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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孺子没再说什么,他身边实在无人可用,樊撞山勇猛有余谋略不足,北军前锋将军则是稳重谨慎之人,难以在危急之际承担大任,唯独邓粹显出几分奇谋,不知是凑巧,还是真有本事,只能先用再说。
韩孺子回到王府,刚在厅里坐下,王赫带领一群侍卫向皇帝跪下,只剩孟娥还守在皇帝身边。
“这是……何意?”韩孺子惊讶地问。
王赫道:“陛下受困,我等不能守城杀敌,有愧于心,请陛下允许我们突围求援。”
韩孺子早想过这些侍卫,欣赏他们的勇敢,却不能接受他们的请求,“诸位的身手朕是了解的,但这不是狭路相逢,城外的匈奴人太多,你们……能闯出去吗?”
如果前方拦路的是一座城、一条河、一支军队,韩孺子相信这些侍卫高手有办法绕过去,可晋城四面受围,除非飞行或者地遁,谁也没办法逃出去。
王赫却不是随意请命,回道:“我们可以分头行事,在匈奴人营中放火,或有机会穿营而过。”
韩孺子认真地考虑了一会,还是摇头,“不值得冒险,朕还需要你们的保护。”
王赫只好起身,带着侍卫们退下。
崔腾忍不住说:“干嘛不试试?这些侍卫武功高强,或许真能突围呢?”
“匈奴人的营地看似松懈,实则严密,一人呼而百人应。王赫他们想要偷偷穿过营地,就只能步行,一旦被发现,断无生还之道。”
“那也应该试试啊。”崔腾小声说,觉得皇帝有点谨慎过头了。
韩孺子其实心动过,但他见过太多所谓武功高手的失败,面对匈奴人大军,他不想拿三十名侍卫的性命去尝试。
只有东海王能理解皇帝的心事,他在心里将夺位失败的原因大部分归咎于江湖人,既然都是武功高手,侍卫不可能比江湖人强出太多。
“陛下需要一条妙计,说起来就有成功的可能,而不是碰运气。”东海王道。
“哪来的妙计啊?”崔腾想不出来,打量东海王,不屑地说:“你有妙计?不对,你要是有也是奸计。”
“呵呵,妙计、奸计是一回事,用在敌人身上是妙计,用在自己人身上是奸计,陛下受困,我也受困,城破之后玉石俱焚,我再蠢也不会害自己啊。”
崔腾说不过东海王,“你的‘妙计’呢?说来听听。”
“我的妙计是集思广益,晋城虽非大城,军民也有数万,总能找出一两个能人吧?”
“贴告示?”崔腾问。
东海王看了一眼皇帝,笑着摇摇头,“城内人心不稳,贴告示会让大家更加慌乱,我的建议是这样:首先,放出风去,就说陛下已经秘密派人出城求援,不管怎样,先稳定一下人心。”
“骗人嘛。”崔腾其实觉得这个主意还不错,嘴上不肯承认。
东海王也不理他,继续道:“其次,也还是私下里放出风声,说陛下仍需要一名备用的使者,或者自荐,或者推荐,不问出身,只要能逃出去就行。”
韩孺子也觉得东海王的计策可行,但是有一个问题,“如果应征的是一名普通百姓,谁会相信他携带的圣旨呢?”
“呃……那就加一条要求,不只自己能逃出去,还得带一位大臣。”
这样的条件过于苛刻,几乎不可能招到合适人选,可韩孺子别无它法,于是点头,崔腾马上道:“我去传风声,这事我能做。”
崔腾跑出去,东海王又道:“我自己肯定不行,但我可以推荐一个人。”
“谁?”
“林坤山,陛下一直带着他,也该用上一用。”
希望立刻变成失望,韩孺子摇头,他宁可将希望寄托在武功高手身上,也不会再相信望气者。
中司监刘介引入一名军官,原来匈奴人又在城外列队了。
韩孺子再次登城,果然看到匈奴人又有攻城的架势。
邓粹也在城上,看样子一点也不着急,周围的将官都已露出惊慌之色,他却只是观察,迟迟没有下令。
看到皇帝到来,众将让开,邓粹指着城外道:“匈奴人佯装攻城,是要引诱另一支北军赶来救驾,他们昨天伤亡不少,今天不会真打。”
韩孺子什么也没说,在邓粹身边站了一会,转身回王府。
皇帝对邓粹的信心又多了一些,众将更无异议。
午时已过,匈奴人果然没有真正攻城,另一支北军也没有被引来。
中司监刘介悄悄走进来,等皇帝抬头,他说:“陛下,中书舍人赵若素求见。”
“什么事?”
“赵若素自愿出城去请救兵。”
韩孺子记得赵若素,此人看过大量奏章,几乎就是一座活书房,可是说到突围求助,他可不像是身怀绝技的样子。
“请进来。”韩孺子以为这又是一个趁机表露忠心的官员,反正都知道皇帝不会同意,不妨显得勇敢一点。
赵若素进屋,却没有像其他官员那样只是说大话,行礼之后开口便道:“陛下舍得城外的那支北军吗?”
