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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想是道士?”
唐僧怒道:
“观里才有道士,寺里只是和尚。”
行者道:
“你不济事,但是和尚,即与我们一般。常言道,既在佛会下,都是有缘人。你且坐,等我进去看看。”
好行者,按一按顶上金箍,束一束腰间裙子,执着铁棒,径到大雄宝殿上,指着那三尊佛像道:
“你本是泥塑金装假像,内里岂无感应?我老孙保领大唐圣僧往西天拜佛求取真经,今晚特来此处投宿,趁早与我报名假若不留我等,就一顿棍打碎金身,教你还现本相泥土”
这大圣正在前边发狠捣叉子乱说,只见一个烧晚香的火工头陀,点了几枝香,来佛前炉里插,被行者咄的一声,唬了一跌,爬起来看见脸,又是一跌,吓得滚滚槁槁,跑入方丈里报道:
“老爷,外面有个和尚来了”
那僧官道:
“你这伙头陀都少打一行说教他往前廊下去蹲,又报再说打二十”
头陀苦笑道:
“老爷,这个和尚,比那个和尚不同,生得恶躁,没脊骨。”
僧官道:
“怎的模样?”
头陀道:
“是个圆眼睛,查耳朵,满面毛,雷公嘴。手执一根棍子,咬牙恨恨的,要寻人打哩。”
僧官道:
“等我出去看。”
他即开门,只见行者撞进来了,真个生得丑陋:七高八低孤拐脸,两只黄眼睛,一个磕额头;獠牙往外生,就象属螃蟹的,肉在里面,骨在外面。那老和尚慌得把方丈门关了。行者赶上,扑的打破门扇,道:
“赶早将干净房子打扫一千间,老孙睡觉”
僧官躲在房里,对头陀道:
“怪他生得丑么,原来是说大话,折作的这般嘴脸。我这里连方丈、佛殿、钟鼓、两廊,共总也不上三百间,他却要一千间睡觉,却打那里来?”
头陀道:
“师父,我也是吓破胆的人了,凭你答应他罢。”
那僧官战索索的高叫道:
“那借宿的长老,我这小荒山不方便,不敢奉留,往别处去宿罢。”
行者将棍子变得盆来粗细,直壁壁的竖在天井里,道:
“和尚,不方便,你就搬出去”
僧官道:
“我们从小儿住的寺,师公传与师父,师父传与我辈,我辈要远继儿孙。他不知是那里勾当,冒冒实实的,教我们搬哩。”
头陀在一旁说道:
“老爷,十分不渼芃,搬出去也罢,扛子打进门来了。”
僧官道:
“你莫胡说我们老少众大四五百名和尚,往那里搬?搬出去,却也没处住。”
行者听见道:
“和尚,没处搬,便着一个出来打样棍”
老和尚叫道:
“头陀你出去与我打个样棍来。”
那头陀慌了道:
“爷爷呀那等个大扛子,教我去打样棍”
老和尚道:
“养军千日,用军一朝。你不出去?”
头陀哀声道:
“那扛子莫说打来,若倒下来,压也压个肉泥”
老和尚道:
“也莫要说压,只道竖在天井里,夜晚间走路,不记得啊,一头也撞个大窟窿”
头陀道:
“师父,你晓得这般重,却教我出去打样棍?”
他自家里面转闹起来,行者听见道:
“是也禁不得,假若就一棍打杀一个,我师父又怪我行凶了。且等我另寻一个打与你看看。”
忽抬头,只见方丈门外有一个石狮子,却就举起棍来,乒乓一下打得粉乱麻碎。那和尚在窗眼儿里看见,就吓得骨软筋麻,慌忙往床下拱,头陀就往锅门里钻,口中不住叫道:
“爷爷,棍重棍重禁不得,方便方便”
行者道:
“和尚,我不打你。我问你:这寺里有多少和尚?”
僧官战索索的道:
“前后是二百八十五房头,共有五百个有度牒的和尚。”
行者道:
“你快去把那五百个和尚都点得齐齐整整,穿了长衣服出去,把我那唐朝的师父接进来,就不打你了。”
僧官道:
“爷爷,若是不打,便抬也抬进来。”
行者道:
“趁早去”
僧官叫道:
“头陀,你莫说吓破了胆,就是吓破了心,便也去与我叫这些人来接唐僧老爷爷来。”
那头陀没奈何,舍了性命,不敢撞门,从后边狗洞里钻将出去,径到正殿上,东边打鼓,西边撞钟。钟鼓一齐响处,惊动了两廊大小僧众,上殿问道:
“这早还下晚哩,撞钟打鼓做甚?”
头陀大叫道:
“快换衣服,随老师父排班,出山门外迎接唐朝来的老爷。”
那众和尚,真个齐齐整整,摆班出门迎接。有的披了袈裟,有的着了褊衫,无的穿着个一口钟直裰,十分穷的,没有长衣服,就把腰裙接起两条披在身上。行者看见道:
“和尚,你穿的是衣服?”
和尚见他丑恶,忙解释道:
“爷爷,不要打,等我说。这是我们城中化的布,此间没有裁缝,是自家做的个一裹穷。”
行者闻言暗笑,押着众僧,出山门下跪下。那僧官磕头高叫道:
“唐老爷,请方丈里坐。”
八戒看见道:
“师父老大不济事,你进去时,泪汪汪,嘴上挂得油瓶。师兄就有此獐智,教他们磕头来接?”
