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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清楚了!”众人轰然应道。
刘泉点点头,背着手晃晃悠悠的上去了。
过了拐角,他也是啐了一声,低声嘟囔道:“娘的,在这儿呆了半个月了,也不让打仗,也不让回城,上头怎么想的?”
围城已经有半个月了。
蒙古人和女真人围而不攻,只是一个劲儿的挑衅袭扰,而且做得越来越过火——他们一开始只敢在数里乃至十数里之外远远的过去,而现在,在逐渐摸清了大炮和步枪的射程之后,胆子越来越大,就像是刚才,已经摸到距离巨石城堡不过百步远的所在了。而武毅军确实也没什么法子,对手目标太小,速度太快,大炮打不着,而步枪打的话,又是有点儿远。
这些鞑子的行径越来越过分,也让城头和巨石城堡上的军人们心里那一股邪火儿越来越大,尽管没多少人敢公开说,但是不少人心里已经是有些想不通——咱们就这么下去?
但是上层的军官却都是没什么反应,就连脾气暴躁出名的**金都没动静儿,他手底下一帮年轻军官鼓捣他去请战,让他给一阵臭骂骂的臊眉耷眼的,再也不敢张嘴了。
这种微妙的反应就此持续了半个多月。
连子宁站在镇远府的东城墙上,极目远望。
镇远府的东城墙,倒不如说是一道拦河坝更贴切一些,高耸雄壮的城墙下面,就是波涛汹涌的阿速江水。
这条日后成为中华东北界河的大江,刚刚经历了一个多雨的夏季,再加上春夏时候,冰雪消融,因此水量极大,再加上今天天气有些阴暗晦涩,天空阴沉沉灰蒙蒙的,所以从连子宁这里看去,竟是看不到尽头,尽头只有一片白茫茫,雾蒙蒙。
站在这里,可以听到如同巨大瀑布一般轰隆隆的水声。就在北边不远处,阿速江便汇入松花江。
原来的喜申卫,东城墙和阿速江还有一段距离,但是连子宁兴建镇远府之后。把城墙直接扩展到了江边——这样一来,不但使得镇远府的东城墙无懈可击,大大减轻了防御了压力,更是筑起了一道拦河大堤,把每年都要定期泛滥的阿速江这一河段给遏制住了,使得百姓可以安乐。
连子宁周围一个人影都不见,他静静的矗立在这里。低着头,凝神望着奔涌的江水。
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江水疯狂的流过,击打在城墙根部,泛起了大量灰白色的泡沫,而且形成了一个个的涡旋,这让他有些眼晕。
连子宁轻轻地抚了抚额头,把视线挪到了一边。
他有恐高症。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也是个人,是人就总有一些这样那样的缺陷。就像是曹操的头疾。赵构的阳痿,帖木儿大帝的小儿麻痹症,若是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这当然不是什么问题,但是当连子宁身份地位足够高了,这也就成了一个忌讳。
除了他自己,就连那些亲近的枕边人也不知道。
而连子宁也在努力的克服着,以他对自己的要求,不允许自己身上出现任何的缺陷。
一丝都不行。
但是现在看来,似乎这是徒劳的。
天色越发的阴沉了。远处一声闷雷传来,天空中也有雨丝细细的飘落下来。
身后响起了轻轻的脚步声,雨丝被挡住了,野奈举着一把油纸伞,挡住了有些冰凉的雨。
她低声道:“大人,王镇抚、熊指挥使来了。”
对于那几个人的到来。她的这颗小小心灵里面还是很有些不满的。自从女真围城以来,这些日子连子宁没日没夜的操劳工作,又是召集开会,又是布置战术,又是安排装备,又是视察新兵,回来之后也得不到多少时间的修建,书房里的灯一夜夜的亮着。
这让她很心疼,但是劝阻的话,是怎么着都说不出来的。
难得今日大人有雅兴,只带了一些侍卫出来散心,这些人却又来打扰。
“这些家伙!”野奈挥了挥小拳头。
“唔!”连子宁应了一声,收回了视线,目光却是落在了这把伞上。
很精致的伞,上面绣着山水仕女,还题了一首诗,却正是自己的那一曲人生若只如初见。
人生若只如初见!
连子宁恍然发现,距离自己上一次回京,又是将近一年过去了。
又是足足一年的时间,没有见到城瑜,清岚了,还有那个被自己一首词骗的神魂颠倒若只如初见的女子。
他心中恍然有些想念。
“打完这一仗,也是时候回京一趟了。”连子宁心中暗暗想着。
“走吧,去见他们!”连子宁淡淡道,瞥见野奈不加掩饰的不悦,轻笑一声,拧了拧她的小鼻子。
农历八月,就是后世的九月,已经很有些清冷料峭了。东门的城楼里,生了炉火,红泥小火炉,上放一个铜壶,隐隐有浓郁的果香传来。
连子宁三人围炉而坐,不像上下,反而像是朋友。
果香越发的浓郁了,其中混杂的酒香让人心里的馋虫都被勾了起来。野奈小心翼翼的提起红木做把手的酒壶,给三人面前的银杯中各自满了一杯,王大春和熊廷弼两人赶紧道谢,欠了欠身子。
野奈微微一笑,把酒壶放下,退了出去,小心的关上门。
三人中王大春最好杯中物,他馋着脸向连子宁道:“大人,咱就不客气了哈!”