第三百一十九章 饥渴交加
夜至三更,一片乌云遮住空中的半轮明月,群星暗淡,晋城城头缓缓垂下一只篮子,到地之后,从里面笨手笨脚地爬出两个人。
中书舍人赵若素握住绳索晃了两下,表示一切平安,轻轻叹了口气,迈步向桥上走去,随从紧跟其后,不住地回头张望,晋城虽小,却是一片汪洋中的安全孤岛,离开这里,不知要游荡多久才能再次靠岸。
两人各背一只包袱,一路西行,这边的匈奴人比较少,几里之外就是群山,进去之后,或许能躲开匈奴骑兵,随从的大包袱里装着不少干粮,沉得直往下坠,他不得不经常往肩上拽两下,怀疑自己不会被饿死,而是被累死。
不久之后,东城冲出一队骑兵,百余人,试图吸引匈奴人的注意,可是没起多大作用,匈奴人兵力雄厚,一点也不慌乱,数百人上马迎战,其它营地按兵不动,根本不受影响。
楚军没敢真的交锋,很快就退回城中。
赵若素与随从这时连山区还没走到,这样的两个人,想要一路步行穿过匈奴人的封锁,完全是异想天开,在躲躲藏藏地跋涉了将近一个时辰之后,他们被活捉了,山里也有匈奴人,用绳索将两人的双手牢牢捆住,像对待牲畜一样牵着走。
随从唯一欣慰的是,两人的包袱都被抢走,减轻不少负担。
匈奴人开心地交谈、嬉笑,两名楚人一句也听不懂,赵若素突然生出一种恐惧,如果匈奴人根本不将他当回事,当场杀死,他的计划就将一败涂地。
于是他大叫大嚷,摆出一副我很重要的架势,结果挨了几鞭子,脸上留下一条血痕,火辣辣地疼。
两人被栓在营地里的一根柱子上,路过的匈奴人朝他们放肆地大笑、吐口水。
天亮了,还是没人搭理、审问他们,甚至没人送水送饭,他们还没有被杀死,唯一的理由似乎是展示匈奴人的强大:没有任何人能从他们的包围中逃走。
赵若素一直昂首站立,不肯显出屈服,在心里对自己说还有希望,匈奴人不会这么快做出反应。
临近午时,饥渴疲惫的他实在忍受不住,只好坐在地上,背靠柱子,望向晋城,心中忐忑,全不像面对皇帝讲出计划时那样镇定。
随从也坐下,舔了舔嘴唇,小声说:“咱们不会死在这里吧?”
赵若素不擅长鼓舞人心,想了一会,说:“据我的观察,十次奇计只有一次能成功,所以治理天下以守正为上,不可常用奇计,这一次是迫不得已,能不能成功……就看天意吧。”
“啊?我看你在陛下面前的说得挺好,还以为……我被你骗了。”随从是皇帝身边的人,名叫泥鳅,对整个计划只有一知半解,勇气消失殆尽,带着哭腔说:“我可是自愿跟你来的,才跑出这么远一点,我自己一个人还能跑得更远一些呢。”
“哭,大声哭。”赵若素说。
“干嘛,瞧不起我吗?”
“你一哭,这事就更像真的了,使劲儿哭。”
泥鳅干嚎了两声,很快悲从中来,真的大哭起来,鼻涕一把泪一把,引得周围的匈奴人哈哈大笑。
赵若素厉声喝止,骂他给大楚皇帝丢脸,泥鳅哭得更厉害了,直到有人嫌烦,上来抽了两鞭子,他才止住哭声,悄悄抽泣,等匈奴人走远,小声道:“赵大人,我的名声全毁了,以后你可得为我挽回名誉。”
“放心,只要能活着离开,功劳全是你的。”
泥鳅差点又哭出来,这位赵大人可真不会鼓舞士气。
天色渐晚,匈奴人一直虚张声势,没有发生战斗,被俘的两人饿得软弱无力,泥鳅想哭也哭不出来,嘀咕道:“昨晚我还嫌干粮太沉呢,现在真是怀念啊。”
赵若素全身直冒虚汗,听到“干粮”两个字,肚子咕咕直叫,但是仍然挺直身体,努力维持坐姿,“你总有一个名字吧?”
“有啊,泥鳅。”
“我是说大名,正式的名字,先生或者家中长辈给起的名字。”
“这个……我就知道我姓晁,名字就叫泥鳅。”
“哪个晁?”
“有很多晁吗?”
“不多,常用的就两个,一个卷着舌头,一个不卷舌头。”赵若素一边说一边用缚在一起的双手在地上写出“晁”、“曹”两字。
泥鳅不认字,试着卷舌、不卷舌,来回叨咕半天,肯定地说:“我是卷晁。”
“是这个。”赵若素指着地上的“晁”字,“我给你起个名字吧。”
“泥鳅不好听吗?”
“好听,但是难登大雅之堂,以后你当官了,当堂审问犯人,他正好叫……大鱼,你不就尴尬了?‘泥鳅大人传令,杖案犯大鱼十下。’”
“呵呵。”泥鳅笑了,“我还能当官?”
“当然,你是陛下身边的亲信,只要不出错,当官是早晚的事,而且是大官。”
泥鳅咳了两声,喝道:“泥鳅大人传令,敢叫大鱼,即是有罪,杖打八十、发配边疆。”
赵若素刚想说一般人受不了八十杖,泥鳅又哭了,这回一开始就是真哭。
赵若素轻叹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赵大人……给我……起个名字吧。”泥鳅抽抽噎噎地说,“得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