说话,说了一遍。一路说,一路哭,先生只得用言语安慰她,便问:“今日妳家兄弟好么?”

  阿莲便又将镜如到这里看过,华如中了两榜,捐了知府,水如已讨亲,惟有月如未娶的说话,又细细说了一遍。先生听了便想:“想时文却是有法的。华如当时说我:‘不善变化即不能中。’此话果被他说得着。何不如我也到江苏寻他去。”自此便存心到江苏。

  当下,先生叙谈了半天,亦不见有茶来,便知她家无下人,即想要走,阿莲说:“先生不要去,我尚有要话与先生商议。”先生便问:“何事?”阿莲说:“我在此无依无靠,现在变产还债,完了清。先生是熟人,送我回去与兄弟们同住,靠靠他们。这里屋,现在有人,还了债,保诸事成了,我即动身。”先生听了心想:“无处安身,在此处暂且俟俟机会看。”因此答应了。

  过了数日,阿莲对先生说:“我的债已还清,住屋亦成交了。所有家中什物,我只检些搬得动、少不得的东西带了去,其余,尽卖与住屋的人。现在我已收拾好,明日好动身。”先生本来一人来,并无行李,是说去就去的,听了阿莲话说:“亦好。”又说:“这里到我们处要轿子。”阿莲道:“自然,现在轿子已雇了。”

  原来,阿莲将家产交尽,尚有千金放在身边。携了乳媪,叫先生亦坐上轿,走在后头,带了三担行李,便回家中来。这边兄嫂见面,见过的雪花、玉英、月娥及兄弟四人均不认得,皆说小姐何病得这般。又见她浑身重孝,又见她一进门便哭,又见她带了一个外甥尚未周岁亦是穿孝,便知他妹子是守寡了。大家对她哭了一场。

  阿蓬看看众人,又见大哥吃得鸦片更不成人,连背驼了,一说话便喘气。此时只看不见华如,看见雪花愈加丰艳了,问起二哥,方知月前已到江苏去。那位便是二嫂嫂,阿莲看亦是不会吃苦只能享福的;再看三哥是浑身衣服邋遢,并无一处不破的,衣服上并有斑斑点点的痕迹;再又看看她三嫂嫂是通身干净,二只小脚扮得无半点尘埃,满面搽脂抹粉,一张阔口,牙齿又如搽烟煤一般的黑。

  阿莲看了狐疑,又看见玉英已开面了;问了,方知是大哥收的。再看她四哥亦照常。四下看毕,才知她家是大辈死尽。指着硕泉哭了,说道:“他父亲亦死了,如今我的家产赔亏空,已弄得干干净净。因想我那处无依无靠,不能居家,无奈何只得搬在这里靠靠你们。”又说:“幸亏有个孔先生送我来。”月如等听见先生来,方才出去见面,行了礼,各叙起逃难的情形,是晚,便留孔先生宿了。

  次早,先生问起华如,方知华如在家一年,各处亲戚搜括起来只有五百余金,前一月已到江苏了。先生听了,又见他家败得不成人家,站不住,问他兄弟借了十元英洋做盘费。

  不知先生要到何处,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三回 历宦途英雄气短 昭冥报恶逆戳尸
 
  却说先生听了华如到苏州候补,想:“华如一登官场便是得意的人。”却不知工时文的即得了功名,在官场愈觉苦上加苦,如今表过先生不提。

  且说,华如到了苏州,并无一人认识,只得寓在客栈。打听,打听苏州人才济济,非有大帽子来头,即候补十年、廿年亦无差委。候补人员苦得不堪,即不雇家人,所有烧锅、打灶即令自己的太太、小姐做了,其如分文进款皆没得的。候补的苦不住,大半亏空了一身。到得每年三节账逼来,个个逃走。后抚台设法除了候补道,每月给薪水,不考外,其中小班以下,按月出些策论题分班考试,其赏号多则二、三十两,少亦有四两。不知何故?独知府不准与考,亦无薪水,且知府一班,人多差少,这华如见了这个苏州场面.不觉走投无路。然来了,只得住了。

  次日,徼凭并呈递履历讫,然后各处拜了同乡,岂知,浙江人在江苏官场甚少,同乡之情亦是寥寥。次拜同寅,岂知,同寅中亦是你忌我妒,若是一个缺出了,钻头密缝早已得去了。华如无法,只得与他学生,候补知县名叫孔芳时常来往。又静候半年,渐渐带来的钱去了一半,一切名胜游宦之处要花了钱的,皆不敢去。又住了一月,又无动静,心想:“只好俟上衙门,期再面求。”谁知,一月中抚台示谕候补班:

