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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云晓得喜欢她,便有意笼络水如,有时故意到书房走几步,有时故意在水如前,便走来走去,鞋样又多,今日穿这双,明日换那双。老三眼中看了春云心想:“我明日讨个老婆若能如春云般脚小,虽说不能做粗事,家中仆妇甚多又何必要她做。”
老三如此想头,镜如亦与老三一般见识,无奈春云只与老三交好,自知插不下手去,便趁家中有事,日日在外间看女人。浙东女人无不是小脚,然在老大眼内同是小脚却有几种分别:头一种脚后跟不倒拖,直立如削,脚尖狭如竹叶,走路如狗脚一般,走到石子路柔软轻便是头一等,第二等是马蹄脚,尖虽不太尖,直量却只有两寸多些,嫌其不柔软轻便是为第二等;至四寸以外四面端正,若不是倒拖亦为第三等。老大却不晓得内中有种假扮的虽看去却是小,其实是把高底垫的。因老大未曾与女人细细讲论过,因此看错了眼法。惟有老三是与春云结识,春云常说:“我的脚是真的,并不是假扮的。”因细细说了几种假扮的来,老三因此是个老行家。老大却无人与他说,因此不甚晓得几种。
其时,已是正月初一日,在戏馆中看戏。戏才做完,偶见个姑娘两脚只有三寸,扎缚得如红菱一般,更加腰肢婀娜,品貌娇研。老大便看得呆了。等这姑娘走了过去,听得有人说:“此女即孔先生甥女,姓陈名月娥,亦是官家女。”老大听得,便想出一个法子,托人放风至先生耳朵内,即请先生做媒。先生便中了计,心中想:“魏家是个财主人家,甥女为何不把与他?”一面向他妹子、妹夫说了,亦均答应,一面便到隐仁处将女子家世细细告:“我此来固为大世兄做媒。”隐仁听了亦合适,自己又想:“近来多病,不如早娶过媳妇回来亦好管家。”即托先生做媒,一说就定,不必说财礼丰厚。下了聘,说定:“今冬过门。”诸事完毕,先生新年仍到馆。
话说絮聒,日月如梭,不觉秋尽冬来,便是镜如娶亲之日。未到吉期,家中己忙得不得了,赵姨娘不能照管,只听家人播弄,不知家人趁着喜事赚了多少钱。赵姨娘懒得走动,只图安逸,手头有钱,整大宗与家人使用。运使公以为姨娘是能干的,放心由她。隐仁多病,本不能管,因此不知糟蹋了多少钱。
这日便是吉期,亲友贺喜盈门,共有酒席百数十桌,晚间,新人过门拜过天地,一切礼毕,送入洞房。安床撤帐后,人人皆说:“新人好品貌,好小脚。”喜得镜如心花怒放。
及至上床,一眼便来看脚,口中说道:“好奇怪,为何不是从前我看的时候小?”原来,新人却不晓得丈夫是喜欢这个的,见丈夫看她脚,连忙将脚藏起,镜如不好将脚扯出来蛮看,只好说罢了。当下欢爱,自不必说。
原来,新人家中亦有奴仆、姑嫂,亦是不用做的,性情却生得温和柔顺,品貌亦可得去,脚并不大,不过扮惯了,须垫高底方能走路,却仍是个不便,终日亦不能多走,家中仍无人照管。镜如原为是爱她脚小娶的,今看见月娥扮的亦与真的一般,心中欢喜,终日宿在房中,更好吃鸦片。
老三见老大娶了扮的小脚回来,每每笑大嫂是个扮跷的。春云又指着月蛾向老三说出扮的多少不好处,老三愈加领悟。惟老二又有一种脾气。
欲知端的,且听下回分解。
第八回 真爱色独饶卓识 死吃烟异样哀鸣
却说,老二专重在品貌、皮肤上讲究,脚小脚大均不在意。家中四个丫头惟雪花生得一身肤色细滑柔白,鹅蛋脸,弯弯的两道眉,长俏俏的一双俊眼,自头以下并无半点疤痕,人又伶俐。老二因此看上了雪花。可恨雪花太不讲究两只脚,居然并袜子也不穿,竟如男人一般。
老二又爱她勤力,无人时,雪花要到老二房中走走,一切茶水皆是雪花服伺。老二爱她,因偷了洋钱与她买花粉,而雪花却不用扮,自然出色。老二因见老大成亲,自己尚未说亲,便与雪花恩爱起来如夫妻一般。雪花过意不去,反时时远着老二,老二偏舍不得,见了雪花便如蜂赶花一般。
这日,雪花又到房中换水,老二见无人,便拉雪花坐在自己床上,雪花羞愧,说:“二少爷,你爱我做什,我是大脚,自己也看不过。你不爱小脚反爱大脚,真是稀奇古怪。”老二说:“我不稀奇古怪,那爱小脚的真是稀奇古怪呢。”
一面说,一面便搂住雪花求欢。雪花不肯,怕有人见,老二用蛮力将雪花按住。雪花不比别个女子脚小无力,便将两脚挣住床沿得力,便翻身起来说:“你真个爱我可与我说明,将来讨了亲要收我么?”老二说:“我要中了举人才讨亲,讨亲须绝色女子方称心愿。必如妳这般品貌才要,若不得便扶妳为正妻,妳还问我收不收。”雪花听了笑了一声便依了,在床上又问:“你究竟说脚大的好,脚小的好?”
