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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深深的吸了口气:“让他们说说,这灭一国之功,理当如何论算?朕倒是要瞧瞧,他们有几分的能耐!”
费平也应了。
他退下之后,正德便是向马永成道:“老马,即刻拟旨,着令,福王为正使,礼部尚书董其昌为副使,负责招待朝觐诸汗王及女真使臣之事宜,告诉大伙儿,这乃是开年以来第一件大事,朝中各部院职司衙门,一概以此事为中心,调集人力有司,派遣官员行走,一概听令,不得有误!若是因为谁把这事儿给办砸了,等着下诏狱吧!”
马永成心中一凛,赶紧应是。
正德五十三年二月初六,武毅军飞骑来报,武毅军大军北上,与白鹰峡,南恨古河,两处,大败女真军,斩首两万,俘虏万余,兵锋直逼女真汗廷之下。女真汗廷被逼无奈,遂遣使求和。
赔款、求和、递国书、奉我大明为上国,自称下臣!
并派使节朝贡。
皇帝大悦,接着,正德帝便是下诏,令传抄连子宁之奏章于内阁三辅,六部尚书侍郎及小九卿等人。
又下诏,令得听政之九皇子,各自就此事写下条陈,抒写意见,如何料理后事。
又下诏,令福王殿下为正使,礼部尚书董其昌为副使,负责招待朝觐诸汗王及女真使臣之事宜,令有司,皆配合此等开年以来之第一件大事,违者重罚!
一rì而下三诏书,便是在国朝历史上,也是极为少见之现象,由此可见圣上对此事之重视。
消息传播的很快。
在通政司还还在拟着那些要给群臣和听政九皇子看的文书的时候,这个消息就已经是从通政司那些刀笔吏的口中传开了。朝廷之中,素来是没多少秘密的,尤其是从宫中传出来的。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整个离岳上上下下的,便是都知道了这个消息。而紧接着,就有无数的信封快马从离岳向着京城,向着这个庞大帝国的四面八方而去。
不到一个时辰,京城上上下下,大明朝的整个中枢,就都是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
甚至在京城的酒楼、戏园子、ji院里面,这个消息都在疯传,天子脚下的老百姓们,但凡是带着耳朵的,除了瓶瓶罐罐,谁还不知道这个消息?
朝野上下,就像是被扔进了一枚重磅深水炸弹,又像是被清空一道巨雷劈下,一时间竟是为之失声!
“我的天爷爷哟,这可是令一国臣服啊!灭一国啊!咱大明朝自从立国以来,有过这么大的功劳么?有过这个么大功绩么?”
京城,张相公庙街,四海楼,繁华依旧。
还是三层楼高,还是烘漆的柱子,还是那黑sè的匾牌,依旧是气派。
二楼,大堂。
若是连子宁再回这里,定然会感慨良多,他就是在这里,和孙挺架下梁子,以至于惹出的之后无数风波。也是在这里,和寇白门第一次相见,就此一生纠葛,注定无法抛离。也就是在这里,他写下了那一曲人生若只如初见,惊才绝艳,从此闻达天下。
只不过所不同的是,这儿的墙壁上,已经挂了一副装裱起来的字画,上面的字,银钩铁画,乃是极好的柳体。
正是那一曲人生若只如初见,在右下角,还有几个小字——壬午年八月初七,连子宁题于四海楼。百度搜索书书*屋,书*书屋手打,书书屋提供本书TXT下载。
壬午年就是正德五十年。
当初连子宁作了那一曲之后,过了两rì,这四海楼的老板便是寻到了连子宁家中,出资百两,央他写这幅字,连子宁洒然一笑,退了仪资,挥毫写就。
第四卷烽火山东六零三各方
六零三各方
自此之后,这幅字便是一直挂在这四海楼上,听说几个月前,一个出身江南士族豪门,来北地宦游的书生出资黄金一万两买这幅字,却被这四海楼的东家婉拒。
这东家也是个妙人儿,当众便说道:“这字摆在我家楼上,每rì慕名而来的书生士子,不知凡几,虽说这几年也未曾能见捞到多少,但是只要这幅字在此,我家子孙千代万世,生意都不会断了,都能受此恩泽,如此算下来,又岂是这万两黄金能买下来的?”
一字万金,京城中又是多了一段佳话。
这会儿这四海楼中却是极为的热闹,座无虚席,而更是许多人围着一张桌子,那张八仙桌上站着一个书生,盘子碗的都叫他给踩在了脚下,弄得脚上汁水淋漓的,衣服的下摆都湿了,却也是浑然未觉。
他一手拿了个酒坛子,喝了一口酒,那酒都洒到衣服上了,他面红耳赤,口沫横飞道:“这功劳,要说国朝也有!什么时候啊?想当年英国公张玉,平了安南,给咱们大明拓地八百里,这功劳,能比得上武毅伯这个!可是那离现在多少年了?从永乐爷往现在算起,得一百五十年了吧!”
“这是灭国之功!浮一大白,当浮一大白!”
说着,又是一口酒灌了下去。
看来他在这块儿还是个名人儿,说一句众人便是齐齐的喝一声彩,这书生也是极为的得意,不断的拱手示意。
却是忽然有一人道:“兀那秀才,你这话说的可不对,这女真那金国,可还没灭呢!”