  “如无公事,一概止辕”。

  华如弄得无法,只得想着京中有来头的与他出信,无奈,远水不能救近火。不数月,带来之数又用完了,只得想当衣服,又想想:“我这个堂堂知府,如何自已能当东西,又不便令家人去当。只有在我处时常与我做衣服的裁缝人尚稳实,不如令他去当了儿件,用完再说。”

  于是又候了几日,不料有几个相好的朋友荐了人来,要住在华如处谋馆地的,于是,华如费用又增了。心中恼恨,口中只说不出来,要想个法子弄他去。等弄了法子时,这朋友荐来的弄了去,家乡内又有自己的亲戚来,又住下了。

  这华如便弄得失魂落魄,只得仍托人走路数,营谋了数日,上司似有应允之意,等等,札子又不下来。停二天,闻得人说,又被他人夺去了,这华如便同白日见鬼的一般。然明知上司以候补人员太多,多不能安置,却不能不去上衙门。但华如每每坐在官厅上,那有差委的同寅无不趾高气扬,说话便高高朗朗,所说的尽是公事,别人插不得口,又说:“何人差好,何人差不好。”

  华如听了,只得假做应酬。起先,有差委的同寅听了不理他,华如自觉无颜,又照前,设为问答再说一句,这有差委的同寅便答华如道:“你未得差过,我们事情你不知道的。”这话便明明奚落他不得委,华如听了无地自容。以后,华如便官厅上不敢去,诚恐见了有差委的同寅,又被他耻笑。无奈何,又只托人求上司说:“自要票见。”上司准了。

  及至去见上司,衙门的下人即便问:“有何公事?若无公事不好拿帖子上去碰钉子。”华如听了,自想:“我要求差使,候补人员哪有公事。“那人,见华如半日不言语,便知是求差使的,不理华如,一径去了。过了一日,华如再去求见,亦被衙门中人百计刁难。华如又气又发恨,但不敢恨,只得善言开设。统计八、九月来,华如尚是有京信的,只见了三次仍无委。

  华如自想:“我这般钻菅,仔细想想,亦可算得奴颜婢膝,丧尽廉耻,并妻子面前亦不敢说。我这读书人骨头生定的,不知,何以在上司前,求了一回差使,便觉得面红心跳,不知,他们这些求差使的,三番两次,绝不知羞耻,可知,这人别具一副心肝。”又说:“我自从到苏州,见官民总讲究洋务,我从前不懂,及后听得多了,亦觉有理,若真个用得有实效,中国所重的时文便要毁灭了。我并见有讲究洋务得些差委的,并见有讲究洋务从白身保举到道府的,真真世界变而又变。从前老辈若是听了这些古怪稀奇的事,不说与他听,他亦不信,不令他亲眼见,他亦不信。”

  这华如到了这时,便有点要学洋务的意思,又看见江浙滨海的地方,不时有海盗抢劫人命,日日见报,便亦留心海防。

  这日,正拜客过路校场路上,见绑过一队犯人,内中有数人认得,仔细一想:“这不是我家从前的家人,名叫曹小鬼及章福一班人么。原来,平日受我家恩典,到患难时,便不顾主人死活一齐走开,却不知为何做了强盗?如今却犯了杀头的罪。却不现在他眼里么。”

  华如一路回寓,着人探探,果是曹桂,别号小鬼与章福二人。就是前数年看见赵姨娘脚小与她相好的,到了长毛来时,犹恋住赵姨娘,意欲先淫而后掳,不料不能到手。长毛一到,赵俏菱却遭着了长毛手里,章福便混入土匪中,与曹小鬼先后入伙。初时未做海盗,却随着长毛后头,长毛过去便亦结队成群,打家劫店。及至乱定,一个曹小鬼便寻了小生意做。一个章福吃上鸦片,自己又无执业,先时尚是小窃,后得了甜头,遂大胆至江苏崇明做了海盗。

  一个曹小鬼,得了女人脚小的趣,在逃乱时,又搭一个脚小的妇人,遂将此妇人拐带至太湖,租了一小屋居住。曹小鬼亦无执业,弄得三餐亦不能济,这小脚妇人亦不能寻些妇人应做的生活做做,却终日只说:“曹小鬼无用。”又说:“你不能赚钱供给我,为何将我拐到这里?”日日咒骂。曹小鬼爱其脚小,说:“此种妇人难得的。”便听她骂。不料,邻舍见其夫妻不和,有一个惯偷妇人的,便趁小鬼不在家,便一直到妇人房里。这妇人初时要叫,这人便手中递了二洋过去,妇人便不叫了。

  不料,曹小鬼回家,听得老婆房中有格格的笑声,再听听,只听见他老婆说:“你真真比我那曹小鬼强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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