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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龙鹰之能,仍一筹莫展,只能坐失良机,尝到台勒虚云的当机立断。
台勒虚云毫不犹豫下达全面撤走的命令。首先离开的是他。
龙鹰唯一可做的事,是把听觉提升至极限,耳听八方。
他听到船桨打进流水的声音,约略估计、至少有七至八艘快船利用水道离开。
成功失败,一线之差。
如他可早一步到来,摸清楚形势,必选从水底下接近秀云观,此刻便可从水底向离开的台勒虚云施袭,有一试的机会,现在却是失诸交臂。
※※※
龙鹰没精打采的进入日安舍的主堂,坐到符太身旁。
符太平静地道:“你知道了!”
龙鹰叹道:“我差点宰掉台勒虚云,却是一步之差,痛失良机。他奶奶的!看着他们趾高气扬的作鸟兽散,不是盲的也知他们成功了。”
符太不解道:“听你的语气,该是找到台勒虚云的老巢,可是台勒虚云怎晓得阴谋成功了?”
龙鹰解释一番后,颓然道:“说吧!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
符太道:“你最好心里有个准备。”
龙鹰苦笑道:“小弟从昨天黄昏,一直准备到此刻,还不够吗?”
符太道:“快天亮哩!”
龙鹰没作声,也找不到可说的话。
符太若无其事地道:“昨夜三更前后,郡王李重润、其妹永泰郡主及郡主夫婿武延基,被发现在东宫后院的乐夏厅服毒酒身亡。”
龙鹰背脊骨寒惨惨的,整张头皮发麻。
怎可能办得到?大江联筹划多年的阴谋,就是花简宁儿事件的重演。
花简宁儿的死亡,导致宽玉和台勒虚云的决裂;李重润三人的死亡,彻底改变了神都的政治环境,影响深远,打乱了所有布局。
符太的声音传入耳内道:“这招毒辣狠绝,无懈可击。表面看,他们是牺牲自己,又或畏罪自尽,等于给圣上逼死。他娘的!只有我们晓得是怎么一回事。”
见龙鹰仍然呆若木鸡,道:“鹰爷的准备远未足够。”
龙鹰正在想,李重润的死亡,不但令关中世家失去未来的希望和重心,也造成李显皇朝“先天不足,后天失调”。闻言苦笑道:“你的徒儿是苦尽甘来哩!”
符太欣然道:“是指李重俊那小子吧!虽祸福难料,至少可一尝做太子的瘾儿。很高兴鹰爷的脑袋仍可正常运作,在这方面,你一向及不上我。”
龙鹰叹道:“你是天生冷酷,我则感情丰富,怎可能拿来比较?”
符太道:“与胖公公比较又如何?他找我说话时,像没发生过任何事似的,着我特别提醒你,一切照原定计划进行。他奶奶的,你如乱了手脚,是正中台勒虚云下怀,于事无补。说到底,李显集团可说是我们的敌对阵营,敌人有难,何须陪他们一起痛苦?”
龙鹰点头道:“我明白你的道理,可是你却没法明白小弟敌我难分的心情,不论‘丑神医’或‘范轻舟’,都与东宫上下打成一片,难如你所说的把自己区分开来。胖公公还有何话说?”
符太道:“公公指连场政变的所有条件均告成熟,台勒虚云的终极目标,就是要在最后一场政变夺权。”
龙鹰的头皮又开始发麻。
胖公公不愧宫廷争斗的高手,目光如炬,远的不说,逼在眼前的,势是诛戮二张的激烈斗争,软弱如李显亦在伤心欲绝下被逼踏上与女帝硬撼的不归路,仇恨势令女帝和儿子间难以善罢。
我的娘!问题在女帝再非女帝,换上了千黛,且一病不起。
武延基的死亡,会带来什么影响,须看日后的发展。
兔死狐悲,尚且难免。武延基的死亡,肯定令武氏子弟与二张的关系进一步恶化,假设他们认为女帝继续纵容和包庇二张,这个情况会将武氏子弟推往与女帝对抗的位置,再难凭武氏子弟的掌权,维持稳定。
台勒虚云算无遗策,命中皇朝的要害。一边是李氏子弟加上武氏子弟,另一边是名义上的女帝和二张,形成璧垒分明的对立局面。
李显坐上皇位后,将轮到韦妃和太子李重俊的争斗,永无宁日,杨清仁可左右逢源,不住收买人心,扩展实力,为最后的夺权做好准备。
台勒虚云以四两拨千斤的毒计,一下子将形势扭转过来,原本不可能的事,变成可能。
符太像明白他在想什么似的,轻松地道:“不要一副末日来临似的模样,世事当然不可能尽如人意。只要你想想,任台勒虚云千算万算,仍算不到我们窥伺在旁,且有长远之计,让他们得意一时又如何?君子报仇,三年未晚,我们就和他们走着瞧。”
龙鹰沉声道:“圣上如何反应?”
符太道:“胖公公说,圣上着你割下台勒虚云、杨清仁和洞玄子三人的首级,带到她陵寝前致祭。”
龙鹰沉吟片刻,接着双目魔芒渐盛,平静地道:“请公公转告圣上,就说她的邪帝师弟明白了!”
