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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见不要紧,倒是把他吓了个半死。他和裴勇两人只见裴陵趴在马背上,嘴唇发白、眼睛发红,身体哆嗦着,双手握拳紧紧拽住马鬃,上牙跟下牙相碰,嘎吱作响。
“这里没你的事情了,你退下去吧。”裴勇见裴陵情况有异,便斥退那管事,免得他多嘴多舌,而裴义则上前一步,拉住裴陵的手急切问道:“二少爷,您怎么了?”
裴陵的手被碰到便不由自主地狠狠甩开了裴义的手。他呆愣好半天才慢慢道:“把我的官印拿来……还有我的佩剑。”
“二少爷,您这是要干什么啊?”裴勇、裴义大惑不解,不明白为什么裴陵从庆功宴上回来变成了这副模样。
“快去!”裴陵低吼一声,威风犹在。裴勇、裴义两人吓得一哆嗦,飞快跑回裴陵的房中,把裴陵要的那些准备齐全,给裴陵拿了出来。
裴陵见了官印,苦笑一下,转而又大笑起来,笑声凄凉。他抓过那佩剑系在腰间,把那官印丢在地上道:“你们虽说是我的家将,但也是朝廷的命官。因此,你们日后凡事要多为自己打算,不要总让我替你们考虑前程了。还有,帮我转告时英,请他征战沙场时要保重自己……明日,你们带这官印去见李振中元帅,就说我裴陵难当此任。愿解甲归田,来世再报皇恩。”说罢,裴陵鼓足力气,拽起缰绳调转马头,趁裴勇、裴义两人还发愣的时候跑向城门。
裴勇、裴义遭此变故,傻了半晌,待裴陵的枣红马向城门奔去时,这两人才反映过来自己这二少爷是要弃官而去了。两人发足狂奔追赶裴陵,可哪里比得上枣红马的脚力,不久连裴陵的影子都看不到了。两人醒悟过来,又返回府邸去牵马追赶,可待两人骑马跑到城门处,却看到本该紧紧关闭的城门大开着,守城门的官兵站在城门两旁苦着脸,见两人过来便告诉他们裴陵已经出城去了。两人责骂那些人怎么就随便放裴陵出城去了,结果那几个官兵辩解说是裴陵持剑威胁,甚至海打了这些人几鞭子,他们见裴陵面带杀气,便也不敢阻拦,只好违制开了城门放裴陵出去。
裴勇、裴义一听,明白事情闹大了。原本,裴陵弃官的事情不声张,挽回来一切都好办,偏偏裴陵在府邸丢了官印不说,还连夜出城,威胁守城官兵的性命。这样一来,事情根本掩盖不住。传到元帅、钦差和诸位将领耳中,丢官事小,万一传到朝廷,被别有用心的人挑唆,连命都可能丢了。
“怎么办?”裴勇看事情掩盖不住,急得直挠头。
“我去找刘将军商议怎么处理,你先去追二少爷。”裴义回想不久前见到裴陵的情况,觉得裴陵是受了伤,这样一来可能不会跑太远。
裴勇觉得此计两全其美,算是可行,便催促那些官兵开城门。凑巧,梆子声响起,到了开门的时间,那些官兵不敢怠慢,尽快开了城,让裴勇出城。裴义则快马加鞭,赶往刘时英住的府邸,求见刘时英,希望他能帮自家少爷逃过这场劫难。
刘时英自幼天不亮便起身练武。裴义到了他府邸时,他正好练完一路拳法,听到下人说裴义求见,忙叫人领了进来。裴义请刘时英摒退左右,把裴陵后半夜回家的种种情形详述一番,听得刘时英也心惊肉跳,坐立不安。
“他就没说别的?”刘时英思前想后,觉得事情出在裴陵去左三知那里之后。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虽然不知道裴陵到底要去何处,但首先要把人追回来,不然被朝廷里的人参奏成逃兵,那裴陵可就死定了。
“大人,小的能想到的就是这些,请大人务必帮忙。不然我家二少爷……”裴义知道事态严重,他说着说着眼眶也红了,怕裴陵此举招来滔天大祸。
“你也去追裴陵。”刘时英点头,他带着裴义去马厩,给裴义挑了匹快马,又牵出自己的爱马“疾风”,“我先去找个人,问问他知否裴陵要去何处。随后,我便会也赶去。找你们家少爷,人不能太多。先这样吧。”
裴义相信刘时英的判断,他先跳上马出城追裴陵去了。刘时英则扬鞭催马,往左三知的府邸而去。到了左三知那里,刘时英也不客气,等开了门便将要通禀的下人丢在一边,自己直接进去找左三知。
“你对裴陵做了什么?”刘时英大步流星走进中堂,见左三知已经梳洗得整齐,正坐在那里看书。他见左三知一副平静态度,不由把心里的火气压了压,勉强恢复成往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样子。
“他出什么事情了?”左三知自然明白裴陵不会把昨夜两人的旖旎说给别人听,如今见刘时英这个态度,自然是裴陵那家伙又惹了事情。
