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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案件现在已经陷入了死胡同,又怎么来侦破呢?
接踵而来的,不仅是这个让他头大的消息,另一个更让他头大的消息也紧接着来了,——徐阶的重要助手,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肖恒,到镇海县公干,严世蕃下令司徒策,派出鹰组杀手刺杀肖恒
这是司徒策担任东厂鹰组寅颗管事后的第一个任务。
司徒策对这肖恒根本不熟,严世蕃似乎知道了这一点,所以在指令后面竟然附了这肖恒的若干罪行。好让司徒策知道,他杀的只不过是一个恶贯满盈的家伙。
司徒策自然不会相信严世蕃的话,虽然锦衣卫也是臭名昭著的;特别是北镇抚司,统领诏狱,可以不经正常司法程序对百官甚至藩王进行独立侦讯、逮捕、判决、关押拘禁。直接听命于皇帝,连锦衣卫指挥使都管不到。权力非常大,这样的人,肯定不是什么好鸟。但是,他还是决定进行核实。
了解京官的事情,自然从熟悉的京官着手;而他们家,就住着十几个京官的家属
当然,这个京官是被锦衣卫下狱砍头的,负责这件案子的,就是北镇抚司。京官家属会不会对这人有成见,这个可能完全存在。但是,司徒策找不到更合适的人进行调查。
并不是利害关系人就不能做证人,只要方法得当,一样可以问出真实情况来。
司徒策首先找到了京官的夫人,那个白发苍苍的老妇,现在是他家后园管园子的。
司徒策没有直接问她对肖恒这个人印象如何,而是问她对京城哪些官员印象不好。或者说那些官员有劣迹,老百姓很反感的那种。
老妇刚开始不知道他这样问目的是什么,司徒策只说自己将来有可能进京做官,担心将来不了解这些京官遇到麻烦。这下子打消了老妇的顾虑,立即滔滔不绝地跟他摆了起来。这老妇对京官很是了解,说的头头是道,司徒策让她着重说那些官德败坏,做了些什么坏事,老妇也是如数家珍。
其实,官员到底如何,老百姓的眼睛真的是雪亮的;是真的为百姓办事,是营私舞弊贪赃枉法干坏事,还是真心实意为民造福为国分忧,老百姓都看得很清楚,更不要说一个京官的家属,那就更是了解一些内幕了。
说着说着,便说到了这肖恒。老妇对这些官员的点评都不是直截了当下结论,而是举例子,用事实说话,说到这个肖恒的时候也是这样,从她说的事例来看,这肖恒虽然说不上像严世蕃所说的那样恶贯满盈,但是也绝对不是一个老百姓称赞的好官,也有不少让人厌恶的恶迹。
这对于负责监管百官的锦衣卫北镇抚司的长官而言,官员家属有这个印象,完全是可以理解的。
但这次的了解,多少让司徒策心中有了些底,等老妇说完之后,谢过了,出来又找了自己的内宅门房和内宅女管账,也就是京官的两个儿媳妇了解,他们所说的跟老妇所说大同小异。
司徒策心中有数了,这个人是否罪不至死他不知道,但是,绝对是个坏官,司徒策担心的就是错杀好人。但是,他还是决定最后再问一个人,那就是贺兰冰。
贺兰冰的舅舅很神秘,但是绝对是个大人物,贺兰冰对朝廷的很多事情也很了解,问她应该有主意。
把东厂的绝密消息告诉一个局外人,这本来是大忌,但是,司徒策并没有把贺兰冰当作外人。
贺兰冰听罢司徒策所言,瞧着他,道:“你真的已经决定要替东厂做事了?”
“不是,我只是想问问,如果这人该杀,杀掉也无妨,不管是帮谁;如果不该杀,就算是正人君子让我杀,我也不帮。”
“你觉得东厂的人会有正人君子?”
“任何地方都可能有正人君子,当然也可能有伪君子,而不限于他是否在东厂。”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我不希望你趟这趟浑水,不管这个人是否值得你杀。”
“不是我去杀。”
“你派杀手也是一样相当于你自己杀,你一旦杀了对方一个人,便会陷入其间不能自拔。那时候,你这一辈子就别指望能脱离他们之间的争斗;那时候,你才是真的欲罢不能了。这一次严世蕃让你杀的是有恶行的人,你杀了,也就等于把柄落在了严世蕃手里。下一次,严世蕃让你杀一个正直的人那时候,你去不去?你不去,他以此威胁你把这个消息透漏给锦衣卫怎么办?要知道,你杀的这个肖恒虽然有恶行,但是徐阶和锦衣卫那边并不这样看,他只知道你是他们的敌人,还会善罢甘休吗?那时候你才是进退两难”
司徒策呆住了,他没有想这么多,回味贺兰冰的话,果然如此,这个头一开,那以后就没完没了,完全陷入其中不能自拔了。叹了口气,道:“谢谢你的提醒,你说的没错,我还是破我的案子好了,这些事情,还是交给他们东厂自己处理。”
贺兰冰露出了微笑。
司徒策便去了东厂衙门,将这密信交给刁鹏。刁鹏很是高兴,连声感谢,司徒策不明白,对于刁鹏这种人来说,这是立功的机会,还以为是司徒策将这种机会让给他呢。
从东厂衙门出来,司徒策沿着街慢慢往前走,心中有一种轻松,自己差一点陷入了东厂跟锦衣卫或者说严嵩跟徐阶的争斗之中。这种风生水起的政治斗争,绝对不是自己这样的小法医所能驾驭的,幸亏贺兰冰把自己点醒。否则,严嵩和徐阶双方,他都惹不起,还是躲开的好,不要去趟这趟浑水。
司徒策一时不想就这样返回衙门,反正晏老太爷被杀的那件案子现在一点头绪都没有,所以信步闲游,慢慢来到前衙,准备从前衙绕进去。
第117章峰回路转
第117章峰回路转
路过捕快房时,听到里面说笑声很大,便走了进去,只见一屋子人围着一起,不知道在干什么,笑道:“干嘛呢你们,这么开心?”
