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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这些戏班子给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压根儿就没走。
脸上喜笑颜开的,穿着棉袄。抄着袖子,看着上面唱念做打,依依呀呀,都是津津有味儿。临街的酒楼到现在还没有歇业,依旧是进进出出,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有的那穿着讲究的长袍的士子商贾。便是坐在临窗的位子上,三五知己,喝着小酒儿。听着下面的曲子,不时抬头看看天边绽放的烟花,也是轻松惬意。
至于那些更讲究的人家。甚至是富商大贾,王公贵戚,人家都是请了戏班子,杂耍的在自个儿家里演,谁也不会出来抛头露面。
东南西北四九城,时不时的烟花升空,争奇斗艳,把这里照成了一座不夜之城。
就连今晚上关城门的时间,也是比往日晚了差不多得有一个时辰,守城门的那些五成兵马司的兵丁。这会儿已经跑了大半儿了,都混在人群中听戏呢
留下的都是喝酒划拳输了的,只得自认倒霉。
大明朝五成兵马司西城兵马司副指挥万年孙万大人最近很倒霉,上一次哈密卫有紧急军报,来报讯儿的那几位。都是府军前卫等上二十六卫的千户军官,他开门开的晚了一些,那些人便是怀恨在心,到得从紫禁城回来,调转马头便是又来到这儿了,寻了个由头儿便是把万年孙给恩在地下扒光裤子抽了二十鞭子
把在西北战败的气儿都撒在了他身上。
当真是一顿好打
这帮当兵的丘八下手又狠又黑。一顿鞭子抽下来,不但外面是皮开肉绽,里面更是受了极重的暗伤,三鞭子之后,这辈子也没受过这洋罪的万年孙大人,立刻便是干脆利索的晕了过去。然后被活生生的疼醒,然后又是疼晕。
给抽完之后,那帮丘八倒是扬长而去,只留下一个半死不活的万年孙。
万年孙当然是不甘咽下这口气,第二日便让人用担架抬着去五城兵马司衙门找大老爷,结果指挥使大老爷气的暴跳如雷--这不就是打咱们的脸么?
但是人家那几位一大早就回西疆前线了,能不能活着回来还两说
“怎么地,你还想让今上发十二道金牌把那几位给召回来?”
五军都督府那位坐衙的都督佥事满是戏谑的脸让万年孙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
按理说折辱朝廷命官乃是重罪,今上一向忌讳这个,但是人都去前线了,你想怎么地?还能怎么地?
也就只能认了。
身上的伤将养了足足有三个月方才好,官场险恶,任何地界儿都是有人勾心斗角,他摊上了这事儿,不但没人同情,反而因为他惹上了上二十六卫那些惹不起的军爷们而很是有些疏远,于是本来大年能歇三天的万年春,今儿个大年夜轮值。
眼瞅着时日也不早,万年孙吆喝了一声,招呼大伙儿关城门。
他当众挨了顿打,在这群兵丁里面威望也下降了不少,大伙儿都懒洋洋的,万年孙抽出小鞭子狠狠的打了几个才算是服气了。
十来个兵丁推着巨大厚重的城门,喊着号子就要关上,这会儿忽然夜色中驰出来一辆马车,那马车的车夫眼见此景,扬声道:“诸位官爷,且慢关门”
只是听了这话,那些守门兵丁的动作更快了,嘻嘻哈哈的,便是存心要把他们关在外面取笑,这是他们最爱干的勾当之一。
城头上的万年春却是摆摆手,喝道:“且慢。”
他的马车看上去很古旧,木头都有孝黑了,依旧修补了不知道多少次的车轮碾在石板路上,发出一阵阵呀呀的轻响。
车夫是个中年汉子,满脸大胡子,端端正正的坐着,无论马车怎么样晃动,他的身体都是纹丝不动。一双眼睛半眯着,偶尔一睁,就是一道精光闪光,两边的太阳穴高高鼓起,一手握着马鞭的大手上面筋骨毕露。显然,这个看上去平凡的车夫,是一个极厉害的高手。
两匹拉着车的马儿肢修长,迈着轻快的步子,看上去节奏并不快,但是速度却是比路上其它的马车要快得多。更难得的是,两匹马的节奏一摸一样,甚至都不用那车夫驱驰。这两匹马,自然也是极为训练有素的,像是这等马匹,需要在两匹小马驹还很小的时候就仔细训练,等闲的富贵人家也是没有这等水磨工夫的。
车夫、马匹,还有围绕在马车周围那十几名穿着青布庶人的衣服,但是却是骑着高头大马,腰间鼓囊囊显然是携带着武器的精壮汉子,都是昭显出这个看似平凡的车队的不平凡来。
手底下的人没眼力见儿,可不代表他没有。他在此地当差了几十年,一双眼睛毒辣无比,一眼就能看出不凡来。而自从被抽了那一顿鞭子,更是加倍的小心谨慎。
这马车前面虽然是没有悬挂官灯,但是他断定,这定然是官宦人家出来的。
他摆摆手,道:“还请快些吧,到了关门的时候了。”
上好的两湖湘妃竹编成的竹帘微微动了一下,里面一个苍老的声音微微说了几句话。
那车夫宛如岩石一般坚毅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只是在城下向着万年孙抱了抱拳,道:“这位大人,我家老爷谢过了”
“好说,好说”万年孙哈哈一笑:“不知你家大人如何称呼?”
