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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斗去找阿韶姐?他……他为了爱情不顾一切?”祖菁听得热血沸腾。
“当我们从葬剑池一路冲到天女殿女弟子寝室前的时候,鱼韶正在临窗阅读乘风会的卷宗。看到我们到来,她放下手里的卷宗,缓缓站起,来到窗前。唐斗冲了过去,一把抓住她的手,要她跟自己一起离开黟山,远走高飞,到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去,开始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生活。”风洛阳说到这里,嗓音已经嘶哑。
“阿韶姐她,她说不愿意?”祖菁颤声地问道,心底被可能听到的答案所震颤,浑身瑟瑟抖个不停。
“唐斗浑身湿漉漉地站在鱼韶的面前,双眼凄楚地望着她,焦急地等待着她的回应。这样一位前途远大的少年,在这样一个黯然神伤的雨夜,不顾生死存亡,将他的命运双手送到鱼韶的面前。但是……鱼韶并没有答应,她简单地摇了摇头,接着抬手关上了窗户。”
“她当时在想什么,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想。”风洛阳说到这里,只感到嘴中一阵苦涩,不由得微微顿了顿,“……她在想什么。也许她对唐斗的爱还未深到可以为他抛弃一切。也许乘风会的使命和魅力比唐斗对她的爱更加吸引人。也许她只是一个恋家的女子,无法承受浪迹天涯的漂泊。也许不是所有人的爱情都像唐斗一样烈如野火,足以烧尽一切。也许当时的鱼韶已经看透了热恋之后将会发生的平淡和枯燥,她决定在心碎之前,远远逃开。无论如何,那一个夜晚,鱼韶用一种特有的冷酷和漫不经心,坚定地拒绝了唐斗,也彻底将他摧毁。”
“阿韶姐……真的有那么冷酷吗?那样热烈动人的恋情,她会忍心拒绝吗?”祖菁喃喃低语,“如果换了我,我真的无法拒绝。那种不顾一切的相恋,哪怕只得一晚的缠绵,我也甘心……”
风洛阳仿佛根本没有听到祖菁的话,他整个人都沉浸在当时的回忆中:“黟山夜雨生云烟,四海云烟出黟山。那一日,黟山的夜雨正是最销魂的时候。唐斗直挺挺地站在鱼韶紧紧关闭的窗前,任凭凄风苦雨无情地浇洒在他的身上。越女宫人在他身上留下的剑痕,唐门暗器射到他身上的伤口,在雨水浇灌之下刺骨生疼。他在冷风中摇摇欲坠,但是他痴痴站在鱼韶寝室的门外,任凭越女宫的人如何驱赶,他就是不走。他知道,从鱼韶紧闭的窗户中,她仍然能够看到他,仍然知道他在等待她回心转意。但是,奇迹并未出现,鱼韶下定了决心,就在黟山和唐斗一刀两断,和昔日的情谊挥手作别。从黟山回来,唐斗便再也不是从前的那个唐斗。”
“他是因为这件事而变成今天这样?”祖菁问道。
“不错。他从黟山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回归唐门,重掌大权。而我也不得不和他分道扬镳,去迎接自己的第一个决战。当我再见到他,他已经执掌唐门令牌,号令上千唐门子弟,成了在剑南道呼风唤雨的江湖大豪,日日风流无忌,绝口不提当年之事。昔日的唐斗,自此一去不返。”说到这里,风洛阳看了此刻熟睡的唐斗一眼,“令人叹息的是,唐斗的心中还有昔年旧人的影子,所以鱼韶才能让他如此狼狈。”
“阿斗原来这么可怜,我一直以为他是一个风流荒唐的坏男人。”祖菁怜惜地轻轻抚顺唐斗头上的乱发,柔声道。
“每个人背后都有他不愿谈起的往事,唐斗虽然神武,毕竟亦是凡人。”风洛阳叹息一声,放眼朝窗外望去,一片夜色之中,仅有繁星数点。
当唐斗终于从昏昏沉沉的宿醉中醒来,已经日上三竿。他木呆呆地盯着天花板,默默回忆着自己的表现。很多事情他已经记不清了,谁扶他进的房,谁曾经在他酒醉之时劝解于他,谁为他盖上被子、除掉鞋袜,他都一概不知。他只记得自己在看到鱼韶之后,吐得瘫倒在地上,仿佛没人要的野狗。他甚至依稀记得,他还哭了出来,哭得如此伤心,就仿佛一个刚刚失恋的毛头小子。
“我的地位,我的脸面,没了,全没了。”唐斗怔怔地盯着天花板,“如果让龙门、年帮的当家听说昨天的事,我唐门还有何资格和他们争强斗胜。我那帮属下,看到我昨日的表现,还如何对我心服口服。”
一阵响动从门外传来,听起来仿佛有人要进房间。唐斗下意识地一把抓住盖在身上的被褥,想要遮到脸上,随即狠狠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唐斗,怎的变得这么没出息!”他一把推开被子,从床上咕咚一声滚落在地,双腿一挺,再次把身子站得笔直。他双手一挥用力掸了掸衣袍,喃喃地说:“该来的,就让它来吧。”
房门终于被人推开,唐冰和唐毒红着两张脸,迫不及待地冲进房门,看着唐斗,半晌说不出话来。
“好啦!”唐斗一咬牙,怒道,“怎么啦?没见人吐过?没见人哭过?我唐斗喝多了几杯,怎么了?不行啊?我唐斗的事,你们也敢管了吗?”