三藏道:
“你这个呆子,好不晓礼常言道,鬼也怕恶人哩。”
唐僧见他们磕头礼拜,甚是不过意,上前叫道:
“列位请起。”
众僧叩头道:
“老爷,若和你徒弟说声方便,不动扛子,就跪一个月也罢。”
唐僧忙叫道:
“悟空,莫要打他。”
行者道:
“不曾打。若打,这会已打断了根矣。”
那些和尚却才起身,牵马的牵马,挑担的挑担,抬着唐僧,驮着八戒,挽着沙僧,一齐都进山门里去,却到后面方丈中,依叙坐下。众僧却又礼拜,三藏道:
“院主请起,再不必行礼,作践贫僧,我和你都是佛门弟子。”
僧官道:
“老爷是上国钦差,小和尚有失迎接。今到荒山,奈何俗眼不识尊仪,与老爷邂逅相逢。动问老爷,一路上是吃素?是吃荤?我们好去办饭。”
三藏道:
“吃素。”
僧官道:
“徒弟,这个爷爷好的吃荤。”
行者道:
“我们也吃素,都是胎里素。”
那和尚道:
“爷爷呀,这等凶汉也吃素”
有一个胆量大的和尚,近前又问道:
“老爷既然吃素,煮多少米的饭方彀吃?”
八戒道:
“小家子和尚问一家煮上一石米。”
那和尚都慌了,便去刷洗锅灶,各房中安排茶饭,高掌明灯,调开桌椅,管待唐僧。
第三百六十七章、三百六十八章西进途中(两章合一)
第三百六十七章、三百六十八章西进途中(两章合一)
第三百六十九章、三百七十章井中龙王(两章合一)
这师徒们都吃罢了晚斋,众僧收拾了家火。那三藏在一旁称谢道:
“老院主,打搅宝山了。”
那僧官连忙摆手道:
“不敢不敢,怠慢怠慢。”
三藏此时又问道:
“我师徒却在那里安歇?”
那僧官连忙说道:
“老爷不要忙,小和尚自有区处。”
赶紧叫来那火工头陀道:
“那壁厢有几个人听使令的?”
头陀答道:
“师父,有。”
这僧官立刻吩咐道:
“你们着两个去安排草料,与唐老爷喂马;着几个去前面把那三间禅堂,打扫干净,铺设床帐,快请老爷安歇。”
那些头陀听命,各各整顿齐备,却来请唐老爷安寝。他师徒们牵马挑担出方丈,径至禅堂门首看处,只见那里面灯火光明,两梢间铺着四张藤屉床。行者见了,唤那办草料的头陀,将草料抬来,放在禅堂里面,拴下白马,教头陀都出去。三藏坐在中间,灯下两班儿立五百个和尚,都伺候着,不敢侧离。三藏欠身道:
“列位请回,贫僧好自在安寝也。”
众僧决不敢退。僧官上前吩咐大众道:
“伏侍老爷安置了再回。”
三藏道:
“即此就是安置了,都就请回。”
众人却才敢散去讫。而后那唐僧举步出门小解,只见明月当天,叫声:
“徒弟。”
这行者、八戒,沙僧听声都出来侍立。因感这月清光皎洁,玉宇深沉,真是一轮高照,大地分明。对月怀归,口占一首古风长篇。诗云:皓魄当空宝镜悬,山河摇影十分全。琼楼玉宇清光满,冰鉴银盘爽气旋。万里此时同皎洁,一年今夜最明鲜。浑如霜饼离沧海,却似冰轮挂碧天。别馆寒窗孤客闷。山村野店老翁眠。乍临汉苑惊秋鬓,才到秦楼促晚奁。庾亮有诗传晋史。袁宏不寐泛江船。光浮杯面寒无力,清映庭中健有仙。处处窗轩吟白雪,家家院宇弄冰弦。今宵静玩来山寺,何日相同返故园?”
行者闻言,近前答道:
“师父啊。你只知月色光华,心怀故里,更不知月中之意,乃先天法象之规绳也。月至三十日,阳魂之金散尽,阴魄之水盈轮。故纯黑而无光,乃曰晦。此时与日相交,在晦朔两日之间,感阳光而有孕。至初三日一阳现。初八日二阳生,魄中魂半,其平如绳,故曰上弦。至今十五日,三阳备足,是以团圆,故曰望。至十六日一阴生,二十二日二阴生。此时魂中魄半,其平如绳。故曰下弦。至三十日三阴备足,亦当晦。此乃先天采炼之意。我等若能温养二八。九九成功,那时节,见佛容易,返故田亦易也。”
曾有诗云:前弦之后后弦前,药味平平气象全。采得归来炉里炼,志心功果即西天。那长老听说,一时解悟,明彻真言,满心欢喜,称谢了悟空。沙僧在旁笑道:
“师兄此言虽当,只说的是弦前属阳,弦后属阴,阴中阳半,得水之金;更不道:水火相搀各有缘,全凭土母配如然。三家同会无争竞,水在长江月在天。说起来我倒记起一舍利赞也与这月有关!”
三藏一听来了兴致,连忙问道:
“是何内容,悟净不妨说来一听!”
那沙僧顿了顿说道:
“我记得是当日那佛陀陧盘之后,留下舍利众多,为八方国王所得,后西方有一王者一统西方,被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