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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他只剩几件小事需要处理。
一个是杨奉,他滞留云梦泽已有两个多月,仍未找到“淳于枭”的下落,依照圣军师的供词,杨奉显然相信写书者还活着,但是在他给皇帝的信里,却写得语焉不详,只说离目标越来越近,太祖宝剑与英王都能找回来,为防泄密,不宜细说云云。
韩孺子有一种感觉,杨奉似乎不想回京,韩孺子于是将晁鲸派往云梦泽,希望弄清原因。
另一个是自己的母亲。
慈宁太后最近倒怎么干涉朝政,但是随着两名嫔妃的肚子越来越大,她对皇帝的后宫越来越关心,每次见面都要催促皇帝多多宠幸妃子,“万一两个都是女儿呢?陛下还得努力啊,这不是陛下一个人的私事,而是关系到天下安宁的大事。”
这让韩孺子每次都觉得尴尬,但是能够接受,所以不打算挑明。
主动挑明的人是慈宁太后。
黄普公出征的当天傍晚,韩孺子照例去给两位太后请安,慈宁太后将儿子叫到自己的寝宫里。
“陛下最近不怎么忙了吧?”
“还好,的确比前一阵子轻松许多。”韩孺子恭敬回道。
“陛下眼光不错,卓如鹤是位合格的宰相。”
“是先帝的眼光好,朕不过坐享其成。”韩孺子观察了几天,的确对卓如鹤很满意,终于可以放手让宰相主持朝政,自己则专心思考一些更久远的事情,比如匈奴人,比如极西方那股突然兴起的势力。
自从来过一队使者之后,西方再无消息传来,大楚使者韩息送回来几份公文,现在还没出西域的地界。
慈宁太后微微一笑,儿子比从前更会说话了,这让她很高兴,“真有那种败家子,送到手中的好处都能拱手让人,陛下能‘坐享其成’,也算本事。”
“太后过奖。”
母子二人过于客气,慈宁太后话锋一转,“不客气”地说:“陛下最近三天都在秋信宫过夜吧?”
母亲又要老调重谈,韩孺子无法,回道:“是。”
慈宁太后叹息一声,这回却没有直接要求皇帝“努力”,“陛下还记得小时候的事情吗?”
“记得一些,不知太后指哪件?”
“那时候咱们母子与外面的接触少,我向陛下讲解各种亲戚称呼,陛下非常爱听,自己捏了许多小泥人,把他们当成哥哥、姐姐、叔叔、舅舅,与他们一块玩耍。”
韩孺子笑道:“是吗?这些事情朕可不记得了。”
“有一个小泥人,陛下最喜欢,天天拿在手里,叫他‘老舅爷’,说他有一天会带你出去玩儿。我一直纳闷,我从来没教过你这个称呼,你从哪学来的?”提起往事,慈宁太后满脸笑容。
韩孺子呆呆地想了一会,脑子里出现一些模糊不清的画面,“我有点印象了?那些泥人呢?”
“有一回下雨,你忘了拿回屋子里,泥人都被浇成了泥浆,你哭了几天,然后就把它们给忘了。”
“我记得自己对着满手泥巴哭泣,却忘了是为什么。”韩孺子的回忆多了一些,笑道:“那时候的生活真是孤寂。”
“是啊,所以陛下有了孩子之后,绝不能让他再过那种生活。”
韩孺子沉默了一会,“母亲不必多说,朕明白,朕……会努力。”
儿子答应得很勉强,慈宁太后知道这只是敷衍,今天她却要一个明确的承诺,“今天我不说后宫的事,陛下说三年之后再选秀,可以,陛下喜爱皇后,不愿与其她嫔妃过多同房,也可以,这种事情急不得,陛下也是大人了,知道轻重,用不着我来多说。”
韩孺子有些意外,“谢谢太后的理解。”
“但是陛下的亲戚不只姓韩,陛下还记得吗?”
母亲极少提起舅氏一家,韩孺子不由得一愣,“太后有话明说就好,外公家里缺什么东西吗?”
“别的都不缺,只缺一个官。”
韩孺子笑道:“太后自己说过,舅氏一家皆是乡农,做不得官,让孩子多读书,等十年以后光耀门楣。”
慈宁太后点头,“我的确说过这样的话,可我改主意了,因为我发现,朝廷的官也不都是那么难做,别人家做得,王家也做得。陛下不用给王家掌权的大官,虚衔总可以吧?”
韩孺子不在乎几个虚衔,他对母亲的一句话感到不解,“太后怎么发现朝廷之官不难做的?”
慈宁太后沉默了一会,“事情明摆着,宰相最近调整了不少官员,朝廷几大世家皆得好处,唯有王家还是土财主,不见得陛下的舅舅们是乡农,世家子弟就都出类拔萃吧?”
