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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战在野-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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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他造了个又深又甜的梦,在梦里,他回到高原上的沱沱河,回到河旁温暖的帐幕去,拥着美修娜芙动人的肉体,不知人间何世。

醒来时,天尚未亮,他发觉自己侧卧石地,面向变成暗红余烬的篝火,只要来个辗转反侧,会直接躺在火烬上。

刺人肌骨的寒冷使他没法睡下去,唯一的毯子由雪儿专用,任龙鹰魔功盖世,毕竟是血肉之躯,失温亦使他感到吃不消。

忙坐起来运功行气,方好过了点。

忽生奇想,以自己为例,在沙漠里只会梦见河流、草原、湖泊,绝不会梦见沙漠,便如在战场上也不会在梦里处身战场,而是回到温暖和翠绿的草野山林。如此情况,该算是一种补偿,对残酷现实的平衡。假如在沙漠里梦到沙漠、战场上梦遇战争,恐怕正徘徊于精神崩溃的边缘,丧失了“自我平衡”的天然调节功能,绝非好兆头。

这场仗真不易打,千里奔袭的艰苦困惑,确难以向外人道。

龙鹰坐了好片晌,背侧的麻木消失了,代之是阵阵由卧处凹凸不平而来的刺痛。瞪着仍予他少许温暖的粪烬,想象着在这条路线上风尘仆仆跋涉路经的人和驼,以千计骆驼组成的大商队,在马贼出没下,做生意的唯一手段就是穿越荒漠,从一个地方到达另一个地方,运载着生意对象缺乏的布匹、食糖、铜器、盐,去交换黄金和低价买回来可在家乡牟暴利的当地产品。

灰烬熄灭,在黎明前的暗黑里,龙鹰倏地失去了对时间的观念,宇宙似在这一刻终止了,从懂事到现在,像只是几天的光景,未来亦永远不会降临。

※※※

龙鹰策雪儿全速奔驰。

大地光秃秃的,空旷平坦,一阵一阵的大风咆哮着从地表上刮过,沙尘蔽天,龙鹰把雪儿和自己以长巾包裹脸部,作为防风沙的保护。

龙鹰心中苦笑,不管自己如何纵横无敌,但对着荒漠却只有吃不完兜着走的份儿,他的身体已出现缺水的状况,那不只是口渴般简单,而是嘴唇皮肤干裂,口鼻封塞着沙尘,衣服污秽不堪,呼出来是令人作呕的气味。

本以为最轻易的一段路程,却因低估大沙海的可怕,变成阴沟里翻船,能否如期于指定地点与精兵旅会合,他再没有把握。

幸好尚有水源做目标,否则他恐怕失去了撑下去的斗志。

周围的环境忽然变窄了,原来他来到两列高大的岩山之中,眼前只有往正西方延伸、有如瓶颈状的峡道形成的路径可走,不由心中叫苦。

受高山阻隔,他再嗅不到水的气味,而走毕这条不知尽头在何处的峡道,或会令他于迷途里更是泥足深陷。

但掉头走更不切实际,至少在此刻他仍有方向感,并从驼粪清楚蹄踏处是长期有人来往的路线。

雪儿仍处于很好的状态,不用他催促,不畏风沙的放蹄疾驰,不到半个时辰,已跑毕峡道,前方横亘着一列丘陵,更令龙鹰喜出望外者,是地面散布着零星的针状植物,空气中隐含水分。

雪儿一声长嘶,驮着他冲上丘坡,抵达丘顶。

龙鹰极目一望,差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还以为是海市蜃楼。

前方是一座平顶的巨型山丘,若如兀立平原上不会倒下来的卫士,永不老化,绝对没法助摇,默默俯视着四周的沧桑变化。

在平顶丘和龙鹰人马立处间,两山夹着是宽十多里、往两边延展的绿野,中央处嵌着径长远半里的湖泊。苍莽的原始森林、茂密的灌木、无限的草地、水生植物,将碧池围住中央,湖岸植物倒影入湖,几可乱真,偶尔风吹水荡,山林倒影就给扭曲为色彩缤纷的光影。

比对起大沙海的干旱酷热,又或天山之北的大风雪,眼前的天地仿似独立于龙鹰所认识的世界之外,是不受任何骚扰的离世净土。

草浪里隐见营帐,牛羊成群,炊烟处处。

“叮!叮!叮!”

群犬吠叫,马嘶驼鸣。

不知是警报还是迎客的敲击清音里,最接近的一排树林钻出十多骑,朝他立处冲将过来。看他们挂刀背弓的模样威势,便知是骁勇善战的牧民,对外来者抱持戒心。

龙鹰没法肯定自己身在何处,只可肯定走错了路,否则虎义该特别指出有这样一个沙漠区内的绿野胜地。

他高举右手,另一手按在胸前,不单表示没有武器,还示好问安,夹雪儿往下驰去,在丘脚与来骑相遇。

龙鹰立马停定,十多骑在他前方打横排开,其中一骑排众而出,直抵他马头前才从他右侧绕过,兜了个圈,再次来到他前方,说了几句他不明白的话。

龙鹰懂得的只吐蕃和突厥两种语言,由于有过在蒲昌海说突厥语而被敌视的经验,不敢造次,遂以吐蕃语道:“朋友们!我只是个路经的人,绝无恶意。”

显然是头子的大汉仔细端详他好一会儿,以汉语道:“你是汉人!对吗?”