唐糖一见是他,高兴地迎了上来,道:“司徒师爷,他们耍懒,你来给评评理。”
“谁耍赖了?”殷丫蛋道,“你自己打得臭,还说我们。”
围着的捕快们都散开了,躬身行礼。司徒策往里一瞧,一张桌子上摆着一些纸牌,却原来是马吊,笑道:“你们在玩牌啊?”
唐糖道:“是,他们耍赖骗人,师爷你评评理”
司徒策走到桌子前,道:“怎么耍赖了?”
唐糖一指殷丫蛋和萧耗子:“就是他们俩,串通好了相互给牌,两个打我一个,哼”
萧耗子振振有词道:“谁相互给牌了?她缺什么我正好不要什么,就舍牌呗;她又正好是我下家,她自然是可以吃牌的,天经地义的事情嘛。”
司徒策笑道:“行了,打牌嘛,还是规规矩矩的好,相互給牌喂牌,串通一气打牌,这样……”
刚说到这,司徒策脑中灵光一闪,怔怔地站在那不说话了。
唐糖兀自不觉,指着殷丫蛋道:“听见没有?师爷都说了,打牌就打牌,规规矩矩的,别串通一气”
司徒策突然大叫一声,转身跑出了捕快班房,一口气跑到了衙门内宅。
贺兰冰正在屋里批阅公文,见他跑回来,气喘如牛,不禁笑道:“怎么了?瞧你慌成这个样子,后面莫非有一只老虎?”
“不是老虎,而是狐狸,——我想我找到了一只老狐狸”
“老狐狸?在哪?”
“郭祝”
“郭祝?”贺兰冰愕然道,“他怎么成了老狐狸了”
“我们分析晏老太爷被杀家财被劫案,是熟人所为。但是,晏家所有的亲戚朋友都逐一排除了,都有证人证明不在场或者没有足够的作案时间,对吧?”
“是啊,”贺兰冰道,“郭祝也是啊,他不是有朋友作证,他去了朋友马伟那里借钱回来打马吊嘛。”
“如果他们俩串通好马伟替他做假证呢?”
贺兰冰一愣:“串通好?你是说马伟说谎?郭祝根本就没有去他家借钱?”
“嗯”司徒策道,“你还记得吗?我们询问他的拼头秦氏的时候,秦氏说这郭祝打马吊的本事高明的很,经常不带钱去打牌,也能赚回个一两百文来。你还说他是空手套白狼。记得不?”
“记得,”贺兰冰自然知道,司徒策不会凭白无故说这件事。略一沉吟,立即就明白了,也是眼睛一亮,道:“这就是说,以郭祝能空手套白狼的牌艺,就算钱不多了,也能接着打下去不需要去两条街以外找朋友借钱?”
“对特别是,他们打牌是在他的拼头家里打,他没有钱,拼头有啊,直接跟秦氏拿不就行了?他以前赚的钱,秦氏应该没少花吧?再说了,秦氏对他的牌艺如此推崇,又怎么会让他没有钱打牌而失去把钱赢回来的机会呢?”
“所以,郭祝在说谎”
“他为什么要在这样一件事情上说谎?只能说他想掩饰里面的真相”
“咱们缉捕郭祝和马伟,严加审讯?”
司徒策摇摇头:“不着急咱们现在也只是推测,还找不到真凭实据证明他们作案。”
“那怎么办?”
“蹲守”司徒策道,“四百两银子不是小数,他们也不会把这笔巨资藏在不放心的地方。所以,肯定会藏在家里。”
“那咱们突击搜查”
“不”司徒策又摇头道。
“为什么?”贺兰冰不解。
司徒策道:“从死者晏老太爷手臂上有制止反抗的按压瘀痕推断,在场行凶的至少有两人以上郭祝送孩子回江家是事实,这个江家已经证实了。而从郭祝拼头秦氏家到江家,然后再去案发的晏老太爷家,往返要五六盏茶的时间,在场的人都证明,郭祝只出去了大约一顿饭功夫。所以,他剩下的时间不到一盏茶,而整个杀人、翻箱倒柜劫财的时间,一盏茶是根本不够的,这就是说,郭祝应该只是去帮着叫门,然后就快速返回了,杀人的另有其人……”
贺兰冰立即明白了:“你怀疑除了他们两个,还另有一个同伙?而四百两赃物可能藏在这个同伙手里?”
“没错,如果我们贸然抓捕郭祝和马伟,一来没有找到证据,抓人容易放人难;二来会打草惊蛇,另一个同伙将赃物转移逃匿,那咱们就更难破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