人群中顿时是为之一静,大伙儿都是向着出声的那地界儿看去,便是看到一个四十来岁,穿着绸缎衫子的中年胖子站在那儿,却是个生面孔,看样子理当是外地来做生意的。
“嘿,找死的来了!”
“上一个敢跟王秀才顶嘴的是什么下场来着?”
“哎哟,这你都能忘?让王秀才给驳了足足一个时辰,说的是无言以对,面红耳赤,一阵青一阵白的,掩面而走,听说回家之后生了一场大病!”
“瞧瞧今儿个这个能捞到个什么吧?这几rì不怕没的说了!”
众围观群众顿时是爆出一阵sāo动,一个个拿看好戏的眼神儿看着那提出疑问的胖子,眼神中又是带着戏谑和不加掩饰的同情。
这种感觉让那中年胖子很是有些不舒服,却又是不知其所以然。
他确实是个外地来京中做生意的行商,而来这四海楼吃饭,也并非是仰慕连子宁诗词云云,而纯粹就是因为他下货的那所在就在张相公庙街上,瞧着这家气派,人也多,因此便是溜溜达达的上来了。因为瞧不惯那秀才的口若悬河,因此便忍不住出言反驳了两句。
却没想到,这下可是捅了马蜂窝了。
那王秀才先是动作一滞,然后整个人便是飞快的转过身子来,一双小眼睛瞪着他,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老猫一声,似乎脖颈子上的毛儿都炸了起来,尖声叫道:“你说什么?割地、赔款、上表求和,自称下国,这还不算亡国?”
“老子告诉你,从檀渊之盟开始,大宋就忘了……”
“哪像是咱们国朝,不割地、不赔款、不求和、天子守国门……咱们大明,这才是真真正正的天朝气魄,大国风度!……”
接下来,王秀才便是指着那中年胖子一阵破口大骂,他说话极为的诙谐有趣,骂人不带脏字儿,却是专拣着脏的骂,让人听了心里膈应得慌,恨不能扑上去掐死他。但是他却也不完全是没有技术含量的辱骂,大部分时间,则是在驳斥。而且他驳斥起来,也是引经据典,古今对照,各种史家典籍,可说是信手拈来,随意一说,便是给人一种无法辩驳之感觉,让人不得不为之心折。
就见他站在那儿滔滔不绝,竟是颇有上古时期苏秦张仪纵横六国,三寸不烂之舌能当百万大军之风采!
乃是一个雄辩家!
那中年胖子开始的时候还试图辩上两句,结果没两下就败下阵来了,不过是一盏茶的时间,便是脸sè一阵青一阵白,再也在这儿呆不住了,掩面败走,一边走一边还小声咕弄着有辱斯文之类的话。
无论在哪个时代,欺负外乡人大抵都是能引起大多数人的呼应的,人群中顿时是响起了一阵儿欢呼叫好的声音。那王秀才极为的得意,向四面抱拳行礼,道了一声:“多谢爷们儿们抬举!”
又是灌了几口酒,便是跳下桌子,信手扔下一块银子,摇摇晃晃的扬长而去。
这王秀才,要说起来,其实也不是本地人,不过离得挺近,乃是京城一府两县之中大兴县人氏。
据说家中也是当地豪族,有良田千顷,房屋百间,奴仆如云,家中遮奢。结果也不知道哪辈子造了孽,却是糟了祝融,夜间走了水,房屋给烧成了白地,一家上上下下一个也没能跑出来,全给烧死了。幸亏这王秀才当时在外面和同年们宴饮,这是好听的说法,说白了,其实是当时他喝得烂醉,那小二怎么地都把他叫不起来,只得让他在店里的桌子上趴了一宿。
却没想到,就此逃过一劫。
经此大难,这王秀才虽说没有疯癫,人却也是xìng子大变,变得很是玩世不恭,行为乖张。他变卖了家产,独自一人来了京城,却是买下来了一间大院子,在里面建了戏台子,别的不干,就是开戏园子。
跟别人不同,别的戏班子都是演的那些老戏目了,翻来覆去的看,早就让人看的腻歪了,而他却是自己写剧本,自己编排,让那些戏班子演。
还别说,这王秀才肚子里还是很有些功夫的,写的那些戏目,都是极jīng彩的,而且他的戏目有个特sè,都是跟时局有关的。像是一年之前,那夔州知府因为贪污受贿,错判冤案被抄家充军,邸报上方才登出来,没两rì,他那园子里便是开始上演‘八府巡按铁面青天,夫家冤死拦路喊冤’的戏目了。又像是武毅伯大破福余卫老营的战报传来,那边儿朝廷还没动静儿呢,他这边便出了一个‘武毅伯奇兵天降,福余卫败走同江’。
如此针砭时弊,在当时乃是极为少见的,所谓新闻的时效xìng,便是一个很吸引人的关键。很是有几个戏班子因着演了他编排的戏目而红紫一时,不少达官贵人都是请着去演,别的戏班子也是纷纷效仿。名声流传开来,因此他那‘王记梨园’也是为之大噪,每rì去的人川流不息。
他那园子价格可不多便宜,每rì去的人也多,挣的银钱不知道多少,要说也是那等身家丰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