龙鹰喜出望外,道:“对!我是汉人,你的汉语说得比我好。”

大汉立即变得友善,笑道:“我的祖父是汉人,当然懂说汉语。”

接着别头向后方族人以族话说了十多句话,族人似被他说服了,纷纷点头。

大汉转回来向龙鹰道:“跟在你后面的有多少人?”

龙鹰道:“只得我一个。”

大汉难以置信地道:“只得你一人,且是骑马而不是乘骆驼?怎可能呢?自坎子坑的水源断绝后,东面最接近的另一个水源也在百里之外,你怎可能孤人单骑从那里走到这里来?”

龙鹰略一计算,道:“我至少赶了四百多里路,由天山一直跑到这里来。嘿!这是什么地方?位于大沙海哪一个位置?”

大汉惊疑不定地打量他几眼,又和后面的族人说话,他的族人今次改为摇头,还发出嘲弄的笑声。

雪儿仰首嘶叫,表示它失去了耐性。

包括领头大汉的坐骑在内,无不被雪儿的威势惊慑,往后退开,任主子如何安抚,仍表现出害怕不安的情状。

大汉的目光落到雪儿身上,难掩惊异。

龙鹰抱歉道:“它等得不耐烦了,可否让它先到前面喝水吃草?我会非常感激。”

大汉道:“马儿没有问题,可是阁下必须得祭司的许可,方可到圣湖去。”

龙鹰笑道:“那就好哩!”

翻身下马,一拍雪儿马臀,雪儿欢嘶一声,放蹄去了。

人人别头去看它奔跑的英姿。

龙鹰卓立地上,一手接着大汉抛过来的水囊,拔塞倒进口里去,那种久旱逢甘露的痛快畅美,倾尽天下言辞仍不足以形容其万一。

大汉接回喝光了的水囊,在马背上俯视他道:“我开始有点相信你了。你刚从马背翻下来的动作很棒,有种没法看真切的奇妙感觉,你的马更非普通的马儿,像极我族传说里通灵的神马,不惧风沙雪雨。我叫本修阿那,朋友高姓大名?”

龙鹰感觉着冰凉的水进入身体和从颈淌流入衣内的动人感觉,随口道:“我叫龙鹰!是否立即去见贵族的祭司?弄清楚位置后,我立即离开,不会为你们带来麻烦。咦!你们!”

人人呆如木鸡,只懂瞪眼瞧着他。

本修阿那失声道:“你就是龙鹰?”

龙鹰一怔道:“你们听过我的名字吗?”

后面一个族人指着他不住摇头,又急又快吐出大串龙鹰半个字也听不懂的土语,但看神情,便知他不相信自己是龙鹰。

龙鹰心忖自己的朵儿够响的了,连一个在大沙海不知哪个角落的偏远游牧民族,亦听过他的名字。

本修阿那沉下脸来,道:“龙鹰和他的人该尚未越过蒲昌岭,怎会忽然到了这里来,又只得你一个人?”

龙鹰感兴趣地道:“关于我的事,你们是从哪里听回来的?呵!我晓得哩!肯定是天山族的兄弟告诉你们。”

猜错也不打紧,天山族活动范围广阔,与这里的牧民多少有点交情。但猜中的机会相当高,为侦察薛延陀马贼,说不定会请与马贼对立的民族帮忙,消息因而泄露。

本修阿那又回头向本族兄弟说了一番话,令他们安静下来,道:“你竟真的是龙鹰?有方法证明吗?听说你爱用古怪的武器。”

龙鹰道:“例如呢?”

本修阿那抓头道:“都是很难记牢的东西,听过后忘记了。如果你确是名震大小戈壁的龙鹰,合该浑身武器,怎会如阁下般两手空空的?”

龙鹰是第二次听到“戈壁”之名,第一次“北戈壁”,由山欣道出,今次还冠以“大小”两字,不由生出好奇心,不过实非问个究竟的时刻,因他急着去洗澡,还有是鲜果随风送至的气味,令他食指大动。探手入怀,掏出折叠弓,道:“这个够古怪吧!”

“铮!”

折叠弓张开,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金芒。

所有人全看呆了眼。

龙鹰以最迅快的手法将折迭弓还原,送回袍内,微笑道:“最古怪的武器,正是龙某。”

说时身体朝前倾侧,在对方完全掌握他要干何事前,双脚缩撑,冲天而上,越过众人,炮弹般朝他们后方的野林投去。

本修阿那等本能地转头看他,只见他没入林巅,迅又再弹出来,逢树过树的几个起落,变成了个小点,朝极可能是大沙海最动人的大湖投去。

※※※

龙鹰确迷失了路途。

他所到之处,叫鹿望野,位处孔雀河东岸,受到孔雀河支流的灌溉,还成就了聚居在野原游牧民族白鲁人的圣湖。平顶山名屏岭,更是大沙海著名的圣山。

鹿望野离西面的孔雀河三十余里,其支流小孔雀河从这里的岩地冒出地面,形成腰带状自西而东的绿洲原野,最宽处二十多里,长达四十里,成为强大白鲁族的乐土。

白鲁族本属蒲昌海其中一个游牧民族,三、四代前从蒲昌海迁徙过来,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亦会与蒲昌海和高昌人进行以物易物的交易。

近数十年来,白鲁族日趋兴盛,人数超逾一万人,不论男女,均习骑射,主要的敌人正是薛延陀马贼。其可战之士达三千之众,且倚屏岭立寨,有强大的防御工事,故边遨虽多次率贼来犯,都是无功而回。

可是时势变化,边遨得突厥全力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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