“他弃官了。”刘时英把从裴义那里听来的原封不动说给左三知听。左三知越听,脸色越沉,最后忍不住,狠狠拍了下桌子站起身来。
本以为他会辞官,没想到竟然是弃官了。左三知咬着牙,将手里的书卷揉成一团。他原希望使些手段让裴陵辞职不当武将,谁料裴陵的个性比他想象的还要烈,竟然冒着杀头的危险弃官而去。
“左大人,你想好了?想好便给在下一个办法,让在下请裴将军回来吧。”刘时英忍不住语气里夹了讽刺。他生平以和为贵,从不与人争执,但事关好友裴陵,他也无法心平气和了。
“既然他骑的是枣红马,我们就能追上他。”左三知盘算了下,他知道以裴陵的体力,不会一直操纵枣红马的方向速度。不管是枣红马识途,还是它随意奔驰,总之他有把握凭自己对足迹的辨识找到裴陵走过的地方。
刘时英见左三知这么说,也不好追问。他骑上自己的“疾风”,跟在左三知后面,两人一路奔驰出了城。先往官道的分岔口去了。
左三知在岔口下马,仔细端详那些蹄印,猜测裴勇、裴义都是往京城的方向追去,而裴陵却并没有走那边,而是直接走了东南方向的小道。
“你确定是这个方向?”刘时英见左三知提议往东南边追,便对左三知的判断有所怀疑。
“我原先给他喂马。那马和我很对脾气。它蹄上的铁都是我用心选的,挑了很多,都是同样的花纹,所以我认得。加上现在早晨,进出城门的人不算很多,所以我觉得我的选择是的对的。”左三知深吸了一口气,他也明白追不会裴陵的后果。
刘时英听完左三知的解释便没再异议,而是跟着左三知继续往前赶去。两人策马,从天蒙蒙亮开始跑,一直跑到了中午日头当空。刘时英不见裴陵的踪影,心里着急,他见前方又有岔路,便问左三知究竟能否追到裴陵。
“刘大人,相信我。”左三知再次下马,往那岔路口瞧了半天,忽然眼睛一亮,指着并没有路的草丛道:“我们走这里。”
“这里?”刘时英顺着左三知手指的方向看向草丛,见其中有马蹄痕迹,就困惑地看了左三知一眼。
“马饿了。可能裴陵昏睡过去了。所以马就自己做主往水草茂盛的地方走。”左三知捋了几把草,打去根部上残留的露水,喂了自己的马几口,便提鞭上马,催促马加快步伐。
刘时英跟着左三知追裴陵。一路上,他脑袋里面猜的都是裴陵出走的因果,可想破了头也琢磨不出到底左三知是做了什么,能让裴陵气成这个样子。毕竟,裴陵个性高傲,激怒他打杀容易,让他放弃抵抗倒比登天还难。难道,左三知他对裴陵……刘时英正想着,却听到左三知很振奋地喊了声:“看,在那里。”刘时英打眼望去,见前方不远处,正是裴陵骑的枣红马。那马站在草丛中的溪旁喝着水,而裴陵则趴在马背上,好似睡着了。
“裴陵。”刘时英高兴地大喊了声,踹镫让胯下马快跑几步。
这一喊不要紧,裴陵却从睡梦中惊醒。他睁开眼睛瞧瞧,发现刘时英正策马朝自己过来。他习惯性地笑笑,可又看到刘时英后面就是左三知。见到左三知,裴陵的脸忽然变得惨白,他半直起身,用鞭子抽了枣红马一下,让枣红马快跑。
“裴陵,你不能走!”见状,刘时英急得不行,他催马便追,可他和裴陵的马本就不相上下,他一直催马狂奔,但裴陵的马却吃喝歇息了很久,所以一时间刘时英反而离裴陵越来越远了。
“左三知!”刘时英见追不上裴陵,心里更急,他回头望了望左三知,见左三知骑马跑了会离两人更远后反而停了下来,不由大声催促,让左三知快点跟上来。
左三知并没有跟上去。他将食指和拇指放在口中,像是塞北人常做的那样,吹了声口哨。只不过,他这口哨声音很特别,吹出来后,裴陵的枣红马就像中了定身法一样站了下来。
刘时英见此大为称奇,但也没忘了追裴陵。他纵马几步上前,拉住了枣红马的缰绳,不让裴陵策马再跑。
“时英,放开!”裴陵见身后左三知不紧不慢地骑马过来,脸上的惨白变成通红。他拧着眉毛,咬牙把马鞭向刘时英牵住自己缰绳的手腕抽去。
“裴大人,别闹了。”左三知见刘时英无辜受累。就催马抢前几步,从裴陵手上夺下了马鞭。他摸摸枣红马的鬃毛,又没什么表情地转头向裴陵道:“我们回城吧。弃官很容易让朝廷里那些人弹劾成逃兵,会掉脑袋的。”
“我裴陵岂是那种贪生怕死之辈?”裴陵被左三知阻拦,满脸的怒红又变成铁青。他踢踢马腹,见爱马刚要动便被左三知拽住,就跳下马去,一瘸一拐地往前走。
刘时英看裴陵脾气又上来了,想好言宽慰几句把裴陵带回,但左三知却丝毫犹豫都没有地策马向前几步,跟在裴陵身后。刘时英只见左三知轻舒手臂,拽住裴陵衣服的后心处,一个用力,就将裴陵拎到了马背上趴着。
“混蛋,你个卑鄙无耻的小人,放开我。凭你这等身份,怎配和我为伍?”裴陵趴在马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