听到唐斗的话,唐冰和唐毒互望了一眼,同时莫名其妙地摇了摇头。唐冰急忙开口道:“大少,我们来是想问你,什么时候去见人?”
“见人?见什么人?”唐斗一愣,脱口问道。
“龙门和年帮的人啊。”唐毒愣愣地说,“他们已经在厅里等了快一个时辰了。”
“什么?”唐斗大惊,暗暗思忖,“龙门年帮的当家这么快就收到风声,亲自登门来瞧我笑话?”想到这里,他连忙朝衣领后摸去,找到自己一直插在那里的折扇,“啪”的一声用力打开:“怎么,他们想要来找麻烦,我就让他尝尝厉害。”
“找什么麻烦?”唐毒奇怪地问道。
唐冰聪明一些,顿时明白了过来,连忙说:“大少,你误会了,龙门年帮的一部分人马今日是来投奔大少的。”
“投奔我?”唐斗一听,又惊又喜,冲口问道,“怎会这样?”
“定然是大少的英名已经在江湖上传扬开来,人往高处走,武林英杰自然唯大少马首是瞻。”唐冰笑盈盈地说。
“那还等什么,瞧瞧去,瞧瞧去!”唐斗连忙把折扇又插回后领,一手拉住唐冰,一手推了一把唐毒,三个人一齐冲出房间。
凤凰客栈一楼餐堂的东西两面,此刻赫然坐着两彪衣着各异的人马。一路人马,锦衣锦袍,人人身材魁梧,气宇轩昂;一路人马,身披青色春夏秋冬服,人人眼神犀利,英气勃勃。当唐斗从二楼走下来,这两路人马齐刷刷轰然站起身,衣袂生风之声,哗啦啦响成一片,宛若平地响起一阵雷霆。
“前龙门颍水分舵香主庄少清携本部弟子特来投奔大少!”龙门领头的青年汉子双手一抱拳,朗声道。
与此同时,年帮一部人马的首脑,一位相貌清朗的壮实少年也朗声道:“前年帮谷雨堂堂主柯岩率部特来投奔唐门。”
“幸会幸会!”唐斗双手一抱拳,笑着扬声道,“不知我唐斗有何德何能,能够让两位少年英杰诚心投靠?”
“大少,我庄少清当年投奔龙门,乃是感于龙门甘门主当年一人一舟横行天下,白手而创龙门,效法三国甘宁,以锦帆为号,啸傲江湖,纵横四海,何等逍遥自在。我庄少清自少向往这种生活,遂带领家族亲友,结伴而入龙门,只为大展宏图,抒发心中志向。但是甘门主自从一统三江以来,劫持漕运,威霸渡口,强买硬卖,与民争利。与年帮对上之后,威风更盛,我日日所见,尽皆尔虞我诈、阴损难当之事。门中兄弟日益消沉,各坛各舵多有怨言,人人都怀念当年……”庄少清说到这里,欲言又止,脸色一红,朝着身旁的柯岩看了一眼,终于闭口不言。
“怀念当年什么?”唐斗好奇地问道。
“当年……”庄少清嘴唇一阵颤抖,想要说出口,但是却又窘迫难堪,不敢言声。
“当年前辈英侠行侠仗义,济困扶危,扬名天下。昆仑顾天涯一人一剑,夜挑太行,何等威风得意。身为江湖人,学得惊人艺,本当如此,才不负今生。如今看看我们,成了帮派争雄的走狗,平民百姓戟指痛骂的奴才,正如大少当日在绿水桥所说,为了甘泼胆和宣殿章,值得吗?”看到庄少清没有胆量继续说下去,更加年轻的柯岩挺身而出,大声把他未讲完的话一口气说完。
“首先,顾天涯是天山派的。”唐斗从后领缓缓摘下折扇,在身前慢慢打开,“其次,你们就是冲着我和老风当日绿水桥头做的事,才投奔于我的?”
“正是!”庄少清和柯岩齐声道。
“你们入我唐门,是想要我带着你们去……”唐斗说到这里,舌头一阵打突,他咳嗽了一声,艰难地说,“带你们去……咳……行侠仗义?”
柯岩和庄少清互望了一眼,脸膛同时红了红,低头默认。
“当日我向你们保证过,我要带你们做风头最劲的江湖豪杰,行最令人注目的武林大事,让你们生有侠名,死有传说,不负尔等江湖之梦。我唐斗说过的话,从来算数。但是行侠仗义……行侠仗义……这似乎离我要做的事,有点远了。”唐斗说到这里,陷入一阵缄默。
“大少何出此言?”柯岩抬起头来,急切地说,“绿水桥一战,风大侠和大少为了两帮子弟的性命,毅然坐守桥头,以自己的身家性命为代价,阻止了这场人间惨祸。这几日,不但江湖豪杰对你交相称赞,而且乘风会的大当家鱼韶也对你青眼有加,甚至起了以身相许的心思。但是大少你当初行侠绿水桥的目的乃是为了两帮好汉的性命,而不是为了赢得美人青睐,所以昨夜你毅然拒绝了鱼韶,如此大义凛然的豪举,让我们这些江湖子弟无不倾慕。说到行侠仗义,大少,你已经在身体力行。”
“噢?她是这么说……”唐斗听到柯岩的话,心中又惊又喜,“这么说……呃,我是说,不错,是我拒绝了她……”
“嘿嘿……”唐斗轻轻摇了摇折扇,脑子飞快地转动着,抿了抿嘴唇,再次开口道,“我当初为了两帮兄弟性命,连命都肯不要,她鱼韶来这一手干什么?想让人以为我是为了她才出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