连子宁一笑:“难得有这样的兴致,客气什么!”
王大春先是深深一嗅,然后轻轻一品,眯着眼感觉了好半响,才吧嗒吧嗒嘴,惊异道:“好怪异的味道,这是……”
“椰子酒!”连子宁笑了笑,道:“所谓椰子,乃是极南地区生长的一种大树,咱们大明只有崖州才有。高有数丈,其果实名为椰子,大如人头,外面皮很厚,但是里面有很肥厚的椰肉和椰子汁,都可以直接食用,味道极好。当地人也不干活儿,也不耕作。就整天在椰子树下面等着,等着椰子掉下来就吃——小日子过得还不错。这酒,就是椰子酒,怎么样?”
王大春又喝了一口。哈了口气,赞道:“甘冽,清甜,啧啧,还有点儿奶香……很不错。”
连子宁笑道:“爱喝我送你两瓶儿,再多没有了,这是城瑜从京城给我捎来的。是寿宁侯爷送的年礼,当年他在广东任上时候送的,也没多少剩余了。”
王大春大喜:“标下先谢过大人了。”
连子宁轻轻啜了一口,道:“准备的怎么样了?”
王大春道:“正要与大人言说这事儿,标下又重新查了一遍,现如今,咱们一共有战马三万一千匹。其中有从福余卫中交易过来的蒙古马一万四千余匹,都是牙口上好的。一岁以上的,现在已经全部驯服,可以骑乘做军用了。另外还有东北马一万七千匹。都是当初扫荡野女真部落的时候得来的,也都是上好的。”
“另外,这些日子,属下已经让人备好了军粮——整整五十万个大饼子,一个两斤沉,还有十万斤肉干,猪肉牛肉都有,就这热水直接就吃,最好不过。另外,生肉生米也都备了许多。标下的打算是,若是正儿八经的停下来埋锅造饭,每个士卒一顿饭半斤米,三两肉,两个卤蛋,只准多不准少!”
“还有战马用的粮草。标下寻思着这会儿秋高马肥的,野外不愁没草吃,是以只备了黄豆,一匹马两袋子,一袋子十斤。”
“这些粮草,足够三万人和三万战马吃用俩月的了,另外,咱们也可以就地补充不是?”
“还有武器。”王大春如数家珍:“燧发枪子弹平均每把备了五百发子弹,大炮每一门也备了五十门子铳,足够十轮炮战了。现在就看大人您如何安排,多少人出兵,多少人战马随行,时日如何。”
“另外还有药物等等,一应俱全。为了装这些东西,标下后勤大营特意备了五百辆大车,都是新式的,亏了矿监局的全大人,这些大车车轮外面都用上了胶皮,速度快了许多。”
“用上胶皮了?”连子宁挑了挑眉毛:“这事儿我听说了,矿监局那边儿还专门开会庆祝了,听说弄得不错,把全旸给乐的。效果怎么样?”
“全大人不愧是工部员外郎出身,弄出来的东西当真是极好的。”王大春一挑大拇哥:“标下做过实验了,把那车车轮外头裹上胶皮,跟那些外头没裹上胶皮的马车想必,在相同路况上的行驶速度,要比一般马车快上三成以上。下官用两岁大的河曲马拉动胶轮马车,运载货物的两千斤,在普通的土路上运行,每个时辰可以行进二十八里;若是在光滑的石板路上前进,每个时辰能前进四十六里。标下算过来,只要是驮马换的勤快一些,车夫也轮流,便是行军时候,也可日行三百余里。就算是撵上骑兵,也不在话下。”
连子宁一击掌,振奋道:“这可是个好消息,本来我还在担心,骑兵为了保持机动性,就必然不能携带多少辎重,几天的吃用,战马用的黄豆,燧发枪,子弹,弓箭,这些就已经让战马不堪重负,那些福余卫的孙子也奸猾,卖给咱们的都是公马,想学成吉思汗大军喝马奶都不成。有了这些大车,就不担心辎重的问题了。”
王大春又道:“标下还是有些疑虑,后勤大营势必会和大军拉开不短的距离,那么一旦被袭击……”
“这你却不用担心。”连子宁摆摆手道:“咱们这一次,只需要一个快字,再也不需要其他。海西女真兵力已经被抽空了,还能剩下多少?再说了,就算是碰到危险,也只会是敌人小股兵力,大车连起来,稍稍抵挡片刻,大军便能救援。”
王大春点头道:“那标下便放心了。”
连子宁又侧脸对熊廷弼道:“廷弼,这次远征的事儿,我得给你交个底儿。”
熊廷弼道:“大人您尽管吩咐。”
连子宁伸手在火炉上烤了烤,又喝了。酒,道:“女真不难打。海西女真,咱们底细都清楚,几十万人的家底儿,上次在喜申卫城下死了那么多,昨天那两仗下来,更是惨重,这十万大军拉出来,族中只剩下了老弱病残。就算是有留守的,也是孱弱。所以,咱们大军一过,就是犁庭扫穴,这一点,我是敢断定的。而建州女真部的大军,虽然厉害,咱们却也不是自己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