那车夫犹豫了一下,道:“我家大人乃是都察院孙御史。”
大明都察院监察御史,一百十人,乃是堂堂正正的正七品,虽说位阶不高,但是位卑而权重,这位却似乎是觉得官儿太小,难以启齿一般。
“孙御史?”
万年孙也是个百事通,厩中的大小事,少有瞒得过他的,略一思忖,便是想了起来,顿时是一声惊叫:“难道是他?前刑部侍郎孙言之孙大人?是了,定然是他,若是一般的御史,哪有这般的架子?他从临安府被召回来了?从堂堂的紫袍大员变成了七品御史,换我我心里也膈应”
马车已经去的远了,万年孙目光闪烁,忽然高声向着那些兵丁骂道:“你们这些狗杀才,还不快些动手,把大门关了,爷好去乐呵乐呵。”
嘴里骂骂咧咧的,便是向着城下走去。
西门里也是北厩的繁华地带,进了城门就是一条喧嚣的大街,上面酒肆林立,这会儿门口的大红灯笼还都高高的挂着,里面也是一片敞亮,不少食客勾肩搭背的进去,人来人往,有的那喝多了的,便站在门口扶着墙吐,还有那模模糊糊的也分不清在哪儿了,站在大街上冲着墙角儿就掏枪放水。
万年孙慢慢悠悠的往前晃着,却是不进那些临街店面宽敞的大店,而是往前晃了一段儿,往右手边儿一拐,就进了一个偏僻的胡同,这胡同里亮光不多,人也不多,但是离着胡同口有一家店面,门口却是热闹的紧,不断有人进进出出。
走近了便可见得,这家店不大,两间开门儿的店面,门口都落了大厚帘子,饶是如此,也能听到里头吆五喝六的热闹声音。店门口一块牌匾,都已经熏得发黑了,上书三个字--逍遥居,这家店在厩也是一家百年老店了,有很是有些名气。
尤其是店里卖的酒,那是自家的土酿,实实在在的,乃是一等一的醇厚甘美,而且价格也还不贵,就连许多大户人家都着人来这里沽酒。而且这店主祖籍乃是河北保定府,因此还有一道招牌菜,蒜爆肉,也是名声不错。
是以店不大,人不少,生意更是很不错。
第四卷烽火山东五七九连子宁,我回来了!
万年孙大人推门进去,便感觉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其中夹杂着饭菜的香味儿,烈酒的香醇,浓烈的汗臭甚至还有臭脚丫子的味儿,不过没人在乎这个,里面桌子摆的慢慢的,几乎没有空桌儿。那些老饕们都是大吃大喝,旁若无人的狂喝烂饮,大喊大叫,高谈阔论。
一进店门,这些便是扑面而来,几乎要让人窒息。
万年孙把脑袋探出门外深深的呼吸了几口气,再进来,这才好些。
他也是这里的常客了,不少人都认得,而且明季五城兵马司掌管厩治安,他这个西城兵马司指挥的官职,大致就相当于是大明朝西城**分局的副局长,刑侦、治安、打击黑社会一把抓,当真是位高权重。虽说在官场上不过是个无名小辈,但是在这些平民百姓的眼里,却是不折不扣的大老爷了。
他一进去,那等眼尖的便哗的站起身来了,纷纷哈腰行礼,跟着其他的见了也是赶紧站起来,纷纷称呼一声‘万老爷’。
万老爷的气儿这才顺了些,点点头,迈着八爷步。大摇大摆的晃了进去,摆摆手,很有派头道:“各位安坐,本官今儿个来喝酒,又不是带人来抄店。”
“万老爷风趣”众人纷纷凑趣儿的笑。
店主早就赢了上来,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汉子,瘦瘦巴巴的。一脸的精明能干,打了个哈腰,笑道:“万老爷。还是老规矩?”
万年春点点头,那店主便引着他上了二楼,二楼上面就是一溜儿的包厢了。都是隔间儿,灯光昏暗,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处所,有的里面,却还是传来了一阵阵的****、哭喊叫骂的声音。
原来这逍遥居,不但是酒肆,同时还兼着暗窑子的功能,这二楼便是干这等勾当的。
要说里面的姐儿吧,也都是很不错,南来北往的都有。甚至都不比那些一等一的青楼要差。
但是有一个问题--没有合法的身份,说白了,就是没有在官府注册的,大明朝对于百姓的控制是前所未有的严厉,所有的士民百姓军兵从一开始。就是登记在册。以至于连出远门都得去当地官府开具路引。
放在后世,这就是黑户口,盖因这些姐儿来历都不怎么明白,基本上都是大户人家的闺女媳妇儿给掳走的,连人牙子都不敢收,根本见不得光。只得送到这里来。
这在大明乃是重罪,若是逮到免不了就是菜市口上来一刀。
但是偏偏这天底下的男人,家花不如野花香,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这偷不着的,就是那良家了。
而这逍遥居的,都是良家,且还都是那等刚刚被掳来,刚烈未去的良家,就更是有味道。
这儿的价格跟一等青楼相仿,但是偏偏每日间都有大把大把爱好此道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