天亮了。
第十二章与奸同谋
符太去后,龙鹰坐在厅子发呆。
李重润、永泰郡主和武延基三人的“死相”,该与花简宁儿类近,用的是相同的毒药。
当年面对花简宁儿的玉陨香消,他伤痛欲绝,情绪跌至最低点,感到失去的是无比珍贵、永不能弥补、生命里曾拥有的部分。本青春焕发的美女,就这么惨遭杀害,更因着他们的特殊关系,龙鹰对她是欲大于情,故此感到有负于她。特别是他本可阻止惨事的发生,为顾全大局,眼睁睁瞧着她去送死。那因之而来的歉疚,怎都说不清。
李重润三人与他全无关系,其中的武延基未见过面,但他仍难释怀,皆因台勒虚云是利用“范轻舟”点燃引发整个惊天动地、能扭转乾坤的大阴谋。
若花简宁儿的遇害带来失落,今回就是令他愧疚的沮丧。于他仍洋洋得意之时,正是坠进敌人圈套的一刻。
对比太强烈了。
最难堪的是枉他自负才智,竟全无还手之力。
假如他仍以“丑神医”的身份,留在神都,情况会否不同?
他不晓得。
东宫昨夜的自尽事件,真相怕永远石沉大海。三人中邪术前,是否有特异的情况须他“丑神医”去治理,因而破掉洞玄子的邪法?又或只武延基一人中邪法,比较而言,他远较李重润或永泰易被下手。
在昨夜的情况下,“丑神医”大有机会成为沟通两方的特使,打破僵局。那时若三人自尽,便既不合情,更不合理。现在却是天衣无缝。
龙鹰感到也对不起师姐武曌,李重润兄妹毕竟是她的亲孙,武延基则为她亲族的后辈,不论如何淡薄疏离,如此坐看他们命丧妖人之手,是沉重的打击。
女帝碍于形势,没法亲自复仇,只好将责任交付于他。
他是真的明白。
蹄声自远而近。
龙鹰心中大讶,照道理际此时势,谁有闲情来找他?忙提醒自己现在的他是“范轻舟”而非“龙鹰”,不可让人寻到任何破绽。
※※※
来的是他想破脑袋仍猜不到的人——武三思。
陪他来的尚有洞玄子。七、八个亲随,均属一流高手。
武三思引介洞玄子,称他为“洞玄真人”,以“真师”呼之。
此时的洞玄子神态祥和,仙风道骨,任人怎么看,仍看不出昨晚他干过伤天害理的事。
武三思身穿便服,表面不但看不到哀戚的神情,还使龙鹰直觉他心情大佳,眉宇间神采飞扬。
龙鹰因而恍然大悟,武三思正是昨夜东宫惨案的得益者之一,以他的凉薄寡情,自私成性,怎将武延基之死放在心头。
唯一不解是他没陪在惨遭丧子亡女打击的李显左右,却到这里来找他说话。是武三思的主意,还是洞玄子的主意?
如果一切出自台勒虚云的脑袋,那直至此刻,龙鹰仍是被台勒虚云牵着鼻子走。
众亲卫留在外面,独洞玄子随武三思一起进入厅堂。
在厅中央的圆桌坐下后,武三思亲切地问道:“轻舟何时离京?”
龙鹰恭敬答道:“禀告梁王,轻舟决定黄昏前离开。”
又叹道:“唉!怎想过坐未暖席便要走,昨夜本打算随朋友到翠翘楼趁热闹,但已失去心情。”
洞玄子漫不经意地问道:“为何忽然没有了趁热闹的心情?”
龙鹰心中暗懔,洞玄子该清楚自己与香霸见面后,到再会沈香雪,失去踪影个许时辰,所以此一问内含玄虚,并不易答。由此可看出台勒虚云对他没有掉以轻心,掉以轻心的是他龙鹰。
龙鹰叹道:“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轻舟想找人帮忙说话,呆等了半个时辰,最后竟拒不相见,哪来逛青楼的心情。”
他说得含糊,明示不愿说出拒见他者的身份名字,依江湖规矩,理该不好意思寻根究底。
武三思毫不在意地岔开道:“听闻你隔邻三个有花不尽财富的家伙,随你一道到扬州去。”
对东宫惨案,两人一字不提,可知今次找他,与之没有关系。
龙鹰摸不清楚武三思来找他有何贵干,随口答道:“他们是交得过的朋友,在神都玩厌了,想到扬州换口味,正好结伴同行。”
武三思没继续就这方面追问,压低声音道:“今次来找轻舟,皆因本王非常欣赏你,轻舟不但是难得的人才,有胆有识,对那两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家伙没有丝毫惧意。”
洞玄子轻描淡写地道:“神都内唯一可真正助你解困的人,只有梁王,可是他先要弄清楚圣上和轻舟说过什么话。”
龙鹰心中大骂,洞玄子用武三思来压他,除非不卖武三思的账,惟有乖乖说出来,毫不犹豫地道:“梁王看得起我范轻舟,是轻舟的荣幸和福分,不过我现在说出来的,限于我们三人间,否则惩罚将不是驱逐,而是人头落地。”
武三思欣然笑道:“本王欢喜轻舟的态度,轻舟放心,你说出来的话,不会有半句泄露出去。”
龙鹰约束声音,将向张柬之说过的,经适当的增删后说出来,针对的是洞玄子一方对他的定见,精彩处是以死对头的身份诉说大江联,甚至不隐瞒怀疑有大江联的人混进二张的集团去,今次二张的挑衅行动是有人在背后