老二方赏识她酥胸凸乳,雪股柔髀,又看她星眼娇眉,两只臂如两枝大藕,正在昏迷不暇回答,雪花偏偏要他说,:“若不回答我要下床。”老二将她的大脚踏住说:“大的好。”雪花便说:“不错。大脚不但能做事,若有人强奸,大脚的便可与之相打,如若强奸人多,便放开脚步跑了,人人奈何我不得。譬如你今日要相好,我若不依,你便要吃我打。”
老二笑着压住她说:“妳能打么?”雪花道:“你再放恣我便打。”老二不听,雪花却没有打。其时有一个时辰,雪花恐有人来,要起身又不能起身,不好硬着心肠,听老二播弄多时,方听得老二道:“妳打来。”雪花一笑,便结结实实在老二屁股上一掌打了,一头起来手挽着头发说:“你这该死的,我怕你要打却又不打。”便结束了衣裤,赤着脚穿了鞋,急急忙忙走到里面去了。
这边,华如忙收拾了被铺,停了一会,雪花仍走刭房中,坐在床上说:“我告诉你一件笑话,我方才回去小解,见姨太太从老太爷房中出来。踏在石子缝中跌了一跤,可怜半日爬不起来。还是我在马桶上脱着裤子后听见了,便将裤子穿好忙赶出去扶她起来。何苦做女人的偏要将两只脚缠的这般小,我看看代她难过。”
华如听雪花说完,便搂着雪花道:“我原知如此,所以欢喜妳。我们大哥、三弟却爱小脚,不知有何趣味。大哥讨了亲算了。三弟终日缠住春云,春云人品又是中中,人人说她是赵飞燕,我却说她是一段枯柴,只有一件好,身子轻,好抱起来顽的。”雪花道:“我身子重么?”便将身子伏在华如背上,华如只觉两个奶子搁在颈上如两个莲蓬一般并不觉得重,便说:“不重,不重,妳再压压,有趣得很。”雪花听了便不压背,即转身子坐在华如怀里,说:“重不重?”华如被她弄得又兴发起来,刚要伸手,雪花力大便将华如两只腿用脚夹住,口内说道:“有本事放来。”谁知正顽得高兴,却有人在房外走动,看是老三,雪花起身便出房去了。
谁知这两日隐仁病体沉重,读书一事久不说起。隐仁渐渐不要吃烟,镜如与他烧了亦不能吃。运使公不时常进房看他,自己本年老多病亦渐渐不能起床。两人病了一年,又复冬尽春来。家中上房两个女主人一个真小脚,一个假小脚,并皆不能管事,家人愈加胆大。内中有个曹桂,小名曹小鬼,生得如小旦一般,年才二十六岁,看上了赵姨娘的小脚,趁家中有事,便与赵姨娘搭上了,不时往来。赵姨娘又偷些洋钱与他,因此运使公银柜内被这个偷那个偷,不去查考,不到两年已偷去大半。
到了这年冬尽,隐仁病日重一日,自知不起,对镜如说:“你等切记,人生世上赌嫖吃着皆可犯,独烟吃不得。吃了烟有田的不能种田,有租的不能收租,有家的不能管家。并且妻子儿孙皆要看样,而且个个偷吃。从上等说,有官的上司晓得他吃烟,实缺去官侯补不派他好差使。从下等说,百工技艺一吃了烟便不能供养父母,有妻子的并妻子亦不能照顾,即使最恩爱的夫妻,到得没有烟吃即啼啼哭哭亦要卖去。自己至老婆卖去没有想头,用完了卖妻钱便去做贼。明知贼是做不得的,然因瘾断便要死,在眼前不得不做了,被人拿着百般吊打亦是不怕。为因性命交关,要想烟吃,只好将性命去换。到得临终并棺材亦没有,此是贫苦吃烟的收稍。至于有钱的吃烟一概不便,自己便如死的一般。我从前屡屡要戒,只因多病不能戒,其实拿定主意并非不能戒的东西。即我如今日之病非因乡试而起,实系吃了烟方受不住辛苦,白白误了一世苦功。”一面说,一面下泪。又说:“你们切记烟是断断吃不得的,文章定然是要做的。”
隐仁日日说这些话与他儿子听,其时镜如早己吃得大瘾,哪里肯信。隐仁日日说了哭,哭了又说,偏把这些丫头感悟得清清楚楚。月娥听了这些好话回房时常劝丈夫,镜如反把老婆怪起来,月娥最是柔顺的便不再劝。
又过了一年,阿莲十一岁,老大廿二岁,老二廿岁,老三十八岁,老四十五岁。老四见家中一年不如一年,心地渐渐明白,将父亲言语紧紧记在。心中又看见哥哥偷丫鬟,心中大不以为然。但家中一无好样,心中纳闷不知,不知如何是好。赵姨娘是守不住清淡的,又被曹小鬼引坏,只是不得入港。谁知曹小鬼偏会献殷勤,家中病人又多,今日片鹿茸,明日煎人参,运使公遂将曹小鬼作为内跟班,令他铺在上房厢房中,以便病人夜中呼唤。赵姨娘便得中机会。无奈曹小鬼虽说有心却是胆小,两年来只敢与赵姨娘说笑,不敢公然放肆。赵姨娘见他如此冷冷清清,不似从前做外跟班之跳跳脱脱,私下又塞些银子与他,又将两只脚扮得异常俊俏。曹小鬼原为见脚小动起色心,今见赵姨娘如此装扮便觉色胆如天。看官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