韩孺子笑道:“宰相对官员的调整事前得到了朕的许可,是朕一时疏忽,忘了舅舅一家,太后请安心,三日之内,必有喜讯。”
慈宁太后叹了口气,“我原先还以为自己对家人不会太在意,可是见面之后,还是觉得家人最亲,也最可信,真到了危急时刻,唯有自家人能够依靠,希望陛下能够理解我的一片苦心,不要以为我是在单纯地求官。”
“太后是朕的母亲,太后的要求就是朕的要求,没有‘求官’之说。”
韩孺子告退,对两件事感到疑惑:
一是卓如鹤调整官员时倾向于世家,自己为什么早没注意到?他在母亲面前说谎了,卓如鹤的确说过要任命一批官员,韩孺子还以为是要提拔同为桓帝近臣的一批人,听母亲提醒,才注意到似乎并不全然如此。
二是母亲为何突然说起“危急时刻家人可信”的话,舅舅一家都很老实,手中无权无势,有什么可依靠的?
韩孺子不只是慈宁太后的儿子,更是皇帝,他要查明真相,而不是直接询问。
第四百五十一章 顺利之年
王家人还沉浸在一步登天的眩晕状态,眼中所见尽是新鲜事物,每天连做梦都不踏实,有心炫耀却找不到目标,王家老汉时常感慨:“这要是在村里,还不得让他们的眼珠子掉下来?啧啧,京城人多,可惜没咱们认识的。”
查清这家人的所作所为,对景耀来说轻而易举,不用他花钱,也不用他以权势相诱,只需以宫中太监的身份去上几趟,带着一双耳朵就够了,王家上下什么都愿意说,甚至到了口无遮拦的地步。
景耀每次登门拜访,一位姨丈都要拉着他的衣袖,一本正经地说:“告诉陛下,有事儿开口,我们虽然没别的本事,但是忠心。满朝文武不少,都是坐轿子的,只有我们肯出力气抬轿子。一定要告诉陛下,你不说,改天我与陛下一块喝酒的时候自己说,到时候你的面子上可不好看。”
景耀笑着应承,向皇帝报告情况时,对王家的类似小事几句带过,没有细说。
景耀注意到一件事,王家的男人粗鲁而纯朴,毛病不少,却没有心机,与他人交往主要以炫耀为主,的确有不少官员上门巴结,但都是表面交情,没有深入来往。王家的女人大都比较老实,除了为家产分配吵过几次架,再没有别的矛盾,只有一个例外。
这个女子姓王,严格来说却不属于王家人。
她叫王翠莲,其家在村里与王家相邻,沾亲带故,一家数口也被带进京城,与王家住在一起,原因是慈宁太后心中仅有的儿时记忆里的有她的影子。
小时候她称慈宁太后“小姐姐”,经常在一起玩耍,事隔数十年,她仍觉得自己有义务继续追随太后。
景耀查到,王翠莲经常受到邀请,拜访达官贵人的女眷,传授女红——她自己称之为“针线活儿”。
一块穿针引线的时候女眷们说了些什么,景耀不知道,也不打算去查,他只知道一件事,女红对权贵之家没有那么大的吸引力,各家女眷对王翠莲热情得不正常。
他的调查到此为止,景耀明白,再查下去,惹上麻烦的可能会是自己。
韩孺子也觉得够了,从权贵女眷到王翠莲再到慈宁太后的这条线非常清晰,没必要再去追查细节。
已经有大臣闻风而动,为王家人请官,理由还是老一套: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老吾老以及人之老,皇帝亲近家人,有助于培养仁慈之心,最终惠及天下。
韩孺子佩服这些人引经据典为其所用的本事,却厌恶他们的谄媚。
他与宰相商量了一下,封三个舅舅为宿卫将军,说是将军,其实是虚衔,没有衙门、没有官印,但是有品级、有公差,出门可以乘坐高规格的轿子或是马车,足够威风。
慈宁太后比较满意,没再多说什么。
对宰相卓如鹤的调查更为简单,皇帝这里的奏章只要不是密封,赵若素都看过,而且留有印象,想了一想,说:“宰相近日共调整官员三十几位,多是升迁,贬黜者少,至于说到这些人的背景,微臣所知甚少,不如直接问宰相。”
韩孺子的确要问问卓如鹤,在此之前,他先问了东海王。
东海王一直在关注着朝廷动向,对权贵家族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他最了解,旁观各家的起起伏伏,但是若非皇帝问起,他一句话也不会多说。
“宰相本人就是世家子孙,祖上出过不少大官,否则的话,他也不会成驸马。”东海王笑道,不想显得什么都知道,请求回去调查一下,第三天才在凌云阁里对皇帝说:“据我所知,没什么特别的:冯举的几个门生获得提拔,但都在合理范围内,宰相想必是要安抚一下从前的对手,其他人就比较简单了,还是柴、楼、崔、花四家,花家衰落了,其他三家还都强盛,宰相理应给予好处。”
“你从前说过,宰相会优先提拔先帝近臣。”
东海王笑道:“自己想得好处,就要先给别人一点好处,这样一来,到自己的时候就不会受到太多反对,为官之道,大抵如此,宰相倒是很守规矩。”
韩孺子也笑了,因为他自己也用这一招,而且经常用,这么一想,心中释然许多。
东海王又道:“我得向陛下多说一句,所谓背景这种东西都是人云亦云,门生、旧部、联姻、同姓、同乡、同榜进士等等,都可以算入背景,许多官员与四大家皆有关系,很难说谁就是谁家的人,花家出事,也没见哪个‘花家人’跳出来为他们说话。”
朝廷的规矩重重叠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